第 3 章
天道問:“汝既敗,豈有法乎?”
蘇瑪一抹臉,立刻換了一具身體:“你這是在質(zhì)疑我的專業(yè)性。”
夜晚。沛城剛下過一場雨,明明應(yīng)是雨過天晴的清新之態(tài),卻似有一層無形的烏云壓頂。
萬籟俱寂的長盛街旁,有一家沛豐客棧。
這客棧乃是沛城最大的落腳點(diǎn),平時旅人、客商絡(luò)繹不絕。但從幾天前就莫名多了一些俠客與惡徒。
此時比平時更早熄燈,隱有燭火,也是黑影綽綽、鴉雀無聲。
夜半,后門微動,“吱呀”一聲打破了寂靜。
店小二小凳子拎著夜壺探出頭來。
這幾天俠客和各方勢力眾多,他的生活如履薄冰但也多了一些獎賞。今天晚上就和后廚溜出去多喝了兩杯,半夜起來鬧肚子,恭桶都滿了還得自己自力更生。
只是想到最近城里開始變多的兇殺案,他就不寒而栗。
夜壺該倒還得倒,小凳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打開門。
剛試探地邁出一小步,就聽見一聲悶哼。
他頭皮一炸,嚇得立馬跳了起來。
然而恐懼過后,他借著昏暗的燈光瞇著眼一看......那竟然是一個人。
*
蘇瑪坐在店小二的房間里,手里捧著饅頭可憐巴巴地啃著。
這里有一個大通鋪,鋪上另一個小二睡得正香,呼嚕聲不絕于耳。
小凳子給她倒了一杯涼水,看她吃得格外賣力,心下不忍:“你慢點(diǎn)吃,廚房里還有。”
蘇瑪肚子根本不餓,但她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謝謝你。”
“一個饅頭有什么。”小凳子擺了擺手,看她一臉臟污,身上還披著麻布袋,雖然不臭但到底礙眼,于是指了指旁邊的水盆:“你先洗洗,我去給你拿衣服。”
蘇瑪乖乖點(diǎn)頭,看他走向門口,依依不舍。
小凳子看了,不由得窩心。心想這么小的孩子就流落街頭,實(shí)在可憐。
他剛打開門,想到什么回頭問:“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蘇瑪小聲問:“你叫什么?”
小凳子道:“我是掌柜的撿回來的,我沒有姓,所以掌柜的就叫我小凳子。”
蘇瑪細(xì)聲細(xì)氣地道:“那我叫小桌子。”
小凳子:“......”
小凳子走后,蘇瑪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另一個小二,放下饅頭,小心地走到水盆前。
她現(xiàn)在身前身后一個樣,分不清男女。因此小凳子一直以為她是男孩子。
雖然比上一個身體更加瘦小,但并不柔弱。臉上沾著泥點(diǎn),但隱隱可見白色的肌膚,兩只圓而又大的雙眼像是掛著露珠的葡萄,一個轉(zhuǎn)動似乎能漾出汁來。
她對著水盆滿意地咧開嘴,兩顆小兔牙微微往里收,露出嫩紅的舌尖來。
這是一具更加人畜無害的身體。
上次失敗,她總結(jié)了經(jīng)驗(yàn)。
由于沒有一個具體的身份,讓百里驍下意識地對她警戒,這一次她就變成對方身邊隨時忽視,但必不可少的人物,然后再徐徐圖之。
她洗了把臉,等著小凳子回來。
不一會,小凳子悄悄推門進(jìn)來,手上拿著一套衣服:“小....桌子。掌柜的說你愿意留下就留下。不過工錢只能給你一半,你以后就跟著我.....”
他邊絮絮叨叨邊把食盒放在桌上。
蘇瑪接過,這套衣服正合她意,她不用再費(fèi)口舌求著掌柜把她留下了。
于是她誠心實(shí)意地抬頭對小凳子道:“謝謝你。”
“哪里的話.....”
小凳子話說到一半,表情突然一怔。
蘇瑪問:“怎么了?”
“沒、沒什么.....”小凳子紅了臉,眼神躲閃不敢看她:“沒什么,就是覺得你長得挺、挺可愛的.....”
說完,他半晌不見蘇瑪有反應(yīng),想到自己一個男人夸另一個男孩“可愛”,實(shí)在是逾越,對方以為他是變態(tài)可怎么辦?
他剛想解釋,就見小桌子又問:“你真的覺得我可愛?”
小凳子如實(shí)回答:“是、是很可愛.....”
蘇瑪?shù)溃骸爸x謝。”
怎么反過來謝他?不應(yīng)該罵他一頓嗎?
蘇瑪內(nèi)心一松。她就知道她上次失敗不是因?yàn)樽约簩W(xué)藝不精,也不是自己長得不美,而是因?yàn)榘倮矧斕珒礆垼?br />
除了他,世界上還有小凳子這樣的正常人的。
蘇瑪在沛豐客棧干了三天活,對周圍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此時正是神劍將出,魚龍混雜之時,客棧里隨時都能出現(xiàn)械斗,她雖靠著臉甜嘴甜收獲了無數(shù)打賞,但也筋疲力盡。
半夜,她趁著兩人睡著,走向浴室。
這幾天在人堆里打交道,身上隱隱有了汗味。她將灰衣慢慢褪下,黑夜之中,那瘦小的身體似乎在發(fā)光。
隔壁依稀有水聲,似乎有哪個客人在沐浴。蘇瑪屏住呼吸解開胸前的破布,頓時,嬌顫微微鼓起,如同清晨遠(yuǎn)山的霧氣,朦朧起伏,只能看到一片白。
隔壁有人抽了抽鼻子,暗罵一句:“媽的,這澡池怎么有女人的香味。”
蘇瑪?shù)膭幼饕活D,待那人罵罵咧咧地走出浴室后,這才松了一口氣。她趁著松快喘了幾口氣,又找出一條嶄新的白布將自己的姣好身材層層纏繞,直到前后都一樣地平板這才像是完成了一項(xiàng)偉大的事業(yè),長吁了一口氣。
女扮男裝真不是人干的事。
無論是話本里還是哪個世界里,女扮男裝的女人想要偽裝好身體,必須用白布將自己的柔軟層層纏繞,還得每天含胸駝背,累人得很。
更別說這具身體更加高級。雖然面容比不上,但身材可好了無數(shù)倍。光是纏胸就讓她累得半死不活。
不過如果是身材妖嬈她還不會選它,更可貴的是,它還隱有體香,讓人難以自持。
不遇上難以攻略的對象她從來都不拿出來——為了攻略百里驍,她可是下了血本了。
她將灰衣披上,掩住了層層幽香。眉眼一抬,又是那個討喜但不顯眼的店小二。
天道看她又把那灰撲撲的衣服套在身上,變得毫不起眼,不解:“一介小二,如何能俘獲他之心?”
蘇瑪攏起衣領(lǐng),高深地瞇起眼:“這當(dāng)然不能,但是一個女扮男裝,灰衣之下是嬌柔身軀的店小二呢?”
天道陷入沉思。
蘇瑪也沒想跟這個老古董講“女扮男裝”的妙處。
那就像是被一匹破布包著的寶石,也是一疊黃紙里包裹著的牛軋?zhí)恰V挥性谖⑽⒎瓌訒r才能看到它的光亮,聞到它的芳香。
只有真正地打開它,才知道自己差一點(diǎn)錯過了多么大的寶藏。
這種險(xiǎn)些錯過的后怕,與發(fā)現(xiàn)寶藏后的狂喜,足以擊潰一個男人的心。
她收拾好東西,回了睡房。小凳子迷迷糊糊地醒來,抽了抽鼻子:“小桌子,你身上藏了什么,好香啊。”
蘇瑪一頓,她面不改色地回:“路上遇見一女客官,見我長得可愛纏了我一會,許是那時染上了香粉嘞。”
小凳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有了些暈紅:“這味道真好聞,我明天去問問她擦了什么香粉,給我娘也買一個。”
“那女客人金貴得很,擦的東西也是定做的,你想買也買不到。”
小凳子只好遺憾地躺回被子里,嘆了一聲:“算了.....不過真是好聞。”
蘇瑪也躺了進(jìn)去。
她看著黑漆漆的房頂,眼里若星光明亮。
百里驍,我這么努力,就不信攻略不下你!
*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被另一個店小二粗魯?shù)亟行选?br />
另一個店小二名叫大山,人如其名,生得腦滿腸肥。和小凳子不同,因?yàn)樘K瑪嘴甜臉更甜,搶了他很多差事,他對她的態(tài)度就不怎么好。
蘇瑪看得很開。這世上也有對瑪麗蘇不感冒的“炮灰”的。
她迷迷糊糊地起床,被塞進(jìn)一懷的馬草,推搡著去了后院:
“掌柜的讓你去喂馬,這馬可金貴得很,你要是出了差錯就等著被扣工錢吧!”
蘇瑪明白,馬金貴,那主人就更金貴,伺候金貴的主人得到的賞錢就不會少。喂馬的差事肯定是大山的活,他可不會錯過這個“掙外快”的機(jī)會,于是就把自己推出來頂崗。
她抱著馬草來到后院,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定睛一看,馬草頓時落了地。
這兩匹馬如此眼熟......
不就是毫不留情地在她尸體上踐踏、又拉著馬車在她尸體上碾壓,百里驍?shù)膬善ソ^世神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