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重回他身邊
    堂外夜空如碧水洗過,澄澈明凈,堂內(nèi)白色煙霧裊裊升騰,似夢似幻。品-書-網(wǎng)..
    晏行注視著眼前這個女子,她仰著頭,眼神明亮而堅定,幾乎要將他灼傷。
    她仿佛有著無盡的勇氣,不畏世事的艱難,仿佛永遠都能一往無前。
    晏行偏過頭,視線落在她的腳。
    來時不小心踩進的低洼,黑色的鞋面,沾染著泥土混合著冷水,暈成一大片。
    四周地面干凈,因此越發(fā)襯托的那只鞋有點臟。
    晏行微微蹙眉,忽然站起身來,在顧長歌疑惑的眼神,緩緩蹲了下來。
    他抓起顧長歌的一只腳,作勢要把濕漉漉的鞋子脫下來。
    顧長歌連忙制止,“你做什么?”
    “這么冷的天,你穿著濕鞋,腳舒服嗎?”晏行指了指她腳邊的水跡,問道。
    顧長歌臉有點發(fā)熱,仍舊堅持,“總之,這里是祠堂,你這樣行為不當。”
    晏行沒聽她的勸說,哂笑著強勢的把她鞋子脫下來。
    “坐著別動。”
    他說完這句話,走到大殿后面去,腳步聲變遠又變近,等顧長歌再抬頭,他已經(jīng)手里拿著一堆柴火而來。
    顧長歌沉默的看著他把火生起來,將她的那只濕鞋架在面。
    火苗飛起,暖意驅(qū)散寒冷。
    晏行喊了聲不要動,他彎腰將她腳端綴襪帶解開,寬松的襪統(tǒng)被扯了下來,和鞋子掛在一起。
    “謝謝。”顧長歌開口道。
    “不用。我對你心思不單純,做這些不過是圖著讓你感動。”晏行倒是誠實,他說話時沒有看她,身子微微往后面靠了靠,頭抵著墻壁,接著說道,“連州出事的時候,我本來想盡快趕過來,無奈那時候整個天下都亂了套,到處都在打仗,朝廷那邊趕在過年前,想要給我們一點顏色看看,虔州之戰(zhàn)拖拉了半個多月。”
    “哦。”顧長歌聽他忽然提起這些事,知道他在跟她解釋,于是開口,“我不怪你的,你不用解釋。”
    “不怪我我也想要讓你知道。”晏行不為所動。
    虔州是墨君邪的大本營,那里不僅有百姓軍民,更重要的是有許多補給和武器。
    在晏行的帶領(lǐng)下,虔州擊退了一波又一波襲來的敵軍。
    等城局勢稍稍穩(wěn)定,連州被屠城的事情傳遍天下。
    “我不相信你會死,算是你死,我也要來將你的尸體帶回去。”晏行說,“我先去了連州,那里已經(jīng)成了一座死城,尸橫遍野,我沿著連州來到蓮花村,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沒想到真的找到了你。”
    “你是專門來找我的?”
    “不然?”晏行聳聳肩,“這個家我多年沒回了。”
    顧長歌張了張嘴,本來想問關(guān)于嚴伯嚴嬸的事情,后來想那到底是他們家的私事,索性閉了嘴巴。
    “這回回孟州,你打算怎么辦?”
    “什么?”
    “見到了墨君邪,你會怎么辦?”晏行直接問出來,雖然口吻輕松,目光卻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看。
    顧長歌拉長音調(diào)哦了聲,示意自己聽到了,她學(xué)著晏行的姿勢,將雙手放在腦后,這么枕著,“問清楚。”
    “問什么?”
    “為什么不來。”顧長歌笑,“算不來,好歹回個信,他身為主帥,需要考慮的事情很多,算他把我當成一顆棄子,作為士兵也無怨無悔,坦然的告訴我…又能怎么樣呢?”
    晏行目光的溫柔漸漸斂去,帶著幾分傷感和失落,他自嘲的笑了笑,“長歌,你告訴我,是不是他做什么你都可以原諒他?如果他制止了單濤,來連州的不會是你,如果你沒來連州,墨明煦不會來圍困,如果不被圍困,顧長生不會因此丟了一條胳膊,你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內(nèi)里細枝末節(jié)的聯(lián)系,至今還弄不清楚嗎?”
    “還是說,你都清楚,你在裝傻。”
    顧長歌沒回話,放在身體兩側(cè)的手,緊緊的捏著,捏到讓她鉆心的疼。
    她看著那暖紅色跳躍的火苗,眼前不合時宜的浮現(xiàn)出墨君邪的臉。
    十四歲在那獵獵秋風(fēng),她第一次初見那個英俊挺拔的男人。他站在一群人之,爽朗奪目,幽深的眸子像是能夠看進他的心里。他帶她回到顧府,本以為會斷絕一切聯(lián)系,他卻和她糾纏不清。
    十五歲及笄后她成為他的女人,他鋃鐺入獄離開京城后再難回去,他起兵造反,她經(jīng)歷喪母之痛后,攜顧長生始終相伴他左右,因為她愛他,想要把這世界最好的都給他,只要是他想要的,她都努力去做。
    十六歲時天下兩分,她和他盤踞在大良南部,走南闖北奪下一座座城池,她生下了他們兩個人的孩子取名無憂。
    她十七歲了。
    時光如梭,眨眼三年已過,可是她卻覺得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太短太短。
    短到她還來不及思考怎樣度過這一生,他們之間卻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分叉口。
    顧長歌捂住臉,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她茫然若失,不知何去何從。
    隔天一大早,新春伊始,村子里的老百姓走街竄巷的拜年。
    嚴伯嚴嬸向來沒什么親戚,早起起來后收拾屋子,已然開始準備午飯。
    不料卻有幾十個年輕漂亮的姑娘,紛紛門來拜年。
    她們明著說是拜年,暗里卻頻頻朝著晏行所在的方向看去。
    被盯著的男人察覺到后,如桃花一樣明媚動人的臉,浮起淺淺的笑意。
    勾人的眼風(fēng)微掃,只聽得女子傳來一道道抽氣聲。
    顧長生瞥了眼,心有不甘的問顧長歌,“阿姐,你說我長得好看嗎?”
    “好看。”顧長歌笑瞇瞇的揉揉他腦袋,“你讓開點,阿姐摘菜呢。”
    顧長生應(yīng)了聲,又問她,“那我長得好看還是晏行長得好看?”
    顧長歌手動作一頓,深吸口氣問他,“我問你個問題,你們男子,會不會像我們女子一樣,私下里討論哪個男子長得好看?”
    “會啊。”顧長生很坦然的道,“有時候遇到特別好看的男子,我還會多看兩眼呢。”
    “那你會看晏行嗎?”
    “會啊。”
    顧長歌滿意的拍拍他的肩膀,“你明知道他好看,還要和他較,為何要自取其辱?”
    “……”
    從大年初一到大年初三,絡(luò)繹不絕的姑娘來找晏行,有約他出去賞月的,還有約他到河邊走走的,甚至有約他一起看煙花的。
    晏行一一答應(yīng),每天忙得見不著人影。
    大年初三的晚,顧長歌正在房間里收拾東西。
    她已經(jīng)把自己要離開的消息,提前告知了嚴伯嚴嬸,嚴伯倒是沒有什么表示,嚴嬸淚眼連連的坐在床邊,陪著她一同收拾,口吻之難免傷感和不舍。
    顧長歌只好耐著性子安撫她,“等戰(zhàn)爭結(jié)束,我一定會再來這里看你。”
    話雖然是這么說,但她心里同樣迷茫未知。
    嚴嬸暫時被勸慰住,她讓顧長歌忙碌,自己則鉆到廚房里,沒多大會手里捧著用荷葉包著燒好的雞鴨魚,送到顧長歌面前。
    “這些你們路帶著吃。”
    顧長歌看清了東西,忙推拒道,“嚴嬸,這些你們留著自己吃!我們帶了干糧的,況且從這里到孟州,不過數(shù)日遠,眨眼便到。”
    “我和老頭子哪里吃的完這些,剩的太多最后也是壞掉。”嚴嬸態(tài)度堅決,把東西往她包里一塞,“拿著!”
    見推脫不過,顧長歌只好收下。
    不多時顧長生也來幫忙,他手里拎著個假手臂,是晏行前兩天抽空給他做的,說是擔(dān)憂路被人盤查,顧長生斷臂太明顯,萬一有墨明煦的爪牙,被發(fā)現(xiàn)了會很麻煩。
    他沉默的走進來,將斷臂放到床旁,睫毛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個人一時無話。
    顧長歌把東西收拾完畢后,正準備洗漱睡覺,隔天好早起趕路,不料卻聽到外面?zhèn)鱽砜蘅尢涮涞穆曇簟?br/>
    “怎么回事?”顧長生探頭往外看,輕輕的“啊”了聲。
    原來是幾十個姑娘得知晏行明日又要離開,一個個戀戀不舍的前來告別,每個人都眼含淚光,格外痛心。
    顧長生嘖嘖了聲,“他可真受歡迎。”
    顧長歌笑了笑,叮囑他早點休息,自己轉(zhuǎn)身爬了床。
    初四一大早,一行人乘坐馬車,駛離蓮花村。
    馬車經(jīng)過連州城,從官道不曾停留,直直前往孟州城,休戰(zhàn)期間多了許多巡邏的士兵,到達孟州城時,已經(jīng)是五天后。
    風(fēng)塵仆仆的一行人,看著尚未亮起來的天空,又看了看不遠處緊閉的城門,只能默默等待。
    晏行把被子鋪好,讓顧長歌休息,“孟州有關(guān)閉城門的規(guī)定,怕是要到日頭露出來,才會開門,你先睡會,到了我喊你。”
    顧長歌嗯了聲,目光卻依舊從打開的窗戶向外面看去。
    城門口聚集了不少人,有穿著襤褸的貧民,他們所在角落里,眼睛空洞而無神,只是時不時的緊緊身的衣服;還有趕路的商人,馬車后面背著大兜小兜的貨物,商人低哼斥責(zé)著手下。
    她忽然有些緊張。
    晏行的手在她肩膀拍了拍,顧長歌猛然回過頭,猝不及防間,四目相對,她余光看到鋪好床鋪,下意識的點點頭,越過晏行,平緩的躺了下去。
    她閉眼睛,卻心事重重。
    兩個時辰后,馬車緩緩驅(qū)動,她從細微的顛簸醒來,坐直了身體。
    她馬要見到日思夜想的人。
    晏行回頭看了她一眼,大喝一聲,馬車再度奔跑起來。
    穿過尚未清醒的孟州街道,最終停在了軍營跟前。
    “到了。”晏行話畢,推開車門,無數(shù)白光傾瀉而下。
    顧長歌瞇起眼睛,輕聲道了聲,“好,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