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意外的婚禮(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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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曉晨不記得她究竟是從什么時候起,習(xí)慣于每次心情不好時,就到這里來坐一坐,但她清楚地記得她為什么會經(jīng)常來這里閑坐。沈侯喜歡運動,即使最沉迷游戲的大一,都會時不時到操場上跑個五千米。顏曉晨知道他這個習(xí)慣后,經(jīng)常背著書包,繞到這里坐一會兒,遠遠地看著沈侯在操場上跑步。有時候,覺得很疲憊、很難受,可看著他,就像看著一道美麗的風(fēng)景,會暫時忘記一切。
那么美好甜蜜的記憶,已經(jīng)鐫刻在每個細胞中,現(xiàn)在想起,即使隔著時光,依舊嗅得到當(dāng)年的芬芳,但是,理智又會很快提醒她,一切是多么諷刺!
她痛苦的根源是什么?她竟然看著導(dǎo)致她痛苦的根源,緩解著她的痛苦?
她沒有辦法更改已經(jīng)發(fā)生的美好記憶,更沒有辦法更改殘酷的事實,只能任由痛苦侵染了所有的甜蜜,讓她的回憶中再無天堂。
夜色越來越深,操場上,鍛煉的人越來越少,漸漸地,整個操場都空了。
顏曉晨站起,對程致遠說:“我們回去吧!”
兩人走到臺階拐角處,顏曉晨下意識地最后一眼看向操場,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她想都沒想,一把抓住了程致遠,一下子蹲了下去。等藏在了陰影中,她才覺得自己好奇怪,窘迫地看了眼程致遠,又站了起來,拽著程致遠,匆匆想離開。
程致遠看著把外套隨意扔到地上,開始在操場上跑圈的沈侯,沒有像以往一樣順從顏曉晨的舉動,他強拉著顏曉晨坐到了角落,“陪我再坐一會兒!”顏曉晨想掙開他的手,“我想回家了?!?br/>
程致遠的動作很堅決,絲毫沒有松手,聲音卻很柔和,“他看不到我們。我陪了你一晚上,現(xiàn)在就算是你回報我,陪我一會兒。”
顏曉晨也不知道是他的第一句話起了作用,還是第二句話起了作用,她不再想逃走,而是安靜地隱匿在黑暗中,定定地看著操場上奔跑的身影。
沈侯一圈又一圈地奔跑著,速度奇快,完全不像鍛煉,更像是發(fā)泄。
他不停地跑著,已經(jīng)不知道跑了幾個五千米,卻完全沒有停下的跡象,顏曉晨忍不住擔(dān)心,卻只能表情木然,靜坐不動,看著他一個人奔跑于黑暗中。
忽然,他腳下一軟,精疲力竭地跌倒在地上。他像是累得再動不了,沒有立刻爬起來,以跪趴的姿勢,低垂著頭,一直伏在地上。
昏暗的燈光映照在空蕩蕩的操場上,他孤零零跪趴的身影顯得十分悲傷孤獨、痛苦無助。
顏曉晨緊緊地咬著唇,眼中淚光浮動。第一次,她發(fā)現(xiàn),沈侯不再是飛揚自信的天之驕子,他原來和她一樣,跌倒時,都不會有人伸手來扶;痛苦時,都只能獨自藏在黑夜中落淚。
終于,沈侯慢慢地爬了起來,他站在跑道中央,面朝著看臺,正好和顏曉晨面對面,就好像隔著一層層看臺在凝望著她。
顏曉晨理智上完全清楚,他看不到她。操場上的燈亮著,看臺上沒有開燈,他們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一個站在正中間,一個躲在最角落,但是,她依舊緊張得全身緊繃,覺得他正看著她。
隔著黑暗的鴻溝,沈侯一動不動地“凝望”著顏曉晨,顏曉晨也一直盯著沈侯。
突然,他對著看臺大叫:“顏——曉——晨——”
顏曉晨的眼淚唰一下,落了下來。
她知道,他叫的并不是她,他叫的是曾經(jīng)坐在看臺上,心懷單純的歡喜,偷偷看他的那個顏曉晨。
“顏曉晨!顏曉晨……”沈侯叫得聲嘶力竭,但是,那個顏曉晨已經(jīng)不見了,他再也找不到她了。
他凝望著黑漆漆、空蕩蕩的看臺,像是看著一只詭秘的怪獸,曾經(jīng)那么真實的存在,卻像是被什么東西吞噬掉了,變得如同完全沒有存在過。也許,一切本來就沒有存在過,只是他一廂情愿的夢幻,夢醒后,什么都沒有了,只留下了悲傷和痛苦。
沈侯轉(zhuǎn)過了身,撿起衣服,拖著步子,搖搖晃晃地離開了操場。
顏曉晨再難以克制自己,彎下身子,捂著嘴,痛哭了起來。
程致遠伸出手,想安慰她,卻在剛碰到她顫抖的肩膀時,又縮回了手。
程致遠說:“現(xiàn)在去追他,還來得及!”
顏曉晨哭著搖頭,不可能!
程致遠不再吭聲,雙手插在風(fēng)衣兜里,安靜地看著她掩面痛哭。
黑夜包圍在她身周,將她壓得完全直不起腰,但程致遠和她都清楚,哭泣過后,她必須要站起來。
程致遠陪著顏曉晨回到小區(qū)。
這么多年,顏曉晨已經(jīng)習(xí)慣掩藏痛苦,這會兒,她的表情除了有些木然呆滯,已經(jīng)看不出內(nèi)心的真實情緒。
顏媽媽打電話來問她怎么這么晚還沒回去時,她竟然還能語聲輕快地說:“我和程致遠邊走路邊說話,不知不覺走得有點遠了,找了個地方休息了一會兒,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小區(qū)了,馬上就回來。”
“我和阿姨說幾句話?!背讨逻h從顏曉晨手里拿過手機,對顏媽媽說:“阿姨,我們就在樓下,我和曉晨商量一下結(jié)婚的事,過一會兒就上去,您別擔(dān)心?!?br/>
顏媽媽忙說:“好,好!”
顏曉晨以為程致遠只是找個借口,也沒在意,跟著程致遠走到花壇邊,抱歉地說:“出門時,你就說有事和我商量,我卻給忘了,不好意思?!背讨逻h說:“你再仔細考慮一下,你真的不可能和沈侯在一起嗎?”
顏曉晨眼中盡是痛楚,卻搖搖頭,決然地說:“我們絕不可能在一起!”
“你考慮過怎么撫養(yǎng)孩子嗎?”
顏曉晨強笑了笑,努力讓自己顯得輕松一點,“做單身媽媽了!”
程致遠說:“中國不是美國,單身媽媽很不好做,有許多現(xiàn)實的問題要解決,沒有結(jié)婚證,怎么開準(zhǔn)生證?沒有準(zhǔn)生證,小孩根本沒有辦法上戶口。沒有戶口,連好一點的幼兒園都上不了,更不要說小學(xué)、中學(xué)、大學(xué)……”
顏曉晨聽得頭疼,她還根本沒有考慮這些問題,“生孩子還需要準(zhǔn)生證?要政府批準(zhǔn)?”
“是的。就算不考慮這些,你也要考慮所有人的眼光,不說別人,就是你媽媽都難以接受你做未婚單身媽媽。如果一家人整天愁眉苦臉、吵架哭泣,孩子的成長環(huán)境很不好。小孩子略微懂事后,還要承受各種異樣的眼光,對孩子的性格培養(yǎng)很不利?!?br/>
顏曉晨的手放在小腹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知道程致遠說的全是事實,所以她才想過墮胎,但是,她竟然做不到。
程致遠說:“咱們結(jié)婚吧!只要我們結(jié)婚,所有問題都不會再是問題?!?br/>
顏曉晨匪夷所思地看著程致遠,“你沒病吧?”
“你就當(dāng)我有病好了!”
“為什么?”顏曉晨完全不能理解,程致遠要財有財,要貌有貌,只要他說一句想結(jié)婚,大把女人由他挑,他干嗎這么想不開,竟然想娶她這個一身麻煩,心有所屬的女人?
“你現(xiàn)在不需要關(guān)心為什么,只需要思考愿意不愿意?!?br/>
“我當(dāng)然要關(guān)心了,我是能從結(jié)婚中得到很多好處,可是你呢?你是生意人,應(yīng)該明白,一件事總要雙方都得到好處,才能有效進行吧!”
“如果我說,你愿意讓我照顧你,就是我得到的最大好處,你相信嗎?”
“不相信!”
程致遠笑著輕嘆了口氣,“好吧!那我們講講條件!你需要婚姻,可以養(yǎng)育孩子,可以給母親和其他人交代。我也需要婚姻,給父母和其他人交代,讓我不必整天被逼婚。還有一個重要條件!我們的婚姻,開始由你決定,但結(jié)束由我決定,也就是說,只有我可以提出離婚!等到合適的時機,或者我遇到合適的人,想要離婚時,你必須無條件同意。到那時,你不會像很多女人一樣,提條件反對,也不會給我制造麻煩,對嗎?”
“我不會?!?br/>
程致遠笑了笑說:“你看,這就是我為什么選擇你的原因,我們結(jié)婚對雙方都是一件好事?!?br/>
“但是……我總覺得我像是在占你便宜?!?br/>
“你認(rèn)為我比你笨?”
“當(dāng)然不是。”
“既然你同意你比我笨,就不要做這種笨蛋替聰明人操心的傻事了!你需要擔(dān)心的是,我有沒有占你便宜,而不是你會占我便宜?!?br/>
從邏輯上完全講得通,沒有人逼著程致遠和她結(jié)婚,每個人都是天生的利己主義者,如果程致遠做這個選擇,一定有他這么做的動機和原因,但是……她還是覺得很古怪。
“曉晨,我不是濫好人,絕不是因為同情你,或者一時沖動。我是真想和你結(jié)婚。”程致遠盯著她的眼睛,輕聲央求:“請說你同意!”
顏曉晨遲疑猶豫,可面對程致遠堅定的目光,她漸漸明白,他是經(jīng)過認(rèn)真思索后的決定,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終于,她點了點頭,“我同意?!?br/>
“謝謝!”
“呃……不用謝。”顏曉晨覺得很暈,似乎程致遠又搶了她的臺詞。
程致遠云淡風(fēng)輕地說:“明天去做產(chǎn)檢,如果你的身體沒有問題,星期六我們?nèi)ベI衣服,星期日拍結(jié)婚證件照,下個周二注冊登記,周四試婚紗、禮服,五月八號,舉行婚禮?!?br/>
顏曉晨呆愣了一會兒,喃喃說:“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