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桃花鼓 ！
    趙光義猛地出聲：“等一下。”
    窅娘的心就是一驚，步子頓住，轉(zhuǎn)過身面對著趙光義，卻低下了頭。趙光義的聲音很沉：“把頭抬起來。”窅娘有些無奈，最怕的就是趙光義這關(guān)過不去，難道還真的要栽在這兒？只是趙光義已經(jīng)發(fā)出命令，她不敢違抗，抬頭看著趙光義，正要解下面紗，趙光義蹙眉道：“不必了。”
    趙光義緊緊盯著那雙眸子看著，是她，沒錯了。要說也是十年前的事了，匆匆見過一面的人要記十年很難。但她是和小桃一起出現(xiàn)的，那便不容易忘記了。畢竟和小桃從云灣村的初見，到后面的一點一滴，他不知反復(fù)咀嚼過多少次。
    記憶，本沒有那么牢固，只是因為出現(xiàn)了一個人，那和她相關(guān)的人，事，哪怕是天氣、風(fēng)雨，都會牢牢定格。
    而窅娘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心幾乎要蹦出來，萬一他認(rèn)出來該怎么辦？不會把她扣押在這里吧----窅娘的腦子一片空白，也盯著趙光義六神無主。直到趙光義緩緩說了三個字：“下去吧。”窅娘才松了一口氣快步離去，全身都是一層汗。
    趙光義又端起了酒樽，手卻有些微微顫抖，這個女子應(yīng)該叫幺娘吧？記得小桃曾和他說過，她跟了六皇子李從嘉，也就是如今的李煜。跟了李煜，怎么會是官妓桃娘？可如果她不是桃娘，她為什么要來？真正的桃娘又為什么不來？
    答案已經(jīng)呼之欲出了。趙光義幾乎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小桃沒死嗎？她沒死—還有什么比這更好的消息。趙光義一杯接一杯地喝著，只是再不像從前那么頹然，而是一心的悸動。
    回到驛館，沈同問著窅娘：“剛才趙光義為什么喊住了你？我離得遠(yuǎn)，沒聽到他說話。他說什么了？”
    窅娘搖頭：“他什么也沒說。”可是他畢竟喊住了她，窅娘心里有些不踏實，看著沈同囁嚅道，“其實，其實，大概十年前，我見過趙光義。不過我想，他一定不記得了。”
    沈同的眉頭一皺，思忖了半晌道：“他記不記得不好說，為避免夜長夢多，反正給大宋皇帝的壽辰已經(jīng)表演完了，今夜城門關(guān)了，你明天一早就走。青羽衛(wèi)會先行護送。”
    窅娘問道：“沈大人不走嗎？”
    沈同回答道：“我還要奏請大宋皇帝，拿到回復(fù)國主的國書。至少還得三五天。免得再生變數(shù)。”
    窅娘點點頭。第二天一早，沈同便吩咐外間準(zhǔn)備好馬車，載著窅娘向城外奔去。馬車行了兩天一夜，一路無恙，傍晚時分便到了大宋的邊境。
    大宋和南唐劃江為界，要回到南唐最快的是走水路，坐船過江。沈同安排的路線是從西南位置渡江，那里江面最寬，并且沿線曲折，草木繁茂，守備最為松懈。窅娘一行趕到江邊，江邊的蘆葦叢里移過來幾艘船，想來是接他們的。窅娘上了其中一艘船，后面緊跟的青羽衛(wèi)上了其它的船，人員都落定后，向著對岸駛?cè)ァ?br/>     剛行了片刻，載著窅娘的那艘船忽然往回行駛，而且速度極快。青羽衛(wèi)在別的船上看的著急，急忙出倉準(zhǔn)備行動，卻發(fā)現(xiàn)和窅娘的船距離已經(jīng)極遠(yuǎn)，又不敢用暗器，怕傷著窅娘，只得眼睜睜看著船靠了岸，從船艙里走出十幾個大宋裝束的士兵，押著窅娘以及隨身護衛(wèi)窅娘的兩個青羽衛(wèi)。原來大宋的兵一早已經(jīng)潛伏在水下，只等著窅娘身邊護衛(wèi)的青羽衛(wèi)被分散后便從船底動手。
    其余的青羽衛(wèi)也急忙把船靠岸，但是窅娘已經(jīng)被大宋的士兵牢牢攥在手里，青羽衛(wèi)也不敢輕舉妄動。其中一個將領(lǐng)模樣的，對青羽衛(wèi)的首領(lǐng)說道：“我們奉府尹大人的指示在這里恭候你們多時了。回去告訴你們的國主，如果想要這個女人，三日內(nèi)用真的桃娘來換，否則稟告皇上，按欺君之罪處置。”
    青羽衛(wèi)首領(lǐng)問道：“可是開封府尹？”
    大宋將領(lǐng)答道：“正是。我們就在這里等著，三天之內(nèi)如果不來，這個女人就交給皇上。這里是大宋地界，如果你們硬來，將按犯邊稟告朝廷。”
    一句話說的青羽衛(wèi)也不敢輕舉妄動。犯邊是兩國的大事，他們也擔(dān)當(dāng)不起。無奈之下，只好先渡江回去稟告了上頭再從長計議。
    在江對岸等著接應(yīng)的是祁正修和小桃。李煜之所以安排祁正修，只因為祁正修手里的水軍是戰(zhàn)斗力最強的，萬一有了爭鋒也好應(yīng)對。而小桃則是偷偷跑出來的。
    之前她被接到金陵教坊，安排在了一處院子還不許出去行動。便覺得幾分蹊蹺。想辦法打聽了情況后就是一陣膽寒，趙光義見過窅娘，趙光義知道窅娘跟了李煜。如今讓窅娘去大宋無異于此地?zé)o銀三百兩。只是窅娘已經(jīng)出發(fā)，她來不及阻止。小桃越想越擔(dān)心，會不會窅娘被趙光義扣下？會不會窅娘被別人認(rèn)出？小桃簡直坐立不安，在教坊終究待不住，小桃想法溜了出去。
    在金陵找到陳述，陳述經(jīng)不住小桃的一陣央求，帶小桃到了祁正修這里商量對策。剛到就碰上了趕來報信的侍衛(wèi)：“大人，不好了，開封府尹把人截了回去，如果不用真正的桃娘去換，就要稟告大宋皇帝。青羽衛(wèi)已經(jīng)趕回金陵稟告陛下了。”
    開封府尹？小桃的心一扯一扯地疼，他全知道了。小桃忽然有些慌，這么多年的偽裝，改變，她以為如今的她已經(jīng)和往常完全不同了，她不再是柔弱無助任人宰割的桃宜，她是堅強無摧的桃娘。為什么在聽到趙光義消息的剎那就慌了呢？小桃竭力平復(fù)著自己的跳突的心情。
    陳述看著祁正修問道：“怎么辦？要不要等陛下的旨意？”
    祁正修看了看小桃，眉頭蹙起：“不用。陛下一定會用小桃換窅娘。”當(dāng)初用窅娘代小桃是怕趙匡胤知道，現(xiàn)在趙光義提出偷偷換并且拿告訴趙匡胤做要挾，李煜一定會把小桃交出去。
    看小桃在一旁怔著，祁正修的聲音很輕，目光有絲悵然：“小桃，你也不愿意去宋地吧？”
    小桃像被刺了一下似的彈了起來：“我不去。”說完又感覺自己反應(yīng)似乎太激烈了，淡淡笑了笑掩飾尷尬，聲音很沉也很篤定，“我絕不去。還請公子想個主意。”
    祁正修的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說道：“趙光義如今就在對岸。只能想辦法把宋軍引到水上來，扣押了趙光義才能談條件。如果我們過江，便是犯邊，趙匡胤正琢磨著攻打大唐的借口呢，不正好落人口實？”
    陳述一聽皺起了眉：“那豈不是要你的水軍出馬？如此一來，大宋也會知道我們練就了這支水軍。”當(dāng)初祁正修是奉了李煜的命令，在沿江地帶暗暗操練了一支水軍龍翔軍以備大宋從江北進(jìn)犯。也正是為了把這支水軍練好，李煜才把小桃在宮里扣了三年。龍翔軍練好，李煜想收回祁正修的兵權(quán)，祁正修卻始終不肯交，故而導(dǎo)致李煜的不斷猜疑，卻也無可奈何。
    祁正修勾了勾唇：“早晚都會知道。早一天晚一天沒什么區(qū)別。如果現(xiàn)在調(diào)其他水軍，時間也趕不及。”
    陳述直撓頭，祁正修拍拍陳述的肩：“這次勝算很大。如果我們手里有人質(zhì)，不僅能把窅娘換回來，還能把軍鹽欠缺的問題一并解決了。從吳越那里買終歸不是長久之計。”
    陳述想了想，轉(zhuǎn)憂為喜：“那就太好了。”
    祁正修對陳述道：“你寫封短信，讓士兵送到對岸。明晚亥時，在江中換人。”
    陳述哈哈大笑：“你真是狡猾，怕他認(rèn)出你的字啊。”
    祁正修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只是看著小桃道：“為了救窅娘，也得委屈你了。”
    小桃咬了咬唇，重重點頭。
    晚上，士兵把趙光義的回信帶回給祁正修，只有一個字“可。”祁正修勾唇笑了。
    第二天晚上亥時，從長江南面，開來三艘船，從長江北面，駛過五只船，船的大小都差不多，能容納幾十人。雙方在江中相會，陳述和趙光義都從中間的船艙走出來，拱手問了好。趙光義命人把旁邊一艘船的簾子撩開，一臉驚慌的窅娘正坐在船里，看到陳述，用力點了點頭。趙光義緊緊盯著陳述問道：“桃娘呢？”聲音竟然有些發(fā)緊。
    陳述向旁邊的船抬了抬手，簾子撩了開來。趙光義情不自禁往前邁了兩大步，在火把的映照下，小桃側(cè)身而坐，趙光義的心都揪了起來，是她，真的是她。趙光義忍不住用力喚了一聲：“桃宜！”那聲音帶著痛楚錐心的思念，讓聽的人都是一怔。
    小桃的心疼得幾乎沒了呼吸，卻沒有回頭。小桃的無聲像一瓢冷水澆到了趙光義的頭上，方才的悸動和忘情都漸漸平復(fù)了下去，看著小桃又緩緩道：“這位就是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