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家事變國事
,三更桃花鼓 !
小桃疼得全身一緊,嘴巴被堵著說不出話,只是死死盯著符雪嬋,身上的冷汗一層緊跟著一層。符雪嬋卻沒有功夫看小桃的臉,只是一個勁地盯著小桃頸下的胎記。這就是妖根,去了這妖根,看趙匡義還怎么被這個妖孽迷惑。
符雪嬋找來的老婦人是原先在牢里給犯人做“黥刑”的。有的犯人被施以黥刑,便會被臉上或是身上用針蘸上墨汁,有的是刺字,有的是紋圖案。而用的墨汁也不是普通的墨汁,是加了松青石粉的,無論怎么清洗也洗不掉,一旦施以黥刑,就將伴隨一身。所以這種刑罰不禁對犯人是肉體的疼痛,更是一種侮辱。像烙印一樣終身不改,讓人一看便知道是囚犯。
老婦人做了一輩子這種刑罰,手腳極其麻利,那針又快又準(zhǔn)又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已經(jīng)把小桃的胎記全部點(diǎn)好了,原本鮮艷如花的胎記變得漆黑一片,還滲著血珠。小桃疼得厲害,不停掙扎著,手腳卻被下人按得死死。符雪嬋在一邊冷聲道:“掙什么掙,我已經(jīng)對你不錯了。要是心狠一點(diǎn),就該找人用刀剜了你這塊皮。”
小桃看著面孔扭曲的符雪嬋,眼睛瞪得很大,卻很空,那目光里除了怨、恨、恐懼,更多的就是空洞,疼得麻木,疼得空洞。
符雪嬋問著老婦人:“這樣就好了?”
老婦人低聲道:“還要再刺一次,才更密些,不易掉色。”說完拿著針又細(xì)細(xì)密密地刺了一次,把之前漏掉的地方補(bǔ)上。她每刺一下,小桃疼得就是一哆嗦,到了后來,疼得麻木,便只是不停地打著擺子,身上像被水泡了一樣濕漉漉。
老婦人終于把胎記上所有的地方全都密密刺過,又用蠟油封了,才長吁了一口氣:“終于好了。”
小桃疼得已經(jīng)暈了過去,符雪嬋看著小桃頸下漆黑一片,胃里就是翻江倒海的惡心。本來鮮紅美艷如桃花的胎記才會惹得人驚奇憐愛,如果變成黑乎乎一團(tuán),任是誰也會倒胃口。符雪嬋笑了,笑得很開心,妖根終于除了。她不信趙匡義對著這團(tuán)黑還能愛得起來,還能吻得上去。符雪嬋忽然很得意自己這個妙招,她也是在昨夜起火后看到小桃中衣上的灰漬才想起了這個主意,沒想到做出來效果這么好。
符雪嬋滿意地帶著老婦人和下人出去,又賞了重重的賞銀。寶珠連滾帶爬跑到小桃床邊,輕輕拍著小桃的臉,看著她頸下慘不忍睹的傷痕,手都在抖:“姑娘,醒醒啊。”
小桃悠悠地緩過一口氣,頸下針刺的疼痛仍然在絲絲縷縷地繼續(xù),小桃閉上了眼,心里很酸,眼淚卻出不來了,為什么不索性弄死她呢?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受罪了?
寶珠摸了摸小桃身上,全是汗,還在抖著,寶珠咬了咬牙,向前院杜老夫人的住處跑了過去。
杜老夫人正捏著佛珠閉目養(yǎng)神,被寶珠進(jìn)來一頓連哭帶說的哭訴,弄得心驚肉跳。用針刺,杜老夫人做夢也想不到,雪嬋怎么會有這么狠毒的做法。忙趕緊向小桃住的院子走了過去。
推開房門,縱然杜老夫人心里已經(jīng)想象了好幾遍會是什么樣子,可眼前的場景還是把她嚇了一跳,小桃頸下的那團(tuán)黑,讓她也是一陣干嘔。杜老夫人趕緊派人請了個郎中過來,開了些安神補(bǔ)氣的藥。
小桃睜開眼,看著一旁皺著眉頭的杜老夫人,唇際向上淡淡勾了勾,沒有說說話。
小桃清冷而空洞的眼神讓杜老夫人心里一緊,這要是等匡義回來告狀,還指不定又是怎樣的風(fēng)波,便放緩了聲音道:“你的傷口,也不大要緊,過些日子,再找人給你洗洗,聽說能洗掉的。”
小桃并沒有因為這句話有任何表情,只是繼續(xù)很空洞地看著杜老夫人,驀地開了口:“老夫人如果真的可憐小桃,就把我放回南唐吧。”
杜老夫人一愣:“回南唐?那怎么行?”
小桃木然地答著:“我在這里,是個多余的人,不僅多余,還惹人恨。應(yīng)該人人都巴不得我消失吧。既然這樣,何不做做好事,把我送走?”
小桃從未用這種略帶嘲諷的口氣和杜老夫人說話,一時倒把她噎在了那里。杜老夫人沒有回答,起身走了出去。她要找趙匡胤商量商量,如今倒是怎么辦。她答應(yīng)匡義照顧葉氏,可一轉(zhuǎn)眼又是失火,又是刺青。失火還好解釋,意外嘛。這刺青可怎么辦?
趙匡胤聽了事情的緣由,心里一喜,不禁都想拍手叫好。本來趙普出的主意還正愁沒個由頭,沒想到符雪嬋這就把這由頭送來了。趙匡胤對杜老夫人笑道:“福禍相倚,娘就別操心了,這事交給我去辦。”
時值臘月,南唐的使臣又照例來周朝送過年的朝貢,以及皇帝李璟的親筆恭詞。使臣已經(jīng)住了十幾天,準(zhǔn)備再過幾天回去。這天一大早,正在和周朝派來接待的外使張崇談著回禮的事。按常理,南唐向周朝納貢,周朝自然也要回贈一些,雖然肯定比不上南唐的豐厚,但也要意思意思。
二人正在南唐驛館的正廳聊著,忽然門外守值的侍從進(jìn)來,轉(zhuǎn)遞給南唐使臣一封信,只說是門外有人送進(jìn)來的,指明要給他。南唐使臣有些好奇,自己在周朝并沒有人熟識,怎么還會有信?
張崇一抬手笑道:“你先看信。我正好喝口茶。”說著把手邊的茶盞端起。
南唐使臣打開信掃了一眼,臉色卻有點(diǎn)變了。這是一封求助的信,信中說自己本是南唐的官妓,由于戰(zhàn)亂流離被人擄到大周,如今在趙匡義的府上備受虐待,懇求使臣可以把自己帶回南唐。如果使臣為難,可以把信轉(zhuǎn)給南唐的祁正修大人,她和祁正修是故交,請祁正修大人定奪幫忙也可。
南唐使臣看著這封信像個燙手的山芋,他怎么敢接這檔子事。別說如今南唐在周朝面前沒什么地位,即便有地位,一個官妓的身份還不足以驚動周朝放人,更何況這位也不是在周朝一個平頭百姓家里,而是趙匡義的府上。可也不能對這封信不理不睬,畢竟她自稱和祁正修熟識,祁正修也不是他敢得罪的。
看南唐使臣面露難色,張崇笑道:“什么事讓你這么為難?不知道信能否給我看看?”
南唐使臣把信遞給了張崇。張崇看了后大驚失色:“啊呀,這可是大事。豈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必須得向上再請示。”
南唐使臣看張崇這么在意,有些心虛:“不過是一個官妓罷了,何況又在趙大人府上,就算是趙大人的人了。這事,我看就算了。就當(dāng)你我都沒有看到過這封信。”
“話可不是這么說。”張崇把信折好放到了自己的袖中,一本正經(jīng)道,“你這里是驛館,代表的就是你們大唐。她既然能讓人把信送到這里,這事就已經(jīng)不是私事,是兩國的國事了。萬一處理不好,對兩國的邦交都有影響。所以這絕不是小事。更何況,如果信中所言屬實,這女子是官妓,身份雖低微,卻是朝廷直管的人,吃著朝廷飯的,不是尋常百姓。我們豈敢就這么不了了之?”
南唐使臣聽張崇這么一說,也有些沒主意,張崇說的是事實,他猶豫的也正在這里:“那趙匡義大人那里可怎么交代?”
張崇想了想道:“趙大人身份高貴,不是我等能做得了主。這樣吧,我把這封信先帶回去,交給鴻臚寺處置。你看可好?”鴻臚寺負(fù)責(zé)對外邦交事宜。
南唐使臣點(diǎn)頭:“那也只能這樣了。”
張崇把信交給了鴻臚寺卿,鴻臚寺卿一看是趙匡義的家事,哪里敢多嘴半分,找趙匡胤密談了之后,把信呈給了小皇帝柴宗訓(xùn)。
柴宗訓(xùn)還是個孩子,這信里的門道自然看不明白,太后又是一介女流,更沒了主意,索性把趙匡胤和魏王符彥卿都傳進(jìn)了宮。一則趙匡義府上的事,趙匡義不在開封,那勢必要趙匡胤知道的;二則魏王是太后的父親,也是符雪嬋的父親,這事情他的意見太后才能信任。
符彥卿和趙匡胤連夜入宮,聽太后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趙匡胤先冷哼一聲:“不愧是唐人的官妓,至賤無德。竟為了自己的一點(diǎn)委屈告狀告到驛館,讓大周的臉放在哪里?她這么一說,倒像雪嬋欺負(fù)了她似的。還真不如陛下一紙令下,索性結(jié)果了她這個禍害。”
符彥卿心里當(dāng)然巴不得小桃被處置,就是這個禍害,才讓自己的女兒在趙府里怎么做都不得寵。可是看到趙匡胤先義憤填膺急哄哄地說了這主意,符彥卿不由仔細(xì)想了想,要是皇上真的下令處決了那女子,一來不合情理,皇上豈能干涉趙匡義的家事?二來萬一得罪了趙匡義,罪魁禍?zhǔn)拙褪腔噬虾头取7鹊娜兆又慌赂y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