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府宴再約見
,三更桃花鼓 !
趙匡胤聽得發(fā)愣,趙普這一步步是什么算計,他想不出來。但他佩服的就是趙普這個腦袋瓜子,謀算人心最沒偏差。以前他堵了匡義兩次都被他跑了,如今有了趙普,就這么順當當?shù)貛Щ貋砹恕R虼怂麑w普的信任更是沒得說。雖說他理解不了,但他絕對放心趙普的做法。
兩天后,趙匡胤正式在府上設宴。宴請了不少賓客,大周朝廷上有頭有臉的幾乎都被邀請在列。只有魏王符彥卿雖接到了拜帖,卻并沒有出席。
趙匡義在宴席的前兩天已經(jīng)請了開封有名的裁縫到府里,給小桃量了身形,做了好幾套新衣服。各式襦裙披帛,都選了上好的面料,精工縫制而成。宴席這天,小桃一早起來,已經(jīng)有侍婢給她換了桃紅緄邊繡花的襦裙,淺色的披帛,將發(fā)髻梳成了高聳的朝天髻,鬢上簪的嵌玉金釵,攢珠花鈿,小桃看著鏡子里自己的裝扮,有幾分不安。太華貴了,她這輩子到現(xiàn)在,都從來沒有這么奢華地裝扮過。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該怎么坐著才好了,生怕把頭上的釵鈿甩了下去,怪心疼的。
趙匡義倒是十分滿意小桃的裝扮,能給他的女人這份奢華,是他的欣慰。
小桃跟著趙匡義坐著馬車到了趙匡胤的府上,有些怯怯地邁出步子在連廊上走著。遇到朝廷的其他官員攜帶妻女,便隨著趙匡義一起做個禮,開口寒暄一兩句。只是小桃軟軟的江南口音,一張口便和直爽的開封話截然不同,更引得別人不由多問幾句。當聽聞小桃是唐人,便浮現(xiàn)出一縷心照不宣的笑。那笑,小桃總覺得有幾分勝利者的姿態(tài)。到后來,小桃便只做禮,微笑,而不開口說話了。
為了避免和趙匡胤的稱呼混淆,其他官員同趙匡義打招呼還習慣用之前的稱呼“少將軍”,趙匡義也怕有人稱呼他“趙大人”讓小桃起疑,便也匆匆?guī)е√蚁蚝笮凶摺?br/>
穿過長長的連廊,到了后院,宴席在不同的房間。官員們在正廳,女眷們在西側廳,坐了兩三桌,各自帶著使喚的婢女在一旁侍奉,趙匡義命人將小桃安頓在一個單獨的屏風后面,派了趙匡胤府上的丫頭服侍。
小桃在里面吃著飯,屏風很薄,能清楚地聽到外面女子相互寒暄問候。這家夫人,那家小姐,小桃雖判別不出她們都是誰,但也聽得心中記下了一些。只是小桃生怕會有人問及自己。不知道她們會怎么議論。
正想著,卻是怕什么來什么。有人低低問著:“屏風里的那位是誰家的夫人小姐?怎么還單獨坐著,身份如此尊貴?”
還有人揣測笑道:“不會患有什么惡疾,才縮在里面不敢出來吧?”
這時一個人聲音很篤定地說道:“里面那位可別小瞧,那可是趙匡義大人的家眷。”
趙匡義的名字一出口,已經(jīng)有好幾個女眷都側目看著小桃這邊。小桃隔著屏風也仍然能感覺到齊刷刷的目光。
有的還竊竊私語:“這是趙大人的正室符小姐嗎?”“怎么會,符小姐不得寵的。”“是趙大人帶著私奔的那個官妓?”“可不就是她。”“難怪呢,長得就是一副輕薄招人的模樣,嘖嘖,真是個官妓----”“趙大人也不嫌她人盡可夫?”
那些女眷的聲音很小,但還是傳到了小桃的耳朵里,小桃像坐在了針氈上似的。官妓的過去,她并不情愿,可如今卻抹不去,成了貽笑的恥辱。小桃騰地站起身,她需要出去透透氣。
走出西側廳,旁邊是一處繞水小橋,小桃快步走過小橋,再往前走便是一處亭子,小桃?guī)缀跏切∨苓M了亭子,坐在那里直喘。終究她是個唐人,在開封,永遠是個被嘲笑的對象。小桃不覺有些眼圈紅紅。忽然耳邊傳來兩聲熟悉的語調,那清軟的吳音,小桃聽得那么熟悉,這是唐人的口音。
小桃的心猛地歡快起來,剛才壓抑的情緒仿佛找到了一絲出口,忙順著聲音看過去,兩個長衫的公子正說著話向前廳走去,小桃站起身來,快著走了幾步過去,張口便問:“公子,打擾問一下,你們是----”
話沒說完,那兩位公子抬起頭來,看到小桃,其中一個還不怎樣,另一個已經(jīng)僵在了那里,仿佛被施了定海神針般愣著。小桃看著眼前的人,也是一怔。
過了半晌,那愣著的公子不顧一切地抓上了小桃的手腕,聲音都有幾分微顫:“桃姑娘?真的是你?”
小桃看著眼前的人,好眼熟,看著想了半晌,才吐出一絲不確定:“陳述?”
陳述激動地一拍腿:“瞧你,才不見了多久,都快忘了我了。”太多的話要說,陳述不由一連串問了起來,“你怎么會在這兒?這些日子你都在哪兒?”
小桃看著陳述眼圈泛潮,卻咬著唇不知從何說起。遠處有侍衛(wèi)走了過來,陳述對小桃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住在驛館,你出來方便嗎?明天我們找個地方聊聊?”
小桃很快答著:“方便。明天下午未時,我去驛館找你。”
“好。一言為定。”陳述的眼中泛著光,話中帶著深意,“還有個人,一直在找你。”
小桃聽到這句話,心猛地跳了起來。那個人,會是祁公子嗎?小桃的臉色緋紅,心情慌亂,卻始終沒有勇氣去問那個人是誰。陳述看著身邊走過的侍衛(wèi),對小桃定定說道:“明天未時,我在驛館等你。”說完快速離去。
小桃看著陳述和李進遠去的背影,心情久久無法平息。木然回到了西側廳,再吃什么都食不甘味。飯后在廂房聽著戲文,看著歌舞,小桃都心不在焉。廂房和方才不同,各家都用屏風隔著。趙匡義隨口問著小桃:“方才有沒有和其她女眷聊聊?”多結交些人,也是好的。
小桃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看著中間的戲臺直愣神。趙匡義沒有再問,看著小桃的神色若有所思。小桃還在看著戲文出神,趙匡義被趙匡胤喊了去。小桃沒有任何反應,對趙匡義的進進出出絲毫沒放在心上,只是一心想著自己的心事。祁公子真的一直在找她嗎?
陳述和李進吃過飯,看了幾眼歌舞,顧不得繼續(xù)欣賞,便匆匆告辭了。祁正修還在驛館旁的客棧等著他們的消息。
的確如他們所言,祁正修傷好了后便一直在找小桃。他知道小桃被花月坊送到了大營,但那隊人馬在路上都被周軍劫走了。再之后便音訊全無,直到傳得沸沸揚揚的趙匡義帶著一個南唐的官妓私奔。祁正修自然知道那官妓,不會是別人,只會是小桃。
可是他們會逃到哪里,祁正修卻并不知道。也曾暗暗派人打聽,卻都無功而返。這次給大周送貢品,他特意讓陳述找太子毛遂自薦來大周,起碼到了開封,打聽趙匡義的消息應該是最準確的。陳述出面是最好的,除了陳述徐鍇,別人就是和小桃擦肩而過,也認不出來。而徐鍇有些書呆子的木訥,來打探消息,陳述最為合適。
祁正修自己不敢明著在大周露面,他是大周恨得牙癢癢又日夜忌憚的人,如果知道他在開封,必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滅了他。可祁正修還是忍不住跟著陳述來大周了,明知他隱著也是危險,卻還是來了。死里逃生的命,按理不該這么不珍惜的。祁正修對自己的內心也有幾分疑惑。
門外有了響動,祁正修警覺地把身邊的劍握緊了,卻忽然傳來急促的拍門聲:“快開門,找到她了。”
陳述的聲音?!祁正修忙把門打開,看著陳述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祁正修的心竟有些忐忑:“找到了?她在哪兒?”
陳述喘息著:“今天趙匡胤的家宴上看到的。”緩了緩氣息道。“當時時間緊來不及多聊,約了明天見面。”
祁正修的心像被什么敲擊似的,一時說不出話,半晌才只問了一句:“她還好嗎?”
陳述聽著祁正修的語氣,說不出的滋味,頓了頓回答著:“我只聽說她是跟了趙匡義來的,至于好不好,還沒問。”
祁正修的心被“趙匡義”三個字刺了一下,隨即別過了身子。
趙匡義從趙匡胤那里出來,也有些失魂落魄。又回到廂房和小桃看了一會歌舞,兩個人卻都是各自想著心事,誰也沒把歌舞看進去。
到了下午,小桃實在難受,看不進去的戲文不停在耳邊咿咿呀呀,小桃騰地站了起來,對趙匡義抱歉地笑笑:“我有些頭疼,想先回去。”
趙匡義沒有啃聲,只是點頭允諾。二人坐著馬車回去,各自沉默。趙匡義不禁回味著剛才趙匡胤和趙普同他說的話。趙普的高明之處,沒有直接和趙匡義說小桃是細作,因為趙匡義絕不會相信。趙普只是微微暗示著:“方才有侍衛(wèi)看到葉小桃在后院同南唐使臣聊了一會兒。”那么短的時間,想來他們也聊不出什么,定是約了其他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