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瞞天過海,隔墻有耳
信王趙榛明明已經(jīng)身中流矢而死。</br> 但到了郭京口中,便是死里逃生,僥幸生還,大宋之福。</br> 短暫的錯愕之后,張叔夜最先反應(yīng)過來,緊接著陳過庭和司馬樸也都回過味來。</br> 趙榛本人并不那么重要,但信王的身份,太上皇之子,皇帝的親弟弟這個身份非同尋常。金國人是看著趙榛被救走的,是死是活未必確認。</br> 郭京想讓他“活下來”。</br> 有三位老臣證明身份,信王趙榛的身份便能夠坐實,成為和趙構(gòu)并肩,唯二的大宋皇族男性繼承人。</br> 此時此刻,單單是憑借趙榛的身份名頭,便能夠聚集起一幫人來,成為一面抗金的旗幟。甚至運作得當(dāng),還能夠利用信王的名義謀取天下。</br> 郭京,他想做什么呢?</br> 趙榛,確確實實死了,紙包不住火,將來他又該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呢?</br> 一時間,三位華發(fā)老臣都有些疑惑,有些拿捏不準(zhǔn)。</br> 但他們都清楚地意識到同一個事實,那就是眼前這個青年,是個有勇有謀有主見的人物,他們的未來某種程度上就掌握在這個年輕人的手中。</br> 至于郭京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拭目以待吧!</br> ……</br> 此行的目的到此已經(jīng)完成大半,郭京命人護送著趙榛的遺體,以及三位華發(fā)老臣先行南歸。</br> 自己則帶著楊再興去干一件臨時起意的事情——拜會馬擴。</br> 親自登五馬寨有點冒失,所以郭京寫了一封聲情并茂的信函,邀約相會。馬擴得知是在中原小有名氣的六甲神兵郭天王后,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前來赴約。</br> 抗金需要各路人馬同氣連枝,相互合作,當(dāng)然……彼此之間沒有直接的勢力范圍和利益沖突也很重要。</br> 郭京遠在黃河以南,與河北路并不沖突,且在救駕過程中,還幫了五馬寨一把,有份人情在,當(dāng)面道謝也在情理之中。</br> “沒想到郭天王如此年輕,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br> “子充(馬擴表字)先生謬贊,能一睹先生風(fēng)采,是在下的榮幸。”</br> 兩人見面之后的寒暄,少不了些許互相奉承。</br> 馬擴笑道:“昨日多謝六甲神兵的兄弟們,否則……五馬寨想要全身而退可不容易。”</br> “哪里,都是為了救駕……五馬寨的兄弟們救了信王殿下……殿下命我向先生、向五馬寨的兄弟們道謝。”</br> 聽到郭京的回答,馬擴頓時一個遲疑:“什么?信王殿下……不是……”</br> “殿下只是重傷,經(jīng)過搶救已無大礙,休養(yǎng)一段時間便可痊愈。”</br> “這……”</br> 馬擴愕然,他手下的人明明確認再三信王已經(jīng)死了,所以把愿意把遺體交給郭京,怎么可能……</br> 如果趙榛還活著,誰愿意將這個奇貨可居的寶貝拱手讓人呢?可是看著郭京篤定的表情,言之鑿鑿的語氣,一時間讓他有些拿捏不定。</br> “張叔夜、陳過庭幾位老臣,已經(jīng)護送著殿下南歸了。”</br> 聽到這里,馬擴隱隱明白過來,信王未必還活著,只是郭京和那幫老臣需要他活著罷了。郭京要做什么?他猜不透,但馬擴明白了一個事實,這個年輕人遠比想象的有主意,有野心……</br> 至少在假冒信王這件事上,自己就沒這么堅決,沒這個膽量。</br> “殿下能夠死里逃生,可喜可賀。”馬擴笑了笑,算是承認了這個事實,趙榛“活著”,那郭京,甚至是大宋朝廷就要承五馬寨一份恩情,有何不好?</br> “先生……河北抗金大局,往后就多仰仗先生了,不過……也就兩載時光,再往后,怕是……局面不易支撐。”</br> 郭京沉吟道:“屆時若情勢緊迫,先生盡可南渡黃河,京……當(dāng)全力接應(yīng)。”</br> “為何是兩載?”</br> 郭京當(dāng)然不會說自己看過史書記錄,只是說道:“金人志在鯨吞河北,接下來必定會全力以赴肅清我大宋義軍,四十州縣,算下來,最多不過兩載。”</br> 馬擴嘆道:“兩載時光……我大宋官軍還不能北伐嗎?”</br> “但愿……”郭京不由想起了遠方的趙構(gòu),心中默默搖頭,兩年……他能嗎?</br> “今次救駕,完顏宗望必定會有所報復(fù),此人……乃是我大宋的心腹大患。”</br> “他不必擔(dān)心,興許命不久矣,倒是完顏宗翰,需得多加小心。”</br> “完顏宗望命不久矣?”</br> “拭目以待吧。”</br> ……</br> 在馬擴將信將疑的眼神中,郭京安排起此行最后一件要緊事。</br> 幾名追擊義軍,不幸被俘的女真士兵聽到了一些“機密之言”,然后順利逃脫了。</br> “這次多虧了二太子睜只眼閉只眼,否則想要救出信王殿下,可就難了。”</br> “可惜啊,差一點連官家也能救出來……二太子不愧是菩薩太子,不愿意對大宋下狠手。”</br> “除了心軟,怕也有貓膩……你不想想,咱們中原自古有老話。”</br> “什么話?”</br>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啊!”</br> “哦,也對,二太子有滅遼之功,如果再滅了大宋,功高震主……”</br> “那可不,他還是金國二太子啊,太祖皇帝的親生兒子。論血脈,應(yīng)該是他繼位吧?結(jié)果怎么著,女真人也搞起了兄終弟及。”</br> “和咱大宋太祖、太宗一樣啊。”</br> “你想想太祖皇帝的兩個兒子后來是什么下場?”</br> “德昭、德芳兩位皇子都沒活過成年啊。”</br> “那不就結(jié)了,二太子正是懂這個道理,才愿意配合我們……和那個粘罕不對付的。要不然,等回了上京,金國皇帝能安心?”</br> “確實如此。”</br> “不過沒事,二太子心知肚明,眼下是韜光養(yǎng)晦,等熬過了這兩年,羽翼豐滿了,豈會放過粘罕?豈會任由叔叔霸占他們兄弟的皇位?”</br> “看來這金國完顏家……也不太平啊!”</br> “那是自然,只不過眼下金國皇帝,還有那個粘罕都還沒醒過味來,等二太子……準(zhǔn)備周全了,我們大宋再做點配合,保準(zhǔn)有一場好戲可看。”</br> “嗯嗯,我等著呢,等著粘罕死無葬身之地,好給汴梁的父老鄉(xiāng)親們報仇雪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