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千金之子,舉重若輕
郭京!</br> 這個名字稍微有點陌生,但并非全無知曉。</br> 東京汴梁雖然被圍困,但仍舊有些許消息通過各種渠道露出,相州知曉東京汴梁出了個小神棍,出了一支屢戰(zhàn)屢勝的六甲神兵,在東京城下打了幾次漂亮的反擊戰(zhàn)。</br> 再然后……就沒有什么消息了,現(xiàn)在這個郭京竟然派人來給自己送信,有點意思。</br> 人被帶上了廳堂,趙構一邊翻閱著郭京的書信,一邊打量著有幾分市井氣息的劉無忌,問道:“東京現(xiàn)下如何了?”</br> “外城攻破,內城并無多少兵馬,亦無險可守,若是金賊全力攻城,城破是遲早之事。末將臨走之前,官家遭金賊與奸臣欺騙,已身陷敵營。”</br> “官家是被騙的?”</br> 趙構微微驚訝,畢竟他得到的消息,是趙桓乘坐皇帝車駕,親自前往敵營。</br> “大王,東京朝廷里,奸臣當?shù)溃靶┤兆铀麄兏也m著官家,將茂德帝姬送與金賊,而今誆騙官家又有什么奇怪的?”</br> 劉無忌道:“官家大抵是為了城中百姓,不得已才紆尊降貴,以身犯險前往敵營的。”</br> “官家……皇兄……”趙構喃喃低語,一時之間,不知在想什么。</br> 劉無忌想起郭京的叮囑,說道:“官家曾詔令我家統(tǒng)制突圍出城,接應大王的勤王兵馬。”</br> “哦。”</br> 聽到“勤王”二字,趙構的臉色微變,在場的相州臣子和將領們也都表情復雜,以為劉無忌是來興師問罪,或者說催促的,那可就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br> 沒想到劉無忌話鋒一轉:“官家曾有叮囑,萬一東京城破,那…勤王之事,還請大王審慎,莫要輕易中了金賊的圈套。</br> 還有,官家讓我家統(tǒng)制轉告大王,從此刻開始,千萬小心有人假傳圣旨,借用官家的名義欺騙大王。”</br> 呃……</br> 當真是皇帝說的嗎?沒有圣旨,沒有憑證,卻也無法驗證。</br> 但是趙構,以及相州上下的文臣武將都愿意相信,如果郭京、劉無忌所言不錯,那就意味著他們獲得了極大的自主權,可以真正的——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br> 畢竟郭京奉詔突圍,前來接應勤王兵馬,此事天下皆知,再替皇帝傳個密詔也完全順理成章。</br> 要知道,前些日子那份冊封趙構為兵馬大元帥的密詔,可是四個人從東京同時出發(fā),從隔四條路,費勁千辛萬苦才送到手上的。</br> 現(xiàn)如今東京城破,想再派人就難了,而郭京是城破之前,最后一個奉詔突圍的將領,他的話——可信度很高。</br> 所以當今官家到底有沒有如此大度英明,已經(jīng)不重要,相州上下很樂見其成這個結果,都愉快地接受了這個求之不得的事實。</br> “郭統(tǒng)制現(xiàn)在何處?怎地不率部前來相州拜會康王殿下?”王伯彥心滿意足,卻也心高氣傲,居高臨下地詢問。</br> 劉無忌淡定道:“我家統(tǒng)制早有心前來拜會大王,不過路途為金賊所阻,再有……我家統(tǒng)制打算襲擾金軍,隨時接應大王,馳援東京。”</br> “嗯。”</br> 趙構點點頭:“郭統(tǒng)制盡忠報國,甚至辛勞,待東京解圍之后,本王會為你等請功。”</br> “多謝大王。”</br> 東京解圍遙遙無期,甚至全無可能,但是有趙構這句話便足夠了,劉無忌欣然笑納,說道:“大王,我家統(tǒng)制還有句話轉告大王。”</br> “哦?怎么說?”</br> “相州乃是要沖之地,而今金賊完顏宗翰、完顏宗望在被,燕云亦有金賊重兵,萬一南北合擊……</br> 大王如今身系天下,不可身處危險境地,不若駐蹕京東路的齊魯之地……號召東南各地,共同起兵勤王,可保萬無一失。”</br> “這……本王會慎重考慮。”</br> 趙構心頭一動,此事早有商議,相州處在黃河邊上,金國兩路大軍回師河北,必然遭遇,到時候自己能是對手?</br> 先前就有人提出過此等建議,但是汪伯彥等人以可能導致軍心不穩(wěn),難以向朝廷交代為由反對。</br> 到底很簡單,相州乃是汪伯彥等人的老巢,經(jīng)營多年,哪里肯輕易放走趙構這個金鳳凰呢?</br> 宗澤也不是很贊同,認為應該移師南下,更加接近東京汴梁,給金軍一定的壓力,隨時準備勤王,早日解東京之圍。</br> 趙構為了求平衡,籠絡諸將,不得不暫且作罷。現(xiàn)在劉無忌代表郭京說了出來,至于原話到底出自何人,不得而知。</br> 可以是郭京的諫言,也可以是皇帝趙桓的叮囑……想怎么理解,靈活度很高,有些事情一下子便能夠迎刃而解。</br> 無論趙構做出怎樣的決定,都有理有據(jù),眾將也就不好再多反對什么。</br> 這個郭京,真是懂我……想瞌睡,就送來了枕頭。</br> 一時之間,趙構對這位素未謀面,傳的神乎其神的郭統(tǒng)制生出了許多好奇來。</br> ……</br> 在東京附近打游擊的郭京猛地打個噴嚏,揉了揉鼻子,這是誰在念叨我呢?</br> 東京城里的官家趙桓?樞密使、兵部尚書孫傅?還是那些驚慌失措的百姓?抑或相州的康王趙構?或者已經(jīng)先行回避,前往安全地帶居住的茂德帝姬?</br> 郭京不禁感慨,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與大宋王朝有了如此緊密的聯(lián)系,成為這個時代不可或缺的一份子。</br> 既然如此,那就應該為這個時代做些什么?也不負走這一趟。</br> 東京城破之后,陜西路京兆府、荊襄一帶的地方官、武將率領的兵馬聞訊之后大都唉聲嘆氣,心生驚恐。</br> 情勢不明,其中大部分掉頭返回,將戰(zhàn)略目標從勤王轉變?yōu)楣淌氐胤健>退阌袔讉€忠臣良將想要堅持前去救駕,奈何實力不濟,收效甚微。</br> 完顏宗翰派出了麾下的一名偏將洛索,率領一支兩千人的輕騎,在東京周邊橫沖直撞,讓為數(shù)不多的宋軍吃盡了苦頭,一時間只得盡數(shù)匆忙撤離。</br> 聞聽訊息的郭京不由大失所望,大宋的軍隊……戰(zhàn)力與士氣真是讓人擔憂啊!</br> 金軍也囂張的有點過分,反正也是閑著,不如趁這個功夫,練練兵,給女真人一點顏色看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