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想睡一會兒
陸政瞳孔猛的一縮,站在原地沒動。
盛月白松開手,扶著沙發(fā)扶手起身。陸政這時又像是卡頓的機(jī)器突然恢復(fù)了運(yùn)轉(zhuǎn),立刻伸手過來扶他。
盛月白站起來,卻沒有立刻離開。
盛月白在觀察他的反應(yīng)。
方才一路接觸下來,從赫爾曼與人打交道時的身體反應(yīng),到徒手從拿沾滿灰的桌案上拿火鐮打火,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潔癖的樣子。
所以盛月白剛剛故意提了“潔癖”。
盛月白很是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讓赫爾曼無意識的表現(xiàn)出想要接近他的動作,卻又似乎總是極力避免與他觸碰。
但這位赫爾曼先生顯然不愿意透露。
盛月白不喜歡強(qiáng)人所難,笑了笑,打算開口打破這段沉默。
陸政卻忽然在盛月白面前矮下身去。
他雙臂一伸,抱住盛月白的膝蓋,以一種大人抱小孩兒一樣的姿勢,把盛月白平地舉了起來。
盛月白從未有過的震驚,“你干什么?”
陸政僵了僵,抬頭看盛月白,像是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很茫然,又很局促的模樣,“抱,抱你?!?br/>
盛月白沉默了一下,拍了拍陸政的肩膀,說:“放我下來。”
陸政又把盛月白放回到地上。
陸政像是一塊被搶走骨頭的乖狗狗,一聲不吭的和盛月白對視著,眼睛里全是直勾勾的渴望,卻聽話的站在原地。
盛月白說:“你別動?!?br/>
盛月白伸手繞過陸政的脖子,對陸政說:“一只手放在我的后背,另一只從膝蓋下面穿過去,我的裙子不大方便,小心一點(diǎn)?!?br/>
陸政手在褲腿上擦了擦,扯了一下袖口蓋到手上,彎下腰,很小心按照盛月白的指示再次把他騰空抱了起來。
陸政呼吸很快,心跳的劇烈震動連盛月白都能再清晰不過的聽到。
但即使這樣,他抱得規(guī)規(guī)矩矩,學(xué)習(xí)能力很強(qiáng),像是一臺為盛月白量身定做的轎子,非常舒服,如果上虞組織個抱人的比賽,他說不準(zhǔn)能拿個冠軍。
陸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盛月白的表情,問他:“是這樣嗎?”
盛月白稍稍挪動了一下腦袋,感覺到了手臂的平穩(wěn),于是對這個轎子安全性有了更多的信任。
盛月白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說:“走吧?!?br/>
人群散開一條縫來,看熱鬧的紛紛抻著腦袋望,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樣國色天香的美人兒讓他肯花這么多錢買回去。
然而陸政腿長步子大,充耳不聞周圍嫖客起哄要看真容的喊叫,三兩步就走離了金城館,一眾人抻斷了脖子最后也沒見著模樣。
“做什么護(hù)的這么嚴(yán)實(shí),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是娶妻呢……”
司機(jī)早早的就在門口等著了,替陸政開了后車門,發(fā)動油門開出去。
金城館的車也緊緊跟在后頭。
車緩緩駛過街巷,轉(zhuǎn)了個彎,遠(yuǎn)離繁華的商業(yè)區(qū),開進(jìn)了元熙路,最終停在一棟獨(dú)棟的兩層小洋房樓下。
盛月白從車上下來,抬頭望了望眼前這棟建筑。
估計誰也想不到,商會尋遍上虞城的‘財神爺’下榻處,竟然就在離商會所在地不過兩條街的元熙路上。
陸政把盛月白抱進(jìn)有壁爐書房,電話里三兩句話把剩下的事都交代給溫妮,脫了外套,挽起袖口,坐在地上給盛月白處理傷口。
盛月白倚在書房里唯一一張充了棉絮的軟榻上,腿上還搭了張松軟的薄毛毯,鞋子擺到一邊,只露出兩只白嫩的腳。
陸政在毛巾上反反復(fù)復(fù)擦了好幾次手,抬起手,很輕很輕的碰到盛月白的腳。
陸政心臟劇烈的跳了跳。也許是這只腳太小,或許陸政的手很大,踩在陸政手心里,仿佛只有巴掌大,像是一個精致藝術(shù)品。
傷口在兩只腳的腳踝,破了皮,但看得出不是很深。
可能這道傷放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陸政都會覺得是小題大做,可放在盛月白身上,看見這只無暇潔白的腳踝上被刮開的那道鮮紅的口子,陸政甚至覺得有些難以呼吸。
陸政用鑷子夾起沾了酒精的棉花,剛小心碰上去,粉白的腳趾頭就在陸政手上蜷縮了一下。
“疼?”陸政手跟著顫了一下,咽了咽口水。
盛月白拉起毛毯,掩住小半邊臉,聲音悶悶的從毯子低下傳出來,“沒事。”
陸政動作更加小心,傷口消了毒,撒上藥粉,再輕輕蓋上棉布,剪下一段紗布將傷口包扎起來。
做完這些,陸政手心里已經(jīng)出了汗。
視線從傷口上分出,陸政才發(fā)覺盛月白皮膚像是比剛才看起來更白了點(diǎn)兒,腳背上不知什么時候竟浮出了幾道青筋,像是在忍受著什么劇烈的痛苦。
陸政急忙爬起來,著急的去拉盛月白的毯子。
盛月白臉色發(fā)白,眼睫毛濕濕的,眼睛隨著光透過來微微睜開了一點(diǎn),目光像是有些無神。
陸政看了一眼,呆住了。
酒精和藥粉刺激性太強(qiáng),盛月白疼的手腳發(fā)軟,張口時不小心嗆了一下,盛月白眨了眨眼睛,有一滴眼淚輕輕滾落下來。
“有……止痛藥嗎?”雖已經(jīng)竭力平復(fù),說話時的嗓音仍帶了一點(diǎn)糯糯的哭腔。
“有!”
陸政跑出去,過了一會兒喘著粗氣跑回來,他撕開包裝拿出藥瓶,拔開瓶塞,將藥片倒到盛月白手里。
盛月白手微微發(fā)抖,接過來沒等陸政把水遞給他,便直接咽了下去。
盛月白對疼痛極度敏感,即使一點(diǎn)細(xì)微的小傷口,也會讓他感受到相比常人千百倍的疼痛。
這個毛病遺傳自盛月白的母親,盛月白的母親就是在生下盛月白時,被生產(chǎn)的疼痛折磨得活活疼死的。
盛月白料到今天可能會有意外情況,出門前提前吃下了兩顆止疼藥,但從下午到現(xiàn)在,藥已經(jīng)幾乎完全過效了。
陸政蹲在軟榻旁邊,把已經(jīng)勻好了溫度的熱水遞到盛月白嘴邊。
盛月白輕輕搖搖頭,閉上眼睛,說:“你剛剛出去的時候電話響了一次。”
陸政應(yīng)了一聲。
盛月白聽到悉悉索索的響動,隨即感覺陸政拿了個軟軟的東西墊在了他腳底下,綿軟的毛毯蹭到腳背,又?jǐn)n到小腿,將盛月白兩只腳團(tuán)團(tuán)包圍起來。
接下來便再聽不到任何動靜,壁爐里的柴火靜悄悄地?zé)?,困意漸漸涌了上來。
盛月白睜開眼。陸政沒有動,他還蹲在榻邊,下巴枕在盛月白手邊的扶手上,靜靜地看著他,見盛月白又睜了眼,立刻直起身,很輕地問盛月白:“還是疼么?”
“好多了?!笔⒃掳缀完懻σ曋?,伸手順了一下他剛剛跑出去弄得亂糟糟的金發(fā),低聲對陸政說:“你去忙吧,我睡一會兒?!?br/>
陸政不想一會兒來回跑再吵醒他,趁著這個時候出去了一趟。
溫妮剛上了二樓,要去書房敲門,就碰上了剛從書房出來的陸政,一眼看到了陸政帶上門時小心翼翼的動作和溫柔的神情。
溫妮愣了愣,上一秒想問的話忽然全卡在了嗓子里。
關(guān)上門以后的陸政又變回溫妮最常見的模樣,沒有語調(diào)起伏,面無表情的問溫妮:“什么事?”
樓下那群人稱陸政花了三千大洋,在妓院買了一個姑娘回來。
溫妮聽到后第一反應(yīng)是不信,這種一眼就能戳穿,說出去連美國媒體都懶得往報上登的假消息,溫妮又不是沒長腦子,怎么可能會相信?
溫妮看著陸政那張看不出半點(diǎn)人情味的臉,確認(rèn)自己一定是最近沒休息好,出現(xiàn)了什么幻覺,于是繼續(xù)向陸政詢問道:“我剛才在樓下已經(jīng)把那些人安撫住了,現(xiàn)在需要去報警嗎?”
陸政:“?”
溫妮發(fā)覺上司看自己的眼神有點(diǎn)古怪,又令溫妮非常的熟悉,溫妮思索一下,發(fā)現(xiàn)陸政此刻的表情跟開除上一個能力不達(dá)標(biāo)的助理時的表情簡直一模一樣。
溫妮悚然一驚,立刻改口說:“好的,我明白了,我這就去付款。”
陸政卻叫住溫妮,伸手比了一個高度和腰圍,叫她出去買一些男款的衣服回來,又比了另一個尺寸,讓她再買幾雙鞋。
最后還特意的囑咐,要買最好的。
陸政想了想,又補(bǔ)充了句:“買回來放在樓下,不要上來敲門?!?br/>
溫妮徹底傻了,慢半拍的應(yīng)下來,帶著滿臉凌亂和懷疑人生下了樓。
解決了樓下的事,陸政重新回到了書房。
盛月白已經(jīng)睡著了,呼吸聲輕淺,陸政進(jìn)門前把鞋放到了門外,光腳踩在書房的地毯上丁點(diǎn)兒聲音也沒有。陸政輕手輕腳走進(jìn)去,貼著盛月白躺著的軟榻坐下,仰頭望著熟睡的盛月白,心中被滿足感充盈。
書房里壁爐燃得越來越旺,溫度漸漸升得跟高,盛月白蹙著眉,無意識蹬了蹬腳底下的毯子。
毯子像是知道盛月白想要掙開它,蹬了一下,它就自己“跑掉了”,盛月白呼吸漸漸又平穩(wěn)下來。
陸政輕輕把手上的毯子放到一邊,又擔(dān)心沒有毯子盛月白會冷,挪到了盛月白腳邊坐著,時刻盯著看著。
盛月白的腳很漂亮,因?yàn)闇囟群芘停_趾變得粉粉嫩嫩,白皙的腳背上也泛了紅,一路蔓延到纖細(xì)的小腿,最后被掩在了紅色的裙擺里。
陸政看了一會兒,漸漸俯下了身,終于還是沒忍住,低下頭,用嘴唇輕輕碰了一下腳背上的粉紅。
陸政閉了閉眼,平復(fù)著心跳呼吸,等再抬起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盛月白不知什么時候醒了,正安靜的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