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097
097</br> 暮秋時節(jié),考完鄉(xiāng)試的施傅興幾人并還沒有在暉城過多逗留,他們租了兩輛馬車,動身趕往京城。</br> 暉城和京城并不遙遠,如果是現(xiàn)代,坐動車只需要幾個小時的時間,哪怕騎自行車,也僅僅需要十多天。</br> 鄔顏本是這樣想的,所以當馬車夫告訴她,此行大約有兩個月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奇怪。</br> 為什么要用這么長時間?</br> 直到真正踏上路途,鄔顏才知道,兩個月都是說快的。</br> 一開始還是好的,走的地方多有人煙,只是路顛簸了些,連不暈車的她最后也被顛暈了,更不用說本就暈車的施傅興。</br> 所以馬車速度逐漸慢了下來。</br> 后面越走越偏僻,有的時候,一天一夜都沒有村莊,他們只能在野外駐扎休憩。</br> 一連吃了十幾天的干糧后,鄔顏終于明白,陸路是比水路還要殘酷的事情。</br> 如若不是馬車夫說前面馬上就到村莊,她絕對堅持不下去。</br> 這天,又到了施傅興吐的時間點,這個時間點一般是有規(guī)律的,大約在吃完飯后半個時辰,顛簸的馬車讓男人面色蠟黃,書讀不進去,嬌柔妻子的抱抱也不管用,于是馬車夫在路邊停車,馬兒吃草,施傅興則腦袋昏沉地下車開始他的日常“活動”。</br> 鄔顏要扶他下去,被男人嚴肅拒絕:“不行,為夫還要凈手,你一女人家,跟著不方便。”</br> 鄔顏好笑,眨著的大眼睛非常單純:“顏兒又不是沒見過夫君那里。”</br> “胡說什么!”施傅興被她大膽發(fā)言弄的面紅耳赤,他可以在行.房.事的時候無所顧忌,不代表可以大庭廣眾之下隨隨便便和鄔顏聊這種事情。</br> 丟下一句不用跟著,便扭頭下了馬車。</br> 這會兒,他已經嘴里開始冒酸水了,但還是憑著意志力走的遠了些,確定鄔顏幾人不會看見,才扶著樹,一陣翻江倒海。</br> 吃過的干糧帶著肉干的咸味,全部吐干凈后,嘴里也滿是這種味道,施傅興皺著眉直起身子,準備返回的時候,聽到了不遠處草叢的動靜。</br> 他頓了頓,實在不知道這種荒郊野嶺為何會有人,而對方仿佛沒有察覺到自己,正大聲談論著什么。</br> “你說主子讓我們送東西,至于這么著急嗎?”</br> “主子最近忙著和那位搶功勞,哪里有時間管這種小事,都是幕僚大人的主意,主子都不一定知道。”</br> “也是,關鍵那么一個小嘍嘍,還需要幕僚大人親自拉攏,也是太奇怪了。”</br> “聽說那個小嘍嘍和寺里有關系,所以……”</br> “哪個寺?”</br> “你忘了?當年主子受傷,被那個小寺的主持救了一命。”</br> “哦,你說金城那個小寺啊!”</br> 施傅興聽到熟悉的地方,系腰帶的手頓了頓,那邊兩人方便完,漸漸走遠,他們的停歇點和施傅興并不在一個地方。</br> 只是不小心聽了墻角,施傅興也沒有在意,他去河邊洗凈雙手,回去的時候,鄔顏已經從馬車里出來,纖細的雙手端著一杯花茶:“夫君,漱漱口吧。”</br> 施傅興心中一暖,接過去后仔細清理口中異味,也不知道是這花茶太甜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他總覺得像是吃了黏牙的麥芽糖,打內心里升起一絲甜意。</br> 因為暈車,后半路施傅興不敢再看書,鄔顏怕他無聊,便拉著男人聊天。</br> 原以為施傅興整日讀書,只會一些書上的死東西,沒想到對方對京城的事情也很了解。</br> 鄔顏有意引著對方聊天,所以問的都是一些朝廷和國家大事,而非女人家感興趣的胭脂水粉和八卦,每當施傅興解答完后,鄔顏便用驚訝但不夸張的神情和語氣:“夫君這都知道,真的好厲害啊。”</br> 施傅興心中升起一絲得意,面上卻謙虛道:“咳,多讀些書,你也能知道。”</br> 鄔顏歪了歪頭,問:“原來書中還會寫三皇子和太子不合嗎?”</br> 這是從剛才兩人談話中,她得到的信息。</br> 好在是在馬車里,如果在外面,這般編排皇室,必然會被抓起來,施傅興嚴肅提醒道:“在別人面前不要問這種問題。”</br> “顏兒當然知道了,”鄔顏撇撇嘴,她在他眼里就是那么蠢的人嗎,明明自己比他聰明多了,“顏兒相信夫君,所以只和夫君說。”</br> 聽到這話,施傅興臉色變得好了些,甚至因為后面那句“只相信他”,嘴角似翹非翹,“讀普通的書沒有,要想提前知道朝廷之事,就得每天都讀邸報。”</br> “邸報?”</br> “沒錯。”</br> 一邊說著一邊從行李中拿出一摞折疊整齊的邸報,遞給鄔顏。</br> “看看樣子便可,小心暈車。”</br> 鄔顏接過去,因著男人的提醒,嬌滴滴地笑了笑:“知道了,夫君。”</br> 所謂邸報,在這個時代,也就是悉報天下的政府新聞公報,鄔顏隨手翻了一番,發(fā)現(xiàn)和后代的報紙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這上面只有公文,且是國家發(fā)行。滿目的繁體字,看的鄔顏眼睛發(fā)疼,她沒有翻出什么太子和三皇子的爭斗,反而看到一篇夸贊太子殿下友愛兄弟的贊章。</br> 像是明白她的想法似的,施傅興主動解釋:“三皇子如今才十二歲,太子卻已及冠,他們之間的爭斗,多來自于后面之人。”</br> 后面之人?</br> 鄔顏沉思了片刻,她知道,古代這些皇子爭權,一靠母族,二靠妻族,三皇子如今才十二歲,肯定沒有妻子,所以……</br> “也就是說,三皇子的母族想要推三皇子上位?那他的母族應該很厲害吧。”</br> 誰知施傅興卻搖了搖頭:“三皇子的生母只是外族的一名歌姬,太子的生母是先皇后,雖先皇后已去,但太子還有宰相這一外祖父在背后撐著,不會輕易倒下。”</br> 鄔顏不明白了,既然三皇子出身不好,卻敢于和太子爭權,莫不是是個讀書很好的天才?</br> “真要比起來,太子更勝一籌。”</br> 鄔顏:“……”</br>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聽起來,這個大頌的三皇子處處不如太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腦袋蠢,居然想篡位。</br> 難得看到女人這幅樣子,施傅興好笑不已,有些遺憾,手頭沒有紙筆,否則他一定會將此時此景畫下來。</br> 他不再賣關子,“三皇子的母妃受圣上寵愛,三皇子從小和太子一起接受同樣教導,甚至比太子更受圣上喜愛,朝中和太子、宰相對立的臣子,自然而然會支持他上位。”</br> “原來是這樣。”鄔顏終于明白過來,同時又忍不住想,那三皇子豈不是被逼著去和太子爭位子?</br> 隨即暗自搖頭,如果不愿意,別人再怎么逼迫也是沒有辦法成功的。</br> 馬車又趕了半天,終于見到了村落的影子。</br> 夜色漸黑,前路已經看不清楚,馬車夫便和幾人商量著不再趕路,先去村里借宿一晚,順便補充一下干糧。</br> 施傅興和寧邵都沒有意見,鄔顏吃干糧吃的上火,有機會可以吃點兒新鮮蔬菜,自然也是愿意。</br> “這樣吧,你們現(xiàn)在村口等著,我和車夫去探探路。”寧父是種地人,看見村子就感覺親切,便主動擔起去村里打聽的任務。</br> “爹,你可小心點。”</br> “放心吧。”</br> 寧父頭也不回地進了村子。這個村子不大,從外面瞧著也就二十幾戶人家,不一會兒寧父就回來了:“找到了一家老伯,說是愿意給咱們收拾出兩間房子住。”</br> “不過……”</br> “怎么了?”</br> 見寧父一臉糾結的樣子,眾人不由得問。</br> “不過他不要錢,邵兒,施侄子,你們看這可怎么辦?”</br> 寧父是個厚道人,不愛占人便宜,更何況老伯家看著就窮,他們這么一大群人去住一晚,再吃人家兩頓飯,好像有些說不過去。</br> “為什么不要錢?”寧邵不懂,按理說他們愿意給錢,這些百姓應該很高興才是。</br> 寧父搖頭,他也不知道,就是聽說他們是上京趕考的人,便不要錢了。</br> “既然這樣,我們可以先住下,等走的時候再將錢留下。”施傅興緩緩開口。</br> 這個建議得到了眾人的一致認可,一行人進了村子,馬車栓到老伯大門口的樹干上,這下也不用給馬喂干草了,因為地上的野草就已經沒過了馬的小腿。</br> 馬車夫夜里要看馬,就在車里睡,所以收拾出來的房屋正好分成兩家。</br> 老伯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從他那里,幾人得知這個村子叫石頭村,雖然坐落在去京城的路上,但因為離了一些距離,生活不甚富裕。</br> 前幾年鬧饑荒,一大群別處的難民往京城去,路過村子的時候,把他們給搶了個精光,讓本就不富裕的村子更是雪上加霜。</br> “別看宅子大,現(xiàn)在就老朽和孫女相依為命了,家里也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客人要是想吃飯,得去別家看看。”</br> 鄔顏的目光轉向不遠處晃動的門簾,那兒躲著一個人,大約是老伯口中的孫女。</br> “我等會解決吃食,老伯不用擔心。”施傅興主動道。</br> 聞言,老伯嘆了口氣,他走的時候,還看了一眼站在施傅興后面的鄔顏,像是想起什么,微微嘆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