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088
088</br> 鄔顏一怔,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施傅興靠了過來,她將杯子傾斜給對方看:“姜糖水。”</br> 姜糖水是女人喝的東西,施傅興皺眉,壓低聲音:“你不舒服?”</br> 鄔顏翻了個白眼,心想你才知道啊。</br> 不過一頓飯馬上就要吃完,她覺得自己能再忍一會兒。</br> “夫君不用擔心,顏兒喝了姜糖水后已經(jīng)好多了。”女人聲音柔柔,她今天穿的是件鵝黃色的長裙,頭戴銀簪,簪子是上次年底買的那支,如今樣式已經(jīng)不算新穎。</br> 施傅興側頭的時候,正好看到簪頭有些磨損,目光落在上面,停了一瞬。</br> “如果想走,只需告訴為夫一聲。”</br> “嗯。”鄔顏頗為乖巧地點點頭。</br> 喝了大杯水,這會兒便有些撐,鄔顏帶著碧落去聚緣樓后院,解決完個人事情后,女人洗凈雙手。</br> 中間還有一個小插曲。</br> 鄔顏凈手的時候,發(fā)現(xiàn)水池邊放著一塊肥皂,有些訝然:“暉城居然也有肥皂?”</br> “娘子不知,肥皂這種精貴物可不是誰家都有,只有我們聚緣樓才舍得給客人用呢,”碧落語氣歡快,充滿了向往,“是我們家少爺從金城買來的,聽說不光能洗手,還能洗衣服,就是太貴了,一般人家用不起。”</br> “很貴嗎?”鄔顏不懂,“肥皂在我們金城,只需要十文,連帶著香味的香皂,也只需要三十文。”</br> 聞言,碧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怎么會這么便宜?!”</br> “當然了。”鄔顏笑著拍了拍對方腦袋,“正好我那兒還有幾塊呢,等回去之后送給你。”</br> 碧落大喜,理智告訴她應該拒絕,可內心對肥皂的喜愛最終占了上頭:“謝謝施娘子!”</br> “沒事。”</br> 兩人聊著天,歡快如同雀兒的笑聲傳出院門,隨著風兒飄出很遠很遠的距離。</br> 金黃的銀杏葉子落了滿地,鋪成一片軟軟的地毯。</br> 金城聚緣樓后院有一棵梅樹,換到暉城,替換成銀杏樹。</br> 鄔顏彎腰撿了一片,如同扇子般的樹葉,被秋鍍上黃金的顏色,女人眨眨眼,想起施傅興每次都隨意將書倒扣桌面,忽然覺得,或許可以用這個做成書簽?</br> 后院的側門那兒,一個小童露頭露臉。</br> 碧落看見了,呵斥:“是誰?為何偷偷摸摸不出來?!”</br> “請問你們誰是施娘子?”小童被兇后也不害怕,從空門后走出來,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背在身后,雖然身上的衣物普通了些,但還算干凈,應該是附近人家的小孩。</br> “你問這做什么?”</br> 鄔顏按住旁邊沖動的碧落,挑眉。</br> 小童眨眨眼,目光落到唯二的兩個女人身上,突然咯咯咯笑起來:“我知道啦!你是施娘子!”</br> 他從背后伸出一只手,準確無誤指向鄔顏。</br> “你猜錯了,我不是。”鄔顏搖搖頭,表情有些可惜,她多撿了些漂亮的銀杏葉,除了書簽,準備回去再做一束花。</br> 小童不信,語氣篤定:“肯定就是你,他說最漂亮的那個就是施娘子,你很漂亮,那個綠衣服的姐姐丑。”</br> “……”</br> 穿綠衣的碧落聞言氣得跺腳,聲音像哨子似的:“你是誰家的小孩,小心我揍你。”</br> “不告訴你,略略略!”</br> 又是一個熊孩子,鄔顏嘆了口氣,嚇唬他:“女孩子可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最美麗的生物,你這樣說,小心以后娶不到媳婦哦。”</br> 被傷到自尊心的碧落重重哼了一聲:“娘子,你的好心還是留給其他人吧,奴婢看這小破孩肯定找不到媳婦!”</br> “才不會呢,”小童大聲反駁,他還舉例子,“隔壁小蘭就說要嫁給我。”</br> “嘿,她騙你玩的。”</br> “胡說!”嘴上這樣說,實際上小童被嚇到了,想起前段時間,小蘭說長大以后給自己當媳婦,他不愿意,還嫌棄對方是個鼻涕蟲,果然小蘭就不再找他玩了。</br> 天啊,難道他堂堂狗蛋將軍,真的找不到小媳婦了嘛!</br> 鄔顏看他愣在那兒,心中好笑,不由得出聲詢問之前的事情:“你找施娘子做什么?”</br> “有個人讓我要交給她一個東西。”</br> 小童喪喪道,這會兒,他已然被兩個女人給嚇唬住了,沒有一開始調皮搗蛋的精神,“你是施娘子嗎?”</br> 鄔顏點點頭,她聽說有人要送給自己東西,而且還是讓一個小童轉交給自己,有些好奇:“是我。”</br> “那,給你。”小童將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拿出來,肉嘟嘟的手心攥著一支簪子。</br> 一支雕刻精致的木簪,木料像是桃木,不算很好,但也不差,至少有辟邪的功效。</br> 碧落滿臉羨慕:“哇,好漂亮啊!”</br> 鄔顏疑惑地接過來,她問小童:“是誰讓你把它給我的。”</br> 小童比劃:“一個書生,高高的,瘦瘦的,他說我要是能送到你手里,就給我買糖葫蘆吃。”</br> “一定是施公子!”碧落眼睛里亮起星星,轉頭高興地看向鄔顏,“施公子這是給娘子一個驚喜呢!”</br> 鄔顏歪歪頭,是施傅興嗎?</br> 總感覺對方不像這么有情.調的人,不過想來除了他,也不會有其他人,鄔顏將東西收下,給了小童幾枚銅錢:“想要嗎,和這位姐姐道歉,我就給你。”</br> 小童眼睛瞬間亮起來,立刻轉頭朝著碧落脆生生道:“姐姐對不起,你也很漂亮!”</br> “哼,小騙子!我才不相信呢。”</br> 小童撓撓頭:“真的,是……是和這位姐姐不同的美,唔,比如一個是糖葫蘆,一個是燒餅,都好吃!”</br> “那誰是糖葫蘆誰是燒餅?”碧落不甘心問。</br> 小童手一指:“當然你是燒餅咯!”</br> 碧落:“……”</br> 啊啊啊啊啊!</br> 調皮的小童拿著銅板蹦蹦跳跳跑走了,沒想到幫忙送東西,居然能得到兩個糖葫蘆!</br> 哈哈哈哈,他要拿著去給小蘭吃,小蘭吃了糖葫蘆,肯定就會理自己啦!</br> “施娘子,要奴婢幫您戴上嗎?”</br> 碧落目光狠狠地盯著小童離開,轉回頭,看見鄔顏正摩挲著自己原本的簪子,不由出聲問。</br> 鄔顏想了想,嘴角不自覺翹起弧度,嘴上卻不在意,“既然送我了,那就戴吧。“</br> 碧露偷偷笑,也不戳破,施公子和施娘子的感情可真好啊,明明剛才還坐著一起呢:“那您坐下,奴婢挽發(fā)手藝很好的。”</br> “是嗎?”</br> “當然咯,在金城的時候,奴婢還給老婦人挽過發(fā)呢!”</br> 這話沒有說謊,碧落手起手落,幾下就將鄔顏頭上的簪子換掉,發(fā)型卻紋絲未動,借著水面,隱約能看到斜.插的新簪模樣:“哼,眼光挺好。”</br> “施公子一定是挑了很久,才能挑出這么一支適合您的簪子。”</br> 鄔顏不置可否,這書呆子還是第一次送她禮物,要不然,她也回個禮物?</br> 唔,古代的男子希望女子送他什么呢?</br> “回去吧。”一邊想著,一邊往回走。</br> 兩人便從后院出去,經(jīng)過大堂的時候,有個奇怪的書生在四處走動。</br> 對方仿佛看不到周圍人一般,差點兒撞到鄔顏身上,女人皺眉,繞路上了二樓。</br> 雅間里,只剩下施傅興一人。</br> 其他兩位喝的酩汀大醉,已經(jīng)在小廝和寧父的攙扶下離開。</br> 施傅興也喝了幾杯,但不多,這會兒看著還是清醒的。</br> 當然只是看著。</br> 聽到開門的動靜,施傅興抬起頭,看見是鄔顏后,搖搖晃晃站起身:“顏娘,你回來了。”</br> “夫君怎么喝醉了?”見狀,鄔顏趕緊上前扶住男人,她才離開多久啊。</br> 施傅興搖頭,認真道:“沒有醉。”</br> 鄔顏好笑:“顏兒又不是看不見,夫君都站不穩(wěn)了,這是沒有醉的表現(xiàn)嗎?”</br> “我能站穩(wěn)。”說著,男人就要將鄔顏推開,想要證明自己可以站穩(wěn)。</br> 結果鄔顏一松開,某嘴硬的男人又開始晃起來。</br> 惹得鄔顏哈哈大笑,笑得肚都疼了,施傅興便不滿意地皺眉:“笑什么?”</br> “當然是笑你了。”</br> “不準笑。”施傅興渾身散發(fā)著黑氣。</br> 喝醉酒的施三郎比平時都要霸道,估計這才是他的本性,平時裝的太厲害,不熟悉的人都以為他是大家族養(yǎng)出來的公子哥。</br> 鄔顏不聽,還在笑,一邊笑一邊擺手:“不行不行,笑得肚子又疼了,碧落,你幫我扶著他點兒。”</br> 碧落笑道:“好勒,施娘子。”</br> 說完就伸手去碰施傅興,結果卻被對方避讓,“讓開!”</br> 施傅興皺著眉,那副嫌棄的表情,讓碧落覺得自己像是掉到地上的饅頭。</br> 哦,還是餿了的饅頭。</br> 碧落:“......”</br> 小丫鬟今天的心徹底被傷透了。</br> 磕磕絆絆從二樓下來,因為施傅興不讓其他女人碰,最后還是王府小廝返回來幫忙。</br> 大堂里,之前亂走的書生被人拉回桌子旁,嘴上仍舊絮絮叨叨:“在下知,知道一,一件大事情!”</br> 他說話斷續(xù),明顯是喝醉了,其他人便伸手拉他:“裴兄,有何事我們回去再說。”</br> “不,不,不能回去說。”打了個酒嗝,離得近的書生被熏的想吐,有其他人說,“你還管他做什么,小心被牽連。”</br> “哎,在下也不想管啊,可怕他胡亂說出些什么,影響了咱們這些考生啊!”</br> “話是他說的,和我等有什么關系?”</br> 書生訕訕:“大概是在下想多了......”</br> 誰知話音未落,喝醉的書生便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義憤填膺:“你們可知,這次秋闈中,有一人提前知道考題!”</br> 鄔顏腳步一頓,在眾人的嘩然中,轉頭看過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