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074
074</br> “事情辦好了嗎?”</br> “老爺,已經(jīng)派人去城外埋伏,只要壓著公子的隊伍一到,他們就會立刻救人!”</br> 聞言,中年男人嘆了口氣,他哪里知道自己的兒子會做舞弊之事,得到消息的時候,他這張老臉都快丟盡了,只悔恨以前沒有親自教導(dǎo),如今才釀成大禍。</br> “記住,千萬不要留下把柄。”</br> “縣令那邊……”</br> “放心,縣令那邊我已擺平,只不過陸元瑾那老家伙還在金城,必須小心行事。”</br> “屬下領(lǐng)命。”</br> 中年男人,也就是劉老爺擺擺手,等人下去,他疲憊地閉上眼睛,手指捏著鼻梁:“二少爺呢,把他叫來。”</br> “二,二少爺……”</br> 聽到丫鬟慌張的聲音,劉老爺終于察覺到問題:“怎么了,不是讓你們看著他,不讓他出去嘛!”</br> “老爺饒命!”丫鬟砰噔一下便跪到地上,仿佛察覺不到疼痛,即便疼也要忍著,“二少爺說要替大少爺報仇,已經(jīng)帶著人出去了,奴婢實在攔不住啊!”</br> “你,你!”劉老爺氣得伸著手指著點上的丫鬟,喉嚨里發(fā)出“瑟瑟”之音。</br> 正此時,外面小廝跑進來:“老爺不好了不好了,門外來了一大堆官兵!”</br> 話音剛落,劉家大門便被從外破開,一群穿著青裳,腰佩長劍的官兵直奔正堂:“劉恩呢,給我抓起來!”</br> 劉老爺一口氣沒上來,腳跟后挪幾下,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br> ……</br> 小院。</br> 鄔顏送走官差,禮貌又強硬地替施家人租了馬車。</br> 施母本想留下來,畢竟施傅興中了秀才,還是案首,這等光宗耀祖的大事情,多么值得慶賀一番。</br> 結(jié)果轉(zhuǎn)頭看見三兒子的表情,瞬間當(dāng)頭澆了一盆冷水,笑不出來了。</br> 她心里隱隱有些慌亂不安,上前拉住施傅興的衣袖:“三寶啊,你不會怪娘吧?娘也是為了你好,今天那伙人把咱們攤子都砸了,娘就怕他們來找你啊!”</br> “可是他們已經(jīng)……哎吆!”小三爺突然哀嚎一聲,剩下的話沒有說出來。</br> 施傅興默默收回腳。</br> “兒子不會生爹娘的氣。”少年人語氣有些疲憊,“過幾日便回荷花村祭拜祖宗,今日實在太累了,想要先歇息。”</br> 聽到施傅興這樣說,施母還能有什么不明白,只能諾諾道:“行,你好好休息。”</br> 轉(zhuǎn)頭板著臉對鄔顏囑咐:“老三家,你可得照顧好老三。”</br> 鄔顏心中嗤笑,今天的事情讓她仿佛回到自己被“親人”逼迫的那一天,也是這樣,一個人孤獨無助的站在冰天雪地,對面的人不是敵人,而是曾經(jīng)無數(shù)次“鼓勵”她的親人。</br> 他們變得面目猙獰,所有的東西在那一刻都變成施舍:“培養(yǎng)了這么多年,你就是拿這樣的成績報答我們嗎?”</br> ——“三弟,你連院試都考不過,我們家可供不起你!”</br> 兩種聲音不停地在耳邊回蕩,鄔顏吐了口氣,勉強壓住火氣。</br> 甚至還憋出來一個笑容:“娘放心,媳婦會照顧好夫君。”</br> “雞啊,鴨啊,再多買點豬肉,不能像你似的天天吃青菜,還有晚上,換季的時候容易得風(fēng)寒,得注意著點,被子蓋好……”施母不放心,事無巨細地點出來。</br> 鄔顏點頭。</br> 這時,旁邊的施傅興忽然道:“她會比你們都更好的照顧我。”</br> 聞言,施母一愣,鄔顏也一愣。</br> 前者的囑托才說了一半,就被兒子的話懟的無地自容,后者則是更多的驚訝,驚訝于施三郎怎么變了一個人?</br> 難道被揍傻了?</br> 不行,過會兒得再仔細檢查一遍。</br> 關(guān)上院門,鄔顏嘴角落下來,密布陰云,她走到施傅興和小三爺面前:“說吧,怎么回事?”</br> 小三爺嘿了一聲,手舞足蹈地將事情描述了一遍,添油加醋自不用說:“你是沒看見,那群家丁被爺打得落花流水,要不是為了照看三郎,爺早就壓著他們?nèi)タh衙!”</br> 施傅興冷漠地看了他一眼。</br> 小三爺咳了咳:“當(dāng)然,當(dāng)然還是三郎重要。”</br> 過了會兒又問:“施娘子,接下來該怎么辦?舞弊還不讓別人揭舉,這些人簡直是目無王法!”</br> 他倒是可以來一個揍一個,兩兩個揍一雙,但施傅興沒有那個本事。</br> 一旦落入幾人手中,亂棍下去,不死也會半殘。</br> 施傅興狠皺眉頭,這會兒他還是同樣的態(tài)度:“我現(xiàn)在就去衙門狀告他們!”</br> “等等!”鄔顏頭疼地將人拉住,露出疲憊的神色,“這件事情縣令不一定會管,我已經(jīng)找人去解決了,你們兩個還是處理一下傷口。”</br> “如何解決?”</br> “讓南蓉去找陸學(xué)政。”</br> 兩人同姓陸,施傅興之前不知道,此刻才慢慢反應(yīng)過來……原來那個只會瞪眼的小姑娘居然是學(xué)政的女兒。</br> 小三爺頓時用一種好厲害的眼神看向鄔顏,半晌伸出手指:“女中豪杰。”</br> 鄔顏翻了個白眼,她可不是什么女主豪杰,拿出兩盒跌打損傷膏,一份扔給小三爺:“自己用吧。”</br> 而后走到施傅興面前,看著面前喪喪的少年,心里的怒氣消了大半,畢竟那些怒火并不是對著他的:“夫君,顏兒幫你處理一下傷口。”</br> 施傅興垂眸,眼睛里映出女人的模樣,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卷而翹的睫毛,像小刷子似的撓在心上:“…麻煩顏娘。”</br> 嘴角的傷口已經(jīng)紅腫起來,指腹按在上面,會有一點點兒不平,施傅興繃著臉,因鄔顏的動作很輕,他倒是不疼,只不過膏藥味大,又冰冰涼涼,條件反射有些不舒服。</br> 心里有很多的話想說,不過最后也沒有開口,反倒是肚子開始咕嚕咕嚕叫。</br> 施傅興臊得耳根通紅,鄔顏抬起頭看他:“夫君餓了嗎?”</br> 踢了一上午的蹴鞠,本想回家吃飯,卻在半路被劉家的家丁攔住,一直到現(xiàn)在,可不就餓得前胸貼后背。</br> 施傅興還算矜持地點了點頭,那邊自己隨便涂完傷藥的小三爺卻不客氣了:“施娘子,小爺快餓死了。”</br> 鄔顏好笑:“那你怎么又跑回來了?”</br> “小爺我為人仗義,三郎被你們一大家子審犯人似的圍著,小爺干不出臨陣脫逃的事情。”</br> 不過他畢竟外人,不好.插.手家事,所以才會跑去找鄔顏。</br> 鄔顏也明白這點,從當(dāng)初對方答應(yīng)帶著施傅興踢蹴鞠便看得出,小三爺是一個很簡單、很重義氣的人,一點兒甜食就能讓對方不計前嫌。</br> 既然對方幫了大忙,鄔顏自然投懷報李,做些對方愛吃的東西。</br> 目光落到施傅興那兒,心情不好的時候,甜食也是最好的選擇。</br> 鄔顏用拿著木桶出門,再回來的時候,桶里裝滿乳白色的液體。</br> 沒有打蛋機,人工攪拌時間太慢,鄔顏決定退而求其次做幾個蛋撻。</br> 熬煮殺菌,牛奶雞蛋倒入碗中攪拌,這次鄔顏多放了一些糖,沙沙的白糖融入奶中,多了絲絲甜味。</br> 面團揉均勻,搟成薄薄的面片,先橫著折三折、再豎著折三折,卷成蛋卷的樣子切成小塊。</br> 沒有模具,鄔顏便挑了幾個小碗,將面團用手在碗中推開。</br> 速度要快,這樣才能保證后期烤制的時候能起層。</br> 暫且將蛋撻放進爐中烤著,又起鍋做了兩道菜,都是家常菜,肉末粉條和焦溜豆腐。只不過粉條多費了些力氣,因為需要自己做。</br> 鄔顏做菜已經(jīng)是熟手,同時進行有條不紊,這邊剛一出鍋,餓到肚子疼的小三爺就聞著味闖進來:“施娘子,小爺來幫你端菜!”</br> 鄔顏立刻把燙手的碟子交給對方,指腹擦了擦耳垂,后知后覺:“小心燙。”</br> 小三爺:“……”</br> 啊喔!</br> 人叫著喊著跑走了,約莫著時間,甜點應(yīng)該也做好了,鄔顏將其從烤爐中拿出來,斗大的蛋撻飄著熱乎乎的香氣,底皮呈現(xiàn)焦黃色,中間的餡則是淺黃色,像是雞蛋羹,透而滑,不難想象味道會有多妙。</br> 小三爺一口就吞下去半塊,燙的舌頭疼也不舍得吐出來:“嗚嗚嗚嗚,好吃!”</br> 施傅興看不得對方狼吞虎咽的模樣,有些嫌棄,這時候鄔顏親自遞給他一個:“夫君也嘗嘗,吃了能讓人心情變好。”</br> 施傅興:“......”</br> 少年頓了頓:“那我只吃一點。”</br> 懷著哄自己妻子的心情接過來,他和小三爺不同,不愛吃甜,而女兒家喜歡的點心,卻大部分都是甜的。</br> 嘴中響起酥碎的聲音,清脆悅耳,施傅興眼底流露出訝然,居然不是很甜!</br> 再咬一口,中間的餡滑進嘴中,雞蛋和牛奶的味道交織在一起,香甜酥軟。</br> 說只吃一點,不知不覺中巴掌大的蛋撻全部吃了進去,這次不用鄔顏給他,施傅興自己就主動拿。</br> 菜還沒動,兩個人就已經(jīng)把五個蛋撻吃光,施傅興淺淺打了個飽嗝,拾起筷子開始用餐。</br> 可憐鄔顏連蛋撻的皮都沒有碰到,心想,幸好烤爐里還剩幾個。</br> 用過午膳,陸家派來丫鬟告知,劉家二少爺劉恩已經(jīng)抓住入了牢,讓鄔顏幾人頓時松了口氣。</br> “小姐說,鄔姐姐最近好好休息一下,就不用去顏色鋪忙了。”</br> “幫我謝謝南蓉,對了,這幾個蛋撻是我剛做的,拿回去給你家小姐嘗嘗。”</br> 丫鬟接過去,頗為好奇地看了幾眼,“奴婢告退。”</br> 吃飽喝足的小三爺也向兩人告別,一時間,家里只剩下兩人。</br> 放下心中巨石,鄔顏的心情也隨之放松,她這會兒什么也不想干,只想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勒得快要喘不上氣來。</br> 女人走到里間,施傅興跟了進來,看起來有話要說。</br> 鄔顏覷了他一眼,自顧自將外面寬松的衣服脫掉,露出里面勒得細細的腰肢。</br> 施傅興眼神暗了暗,避開:“我有話要說。”</br> “嗯?夫君要說什么?”</br> 施傅興抿唇,有些不太相信:“你真的覺得我沒做錯?”</br> 這是在問之前的事情。</br> “伸張正義什么時候也算錯了?如果夫君覺得這算錯,那就當(dāng)錯了吧。”鄔顏頭也沒回,“唔,充其量就是辦法蠢了點兒,本可以把自己摘出來。</br> 聽到女人說自己傻,施傅興噎了噎:“還能有更好的辦法?”</br> “當(dāng)然了。”鄔顏的手夠不到后面的系帶,只能讓施傅興幫忙,“夫君過來幫顏兒解開……”又接著道,“方法有很多,有時候?qū)Υ∪耍灰欢ǚ且镁拥哪且惶祝挥袑Φ闷鹱约簝?nèi)心,途徑反而不重要了。”m.</br> 施傅興抿了抿唇,沒有回應(yīng)。</br> 修長的手指拉開淺黃色的系帶,仿佛將一件精美神秘的禮物拆開,裙擺下落,露出纖細的腰肢,圓.翹的臀.部。</br> 過了會兒,男人才聲音沙啞說了一句奇怪的話:“你好像變了。”</br> “噗,哪里變了?”窗戶外照進暖暖的陽光,鄔顏一邊拆掉發(fā)髻一邊笑著問。</br> 施傅興走近了些,看著鄔顏的后背,單薄的,能看見后背弓起的漂亮弧度。</br> 他伸出手想要碰一碰,最后堪堪停在咫尺間:“好像……變得不那么討厭我了?”</br> 鄔顏擦頭發(fā)的動作一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