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br>　　“說來,賈家大房的少爺便是今年參加院試吧，也不知道結果如何。”</br>　　有姑娘往高墻那兒看了一眼，高高的白墻,宛如一道鴻溝，擋住了公子小姐們的交流,只能聽著對面熱鬧的動靜，猜想發(fā)生的趣事。</br>　　“庚府的小廝一直在案下等著，只要出案，立刻便能將好消息送來。”</br>　　庚雙不急不忙地說道。</br>　　在她心中，賈子宏可是縣學里讀書最好的學子，連爹都多次稱贊對方的策論,區(qū)區(qū)一個院試，肯定能考過。</br>　　其他女子也對賈子宏的名氣有所了解,紛紛點頭同意。</br>　　“看來咱們庚妹妹對賈公子關心的很呢。”楊懷嵐笑著打趣,“不知道庚妹妹的賞花宴，賈公子來了沒？”</br>　　“當然來了。”庚雙才不害羞呢,她恨不得所有女人都知道，金城最好的男子已經是她的未婚夫君，看以后誰還敢不要臉地上前來扒著表哥。</br>　　“院試結束后，表哥便答應來賞花宴,我說你們這些商戶就是眼光低，不過一個小小的院試,有什么好在意的。”</br>　　庚雙沒有注意,因為這句話，在場的商戶之女都露出難堪的神色,自顧自道：“我爹可是縣令,就算是秀才也配不上我,表哥的目標可是狀元郎。”</br>　　“呵呵，那姐姐就先恭賀妹妹和賈公子了。”</br>　　其他人不管心中如何想，此刻也只能開口相賀。</br>　　見眾人終于將視線從鄔顏陸南蓉的身上移走，庚雙心里變得舒坦了，不過她沒有忘記邀請對方來此的目的。</br>　　她又把話轉移到鄔顏身上。</br>　　“本小姐沒記錯的話，鄔娘子的夫君也是這次參加的院試吧？”</br>　　鄔顏正拿著一塊“奶油小蛋糕”品嘗，說是奶油小蛋糕，其實和后世的蛋糕完全不同，大概是庚雙不知道奶油是如何做出來的，府里的廚子只能研究到這個程度。</br>　　輕啟嘴唇抿了一小口，甜的發(fā)膩，只嘗了一下便將其放下。</br>　　聽到庚雙的問題，回答：“夫君和賈公子是同窗，今歲一同參加院試。”</br>　　庚雙哼了哼，朝眾人道：“聽見沒，人家還不是秀才呢。”</br>　　之前自顧猜測鄔顏夫君是秀才的楊懷嵐尷尬開口：“原來是誤會，不過我看鄔姑娘不擔心的樣子，想來必然高中，提前稱呼一句秀才郎也不為過。”</br>　　鄔顏笑笑，雖然知道都是客套話，還是回應：“姑娘謬贊了。”</br>　　“怕就怕，榜上無名，這秀才叫早了呢。”</br>　　對面的庚雙又悠悠開口。</br>　　這下不用明說，在場的大家閨秀也能看出庚雙的故意針對。</br>　　不過她們不敢輕易站隊，庚雙雖然地位高，但陸南蓉來了之后，瞬間壓她一大頭。</br>　　陸南蓉有些不高興，她不明白為什么雙兒要一直找鄔姐姐的麻煩，明明鄔姐姐是那般好的人，雖不喜歡施傅興，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施傅興不好，其他女子只會嘲笑鄔姐姐嫁給了一個窮書生：“我倒是覺得施公子讀書好，雙兒的擔心多余了。”</br>　　“呵！一個賣串串的能有什么本事？！”庚雙嘲諷，瞪了一眼陸南蓉，像是讓她不要替鄔顏說話。</br>　　“串串？難道鄔娘子婆家是個賣串串的？！”</br>　　庚雙得意地笑：“對啊，生意還挺大，西街、東街、南街都有攤子，名字你們肯定都熟悉，叫什么施家串串！”</br>　　話落一片嘩然，擺攤的串串攤，可不就是普通百姓嗎，這時候，勢利點兒的姑娘已經開始離鄔顏遠點兒，別沾染上窮酸氣。</br>　　原本還在羨慕這身衣服，現(xiàn)在仔細看看，衣服都是普通的布料，就占了個新奇。</br>　　當然，回家讓人趕制一身的想法，其他人便不得而知了。</br>　　眼看事情發(fā)展成這樣，陸南蓉氣的不行，可偏而庚雙說的都是事實，她無從解釋。</br>　　有些著急地去看鄔顏，卻見對方還是那副平淡的表情，面對庚雙的鄙夷，甚至露出幾分不解。</br>　　陸南蓉之所以不知如何反駁，是因為在她心中，施家人地位的確拉低了鄔顏的身份，哪怕她對鄔顏真誠相對，但骨子里還是一個階級利益的受利者。</br>　　可鄔顏并不是，她不覺得賣串串擺攤便低人一等：“當今圣上外家便是從小攤做起，圣上登基后，因感念太后當年擺攤辛苦，特意廢除商人不能科舉的政令，庚小姐如今卻瞧不起擺攤，可是瞧不起太后？”</br>　　“莫要胡說！本小姐何時說過這種話？！”庚雙眼睛一瞪，被鄔顏顛倒是非的本事氣得腦子疼。</br>　　鄔顏不理她，視線在其他女子身上劃過，擲地有聲：“莫非祖上也是憑空便有了如今家業(yè)，不用從小做起嗎？”</br>　　有姑娘聽了這話，面露羞愧，有的卻仍然不以為意，鄔顏不在乎這些人怎么想，本來來此就是為了看看古代的宴席，結果宴席沒有怎么看，全是這種熊孩子之間無聊的攀比。</br>　　她想著待會兒午膳的時候，便和陸南蓉商量一下先行離開。</br>　　早知如此無聊，她還不如去看施三郎踢蹴鞠呢。</br>　　“小姐，小姐，有喜事！”</br>　　這時候，院子門口小跑來一個丫鬟，一邊跑一邊喊著話，還未到近來，已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br>　　“喊什么喊，本小姐耳朵沒有聾！”</br>　　丫鬟終于到了亭子，被罵了也沒有害怕，因為她知道自己帶來的消息絕對會讓小姐饒了自己：“小姐，出案了，表少爺中了第二名！”</br>　　“嘩——”亭中一片嘩然，不管之前如何說，此刻卻全都羨慕得不得了。</br>　　秀才不值錢，但能考第二名，意義可就不同了。</br>　　“當真？“”庚雙噌到從座位上站起來，臉上的欣喜擋都擋不住，“你沒有看錯吧？”</br>　　“小姐，千真萬確，楊小看了五遍才敢回來告知小姐的！”</br>　　“恭喜庚妹妹，能考第二名，賈公子以后要有大造化！”其他人紛紛上前賀喜。</br>　　“沒錯，楊姐姐說的對，庚妹妹這是慧眼識珠，挑了個好夫君呢。”</br>　　聽著諸人的奉承，庚雙得意極了，她想到什么，朝鄔顏看過去，果然見到那張艷麗的臉上，露出里點兒波瀾。</br>　　心中頓時更為得意，她今天將人請來，就是為了讓對方看看，如此優(yōu)秀的表哥，任憑她怎么勾搭，也只屬于自己，而她只能嫁給一個窮書生，當一輩子的村婦！</br>　　“賈公子的才氣整個金城人都知道，不知道第一名是誰，居然能壓過賈公子一頭？”歡快的氛圍里，王家的庶女忽然好奇地說了一句。</br>　　這個丫鬟知道，他聽見表少爺詢問楊小同樣的問題了，當即道：“說是一個叫施傅興的學子。”</br>　　人群中，聽到熟悉的名字，鄔顏怔了怔。</br>　　她從剛才得知今天已經出案，便想立刻回去，這會兒聽到施傅興是第一，更是如此想法。</br>　　旁邊陸南蓉立刻高興道：“是鄔姐姐的夫君！鄔姐姐的夫君考了院試榜首啊！”</br>　　“什么？！”</br>　　“天啊！”</br>　　“不可能！”聞言，庚雙的聲音尖利地嚇人，手中的奶油小蛋糕都被捏的變形，轉頭怒視丫鬟，“你再說一遍，第一名是誰？”</br>　　小丫鬟兩股戰(zhàn)戰(zhàn)：“回小姐，奴婢聽楊小說，是施，施傅興。”</br>　　鄔顏笑了笑，從位置上站起來：“庚小姐不必嚇唬她了，今天的賞花宴花也賞了，妾身忽然想起來還有事情，便先走一步。”</br>　　“我也是，我也有事情！”陸南蓉站起來，既然鄔顏不在，那她和這群大家閨秀沒什么好聊的，“雙兒，我和鄔姐姐就不打擾了，謝謝今天的庚府的招待。”</br>　　庚雙像被背叛了一般，不可置信：“你也要和這.賤.女人一伙嗎？”</br>　　陸南蓉皺眉：“不允許你這樣說鄔姐姐！”</br>　　“好好好，走吧，都給我走！”</br>　　哼！走就走！</br>　　陸南蓉莫名其妙拉住鄔顏的手，離開。</br>　　兩人的身影出了院子，再也看不到了，庚雙氣得身體顫抖，亭中的姑娘沒想能看到這么一出戲，面上擔憂，實際心底都在幸災樂禍。</br>　　只有楊懷嵐真的擔心，她讓丫鬟帶著小姐們去前院享用午膳，自己上前拉著庚雙寬慰：“好了，別氣了。”</br>　　“不過就是個賣串串的，你可是縣令之女，何必丟了身段。”</br>　　“我就是氣不過，不要臉的狐媚子！”</br>　　想著剛才女人的模樣，楊懷嵐心中隱隱有些猜想：“你都和賈公子定下了，還在意她做什么。”</br>　　“可那個泥腿子考了第一名！”</br>　　“嗤，不就一個第一名嗎，這院試簡單，再往后走，可不是會讀書就能有成就了，沒有一個好老師，再會讀書又如何？”</br>　　楊懷嵐見人平靜下來，松了口氣，心中卻不由想起一件事情。</br>　　施傅興？</br>　　這名字有些熟悉，好像爹爹說的那個揭舉舞弊之人就叫這個吧？</br>　　蹴鞠場。</br>　　施傅興跑出了滿身大汗，從最開始只能被蹴鞠打，幾天的日子，現(xiàn)在偶爾能接住幾個球，當然，這球無一例外都是小三爺喂的。</br>　　正午太陽當頭，蹴鞠場一群半大小子餓的腹中饑鳴，小三爺勾著施傅興的肩膀，笑嘻嘻道：“怎么樣，小爺這個師父不錯吧！”</br>　　施傅興冷哼一聲，抬手想要將其胳膊拉下去。</br>　　結果沒拉動。</br>　　小三爺哈哈大笑，摟的更緊一些，施傅興只覺得肩膀都快斷了：“小爺這么累，今天中午必須請吃飯！”</br>　　卻原來是惦記著鄔顏的廚藝。</br>　　施傅興面色更冷，但他甩不掉對方，只能任身上掛著一塊狗皮膏藥緩慢前行。</br>　　前面的轉角走出來一大群穿著同樣衣服的人，看起來像是某戶人家的家丁。</br>　　施傅興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累得眼皮都不想抬起來。</br>　　突然，他走不動了。</br>　　愣了愣，才發(fā)現(xiàn)是身后的小三爺牢牢按住自己的肩膀，施傅興氣憤地回頭，卻突然聽見對方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一句：“等等，不太對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