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124
124</br> 彼時,施傅興還不知道自己要面臨什么,回到家,看到鄔顏又在馬廄那兒陪馬兒玩,心里就開始酸溜溜。</br> 但轉念一想,陪馬玩兒總比跟著殷焱練習騎馬好啊!</br> 聽安兒說,殷焱趁他不在家的時候,試圖想當顏娘的騎馬師傅,幸而顏娘“看不上”他,嚴厲拒絕了。</br> 想到這,施傅興嘴角翹了翹。</br> 他的妻子,自然由他來教,殷焱這輩子還是別想教他們家的人騎馬!</br> 隔天,施傅興哼著鳳求凰的小調,在蹴鞠場見到了一身戎裝的殷焱。</br> 對方牽著他那頭脾氣如同倔驢的孤騅,表情冷硬:“施大人終于來了,今天便開始練習騎馬吧。”</br> 施傅興:“......”</br> 三皇子外府。</br> “怎么樣?”</br> “幕僚大人,那女人命大,孩子沒了,但她卻被救過來了。”</br> “賈子宏是什么反應?”</br> 屬下想了想,道:“林二靠的近,聽到產(chǎn)婆說,那孩子是個男娃,屬下看賈公子很是懊惱。”</br> “呵呵,也是。”</br> 被稱為幕僚的白發(fā)老人,脊背略彎地站在廊下,他臉上露出悲憫的神色,眼睛里卻仿佛毒蛇般,血是冷的:“不過,孩子沒了以后還會有,命沒了,可是什么都沒有了。你去把計劃告訴他,就看他如何選擇。”</br> 聞言,屬下打了個寒顫,抱拳退下,屋里傳來三皇子的聲音,幕僚撫了撫衣物上不存在的灰塵,走進去。</br> “還沒辦好?”三皇子坐在上首,語氣狠厲,今日他收到一封未署名密信,只看了信上內容,他便知道白鴿八成是被對方截取,否則,他們怎么能知道自己和北奴有聯(lián)系?</br> “殿下放心,庚雙好像并未將聽到的事情告訴家里人,不過以防萬一,屬下會盡快讓人將其解決,殿下的身份,將不會再有人知道。”</br> “哼,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br> “謝殿下。”</br> 三皇子見其未退下,不耐煩道:“還有別的事情?”</br> 幕僚恭敬地垂下眼眸:“回殿下,太子那邊,最近和一個七品小官多有來往,屬下讓人去查,發(fā)現(xiàn)那人也是金城人士。”</br> “金城?”三皇子似有所覺,“和庚雙有聯(lián)系?”</br> 幕僚點頭:“有過幾次交惡。”</br> 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三皇子將紙條燒掉,陰狠道:“派人盯著,一旦發(fā)現(xiàn)問題,立刻報來!”</br> 幾個皇子間暗潮涌動,表面上卻兄弟友恭,一派和諧。</br> 施傅興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br> 他只是翰林院編修,一個七品小官,哪怕被太子看好他會踢蹴鞠的本事,也擋不住身份低微。</br> 這些日子他會在下午時分,從翰林院離開,去皇宮里的蹴鞠場和太子的隊伍一起練習,看得其他人羨慕有之,嫉妒有之。</br> 郭齊頂著一張眼角紫青的臉,時常在背后陰陽怪氣,但也只是自己個偷偷說,畢竟施傅興現(xiàn)在已經(jīng)抱上太子的大腿,說不定哪天就能升官。</br> 或者萬一在太子面前說自己幾句不好的話,可就完了。</br> 于是,郭齊最近都是背著是施傅興走。</br> 看得眾人新奇不已,還以為對方在家“摔跤”,一摔摔清醒了腦子。</br> 騎馬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br> 施傅興因為游.街對騎馬產(chǎn)生了恐懼感,不管殷焱怎么示范,他也無法克服心中畏怯。</br> 馬兒跑起來顛簸地厲害,施傅興很想放聲大叫,可是那樣也太過于無禮,有損君子形象,且在場那么多武人,只要他敢喊,必定會被人嘲笑他“膽小怕事”。</br> 據(jù)他多日來的觀察,太子對待文人和武人并沒有區(qū)別,甚至熱衷于鼓勵武人看書,文人習武,以至于施傅興想說“有勇無謀”,都找不到人。</br> 此刻,他在馬背上被馬兒拖著跑了十圈,屁股仿佛裂成了八塊,他甚至在心中偷偷想,若不然隨便學一學,等顏娘過了這些天的熱度,想必就放下此事。</br> 他的想法剛出來,殷焱便一眼看透,繃著張臉,實在不知道這種柔弱書生哪里好,且強扭的瓜不甜,今日再練下去想必也沒有什么效果,了然道:“今日先到這里,施大人先回去吧。”</br> 聞言,施傅興松了口氣。</br> 他一刻也不想多待,匆匆拜別離開。</br> 沒想到剛出皇宮,就遇到了自家的馬車。</br> 馬車是新買的,馬車夫也是不久前雇傭的,鄔顏掀開車門簾,從馬車上下來:“夫君。”</br> 施傅興有些驚訝,匆匆迎過去:“顏娘怎么來了?”</br> 鄔顏眨眨眼,眸光瀲滟:“想你啊。”</br> 施傅興忍俊不禁,細看,耳根有些發(fā)紅,不管多久,每次聽到女人說這種話,他還是如此的反應。</br> 因為練了一下午的騎馬和蹴鞠,男人出了一身熱汗,這會兒被風一吹,熱汗變成冷汗,單薄的春裝貼在身上,冷得讓人打顫。</br> 見狀,鄔顏親昵地挎住施傅興的胳膊:“起風了,夫君快些回去喝碗熱湯,千萬不要染了風寒,有什么事情我們去馬車上再談。”</br> “嗯,還是顏娘想的周到。”施傅興看了一眼自己被抱住的胳膊,笑著搖搖頭,算了。</br> 兩人上了馬車,也就沒有注意到,剛從皇宮里出來的幾位大人。</br> “哼!世風日下!”</br> 看到兩人“拉拉扯扯”,其中一位言官當即不滿出聲。</br> “呵呵,林大人有所不知,”某人大人認出了施傅興的身份,笑呵呵“解釋”。說來也巧,這人正是殿試時閱卷的首席讀卷官,“這位探花郎,現(xiàn)在可是太子手下的人呢。”</br> “哦?”林大人作為言官,品秩其實并不高,但卻上能勸誡皇帝,下能督查百官,在朝廷中也是惹不得的存在,之前和陸元瑾對著干的便是他。</br> 朝中眾人都知道,林大人這人恐女,因著陸大人女兒整日拋頭露面,他就覺得陸家家風不正,這樣的人位居高位如何了得?于是時不時就要在皇上面前參他一本。</br> 讀卷官不經(jīng)意地開口:“林大人雖然是好心,但下官還是奉勸你一句,不要和太子對著干。”</br> 林大人一聽,本來還沒有多少的火氣,“噌”得就燃起來了,他連皇帝都敢罵,還怕一個探花郎?!</br> 當即甩袖離開,他要回家寫奏章!</br> 馬車塞了一大堆物品,即有顏色新鮮的布匹,又有樣式奇怪的推車,更多的是些小玩意,施傅興隨手拿起一個撥浪鼓,在眼前轉了轉:“怎么買了這么多小孩子的玩意?”</br> 鄔顏眨眨眼,壞心思笑著回答:“當然是顏兒提前為以后和夫君的孩子準備的呀。”</br> 聞言,施傅興手指一頓。</br> “怎么,夫君不愿意?”</br> 鄔顏原本以為男人會高興,然而現(xiàn)在看來,好像并不是如此。</br> 說起來,自從那晚回來后,他便一直有些奇怪。</br> 比如自己想要和他談一談關于孩子的事情,但幾次都被對方岔開話題。</br> 她想不明白,明明那時候得知自己未有身孕,施傅興是感到失望的。</br> “……”</br> 回憶起那一晚的事情,滿目的鮮紅色,施傅興抿住下唇,手指有些抖:“如果你不想要孩子,我們可以不要。”</br> 鄔顏看皺眉他:“夫君為什么突然這樣說,其實顏兒并不是不想要,只是有點兒害怕。”</br> 女人生孩子可謂是在鬼門關上走一遭,鄔顏沒有經(jīng)歷過,但是聽過、見過許多女人家因為此事而吃苦,尤其在條件不發(fā)達的古代,沒有什么剖腹產(chǎn),無痛.生.娩,也時常會遇見難產(chǎn),就算生下來,許多女人因為沒做好月子而落下一身的毛病。</br> 所以,她會很害怕是人之常情。</br> ——害怕。</br> 身旁的施傅興自嘲笑了笑,作為一個男人,若是之前聽到這樣的話,大概會覺得可笑,可現(xiàn)在……</br> “為夫……其實也害怕。”</br> “啊?”鄔顏訝然地看他,可惜施傅興卻不多說了,這時候,馬車停下,安兒在外面敲了敲門框:“老爺,夫人,已經(jīng)到了。”</br> 施傅興逃也似的下車,看見抱著一堆東西的安兒,問了一句:“你和夫人什么時候出去的?”</br> “老爺,奴婢晌午就陪夫人出門置辦禮單,今日老太爺和老夫人傳來消息,說是辦完家中的喜事,便會趕來京城看望您!”</br> “我爹娘要來?”施傅興怔了怔,又聽到是置辦禮單,所以,方才顏娘是在和自己開玩笑?</br> 身后,鄔顏撩著裙子出來,馬車比較高,平日會準備一個小板凳讓車上的人下來,此刻女人懶得用那東西,直接朝著施傅興張開胳膊:“夫君把顏兒抱下去吧。”</br> 聽著這話,旁邊的安兒紅了臉。</br> 施傅興沒有拒絕,他也拒絕不掉,女人身子輕如燕,他稍微用力就將人抱下來,落到地上后,他問她,“家中有什么喜事?”</br> 鄔顏指著那一馬車的東西:“應該是禹州的喜事吧,咱們走的時候,大嫂不就在給他相看人家了嗎。”</br> “所以那些都是給禹州的?”</br> “不然呢?”鄔顏輕飄飄瞥了他一眼,“反正夫君也沒有那方面的想法,顏兒要是私自買了,某人怕是要氣死咯。”</br> 施傅興:“……”</br> 他抿了抿干澀的嘴唇,沒有接話。</br> 看他這幅樣子,鄔顏更加斷定,那天晚上恐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是自己所不知道的。</br> 施傅興避開視線,看著馬車夫搬下來的東西,有一瞬間的恍惚。</br> 時間過的真快啊,一眨眼,曾經(jīng)見他躲得遠遠的小孩都要娶妻:“為夫那兒還有一套筆墨,一同給大哥他們寄過去添禮吧。”</br> “嗯。”鄔顏沒有逼問,她有預感,怕是問也問不出來什么,“還有一件事情,信是一個月前寄來的,算算日子,爹娘可能快要到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