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110
110</br> 施傅興抱著鄔顏上樓。</br> 身后一群學子書生們看傻了眼。</br> 尤其被施傅興拒絕的貢士,見施傅興寧愿和一個女人說話也不理會自己,頓時覺得自己被羞辱了,氣得渾身哆嗦,同時心里升起一陣惡念。</br> 他重重甩了下袖子,大聲道:“不過是考了一個第二名,人家第一名都沒有他這般目中無人,哼!不去也罷!”</br> 施傅興腳步一頓,跌著張欠債臉回頭看他。</br> “怎么,我說的不對?”</br> 那貢士有些害怕,但想著這么多人,施傅興也不能打人,當即梗著脖子反問。</br> 施傅興不耐煩地看了貢士幾眼,確定自己從未見過他,也不知道這人為什么非要像條瘋狗似的咬自己,他點點頭:“你說的對,在下的確不愿意去。”</br> 說完轉(zhuǎn)回頭,雙手抱著鄔顏顛了顛,防止女人掉下去。</br> 眾人:“……”</br> 一旁的掌柜偷偷嘟囔:咳,說的好像你們能考上第二名似的……</br> 不過剛才那位學子有點兒意氣用事,都說讀書人的嘴是那殺人的刀子,他還指望著對方掙個一甲傳臚,給自己的客棧打打名聲,希望對方千萬別受影響。</br> “算了算了,他不去我們?nèi)ァ!苯鸪歉舯谔A城的貢士上前將人拉到座位旁,“這位聽說是個農(nóng)家子,沒有什么人脈,就算最后取得了好成績,在官場上也走不長遠。”</br> 官場可不是僅僅看誰的學問好,人脈和說話辦事的方式,也大有學問。</br> 藺城貢士不看好施傅興,自古考上貢士的讀書人猶如過江之鯉,然而最后能出頭的又有幾個呢,多少在半路就丟了性命,有些甚至做了一輩子,到最后還是個小官。</br> “原來是農(nóng)家子,”之前那人陰陽怪氣地笑了笑,“呵呵,我還以為有多清高呢,原來寧愿和待在女人堆里,也不屑與我們這群人為伍。”</br> 眾人一陣大笑,然而踏上最后一階臺階的施傅興木著臉,實際根本沒把他們話聽見耳朵里。</br> 回到房間,鄔顏有些生氣道:“夫君不要理他們。”</br> 仿佛到哪里都有這么一群人,不想著努力提升自己,反而處處想著結(jié)交人脈,若是沒有真才實干,有再多人脈又如何呢。</br> 反正要她選擇,她是絕對不會重用這樣的人。</br> 她用雙手捧住施傅興的臉,呱唧呱唧拍了拍,由衷夸贊:“我的夫君可是考了第二名,沒有人比你更優(yōu)秀了!”</br> 高興之余,湊上前親了男人的臉頰一口,“誰說你壞話,誰就是嫉妒你!”</br> 施傅興嗤笑:“不用管他們。”</br> 他將鄔顏放到床沿邊坐下,安兒打了一盆熱水回來:“公子,奴婢伺候娘子。”</br> 施傅興半蹲著,伸手:“給我,你下去吧。”</br> 安兒看向鄔顏,鄔顏點點頭,她這才遞過去。</br> 房門關(guān)上,施傅興將鄔顏的鞋襪脫掉,露出一只比他手心大不了多少的腳,因為不見陽光,這只腳白得發(fā)亮,如同玉石一般。</br> 然而這么漂亮的腳,在腳趾的地方卻有一片淤紅,甚至被磨得有些起皮,不難想象踩的人有多么用力,才會這么久還沒有消下去。</br> 施傅興皺著眉頭,伸手碰了碰。</br> “嘶……”鄔顏頓時疼的倒吸涼氣,“夫君輕點兒。”</br> 她嬌弱弱地兇他。</br> 誰知施傅興不僅沒有放輕動作,反而是更用力地掰了掰她的腳趾。</br> 一瞬間,鄔顏疼的眼淚流出來,滾燙的淚珠擦著臉頰落到地上,她拿腳踢他,卻被施傅興抱在懷中:“你做什么,疼死了!”</br> 施傅興笑了笑:“好了,沒有傷到骨頭。”</br> 原來,他是在檢查傷勢。</br> 前些年鄔顏上山割豬草,不小心扭到腳,腫成大豬蹄子,那時候聶大夫開了一抹藥,見效快且效果好。幸好他們一直隨身帶著,此刻施傅興便拿出來給人抹上,清清涼涼的,短暫的緩解了疼痛。</br> 鄔顏抬起袖子擦掉眼淚,雖然知道施傅興是好心,但檢查也不需要用那么大力氣啊,“哼,夫君方才那么兇殘,顏兒還以為你要將那幾根腳趾掰斷呢。”</br> 可憐她腳趾剛剛受傷就遭受到“摧殘”,實在是悲慘極了。</br> 施傅興聽著女人的嬌俏的抱怨,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心里像是吃了蜜糖般,甜滋滋的,“抱歉,是為夫魯莽了。”</br> “我不想接受你的道歉。”鄔顏佯裝生氣。</br> “嗯,你可以不接受。”施傅興抬起鄔顏抹了草藥的腳,在腳背上落下一吻,然后好笑地抬頭看她,“不過為夫想問問,葵恩怎樣才能原諒我?”</br> 說這話的時候,他是單膝著地的姿勢,床邊鋪著波斯的毛地毯,并不會硌著膝蓋,但大概騎士的姿勢讓他平添了幾分男人魅力,鄔顏突然覺得,施傅興這張臉在光下仿佛鍍了金光,差點兒把自己閃瞎。</br> “你,你做什么,突然叫我queen,而且我還沒有洗腳!”鄔顏羞得從臉紅到脖子,她想將腳收回來,卻被施傅興緊緊按住,“為夫感覺,比起公子丫鬟,你好像更喜歡玩女皇臣子的游戲。”</br> 鄔顏反駁:“才沒有,肯定夫君的錯覺。”</br> “是嗎?”施傅興喃喃的聲音充滿磁性,仿佛山石擦過清風,他蹙起眉頭,有些不解,“我以為陪你玩這個游戲,你可以原諒我呢。”</br> 聞言,鄔顏差點兒沒立刻開口答應。</br> 不對!他把她當什么人了?!</br> 雖,雖然她的確很喜歡看施傅興在聽話的樣子,但她并沒有特別喜歡好不好?!</br> 就只有…咳,一點點喜歡。</br> 心里又羞又惱,以防施傅興再胡亂說些什么,鄔顏趕緊開口道:“好了,夫君也不是故意的,我決定原諒你了。”</br> “這么容易?”</br> “唔,那就罰夫君好好準備殿試,爭取讓顏兒當個官夫人!”</br> “……”</br> 敷完腳,施傅興扶著鄔顏躺下,也是這時候,外面有人敲門:“娘子,之前那位漢堡包小姐找你。”</br> 漢堡包?</br> 鄔顏怔了怔,反應過來安兒說的是陸南蓉。</br> 不得已,她又從床上爬起來,穿上鞋子下樓見人。</br> 大廳里,陸南蓉和錢廊坐在一會兒,相顧無言。</br> 彼時,兩人已經(jīng)得知施傅興過了會試的消息,陸南蓉由衷為鄔顏感到開心,發(fā)現(xiàn)鄔顏從樓上下來,立刻迎上前:“鄔姐姐!”</br> “咦,南蓉來了?”得知她來,鄔顏有些驚奇,畢竟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面,她還以為小姑娘很忙呢。</br> 不過視線一轉(zhuǎn),看到陸南蓉身后的人,女人頓時露出了然的神色。</br> 剛談戀愛的小姑娘和男友黏了些,能理解。</br> “怎么突然來了?”</br> “南蓉得知今天是出案時間,特地來向鄔姐姐道喜啊!”陸南蓉拉著鄔顏坐到另一邊,和幾個男人分開,她要和鄔姐姐說悄悄話!</br> “鄔姐姐,以施公子的成績,保不準能拿到一甲傳臚,以后你就是官夫人了!”</br> 她也不用再生氣,覺得施傅興配不上鄔姐姐,當然了,他就是考上狀元,也只是堪堪到合格的標準。</br> 鄔顏笑了笑:“那我的夢想可是要實現(xiàn)了。”</br> 陸南蓉瞪大眼睛:“原來鄔姐姐的夢想是這個啊!”</br> 她還以為對方這么多年跟著又是開肥皂鋪又是開早餐店,立誓要做個女商人呢!</br> 鄔顏想了想:“準確來說是我一開始的夢想。”</br> 至于這個夢想現(xiàn)在還存不存在,女人沒有說。</br> 聊了一下午的天,傍晚幾人分開,陸南蓉得知鄔顏并沒有生自己的氣,心頭的大石頭重重落下,她將自己帶來的包裹打開,里面是幾本手抄的書籍,對施傅興說:“我爹去南山山院了,這是他這些年當官的筆記,可以借給施公子看。”</br> 施傅興輕輕挑眉,他知道這位陸家小姐一直看不上自己,沒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會做出這樣的舉動。</br> “當然了,我是看在鄔姐姐的面上才借給你的。”</br> 仿佛知道他的想法,陸南蓉憋著氣解釋,她最喜歡的當然是鄔姐姐,沒有鄔姐姐,她才不會偷拿爹的筆記出來呢!</br> 從客棧離開,錢廊百無聊賴地掏了掏耳朵。</br> 他原以為未過門的妻子讓自己幫她從后墻爬出來有什么好事情,結(jié)果就是來客棧和兩個硬邦邦的男人對視一下午?</br> 而且一個臉跟自己欠了他錢似的,一個傻得冒煙,實在無聊至極。</br> 可等到陸南蓉向他道謝時,錢廊又覺得,自己做的事情也不是多么無聊。</br> “錢公子,今天謝謝你了。”</br> 錢廊耳根癢癢,裝作無所謂道:“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不用見外。”</br> 聞言,陸南蓉臉紅了些許,她第一次背著父母和男人獨自出門,意料之外自己會這么大膽。</br> 借著竹梯,在身后人的幫助下,陸南蓉爬到院子的墻上,里面檀云已經(jīng)放好梯.子,正要下去的時候,她忽然回過頭對著墻下的錢廊說:“錢公子,小女平時喜歡讀些詩詞,如果錢公子閑來無事,可以多讀寫詩詞,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們可以一起探討。”</br> 這還是陸南蓉第一次心平氣和和他說話,錢廊受寵若驚,也沒怎么想,點頭的動作已經(jīng)做出來:“爺回去就讓小廝去買詩集!”</br> 陸南蓉笑了笑,從竹梯爬回院子里。</br> 直到看不見人,錢廊的傻笑也沒有消失,他唰的打開手中裝模作樣的扇子,轉(zhuǎn)身準備回去。</br> 剛邁出去一步,突然頓住。</br> 等等,陸小姐剛才說什么?</br> 讀詩?!</br> 錢廊如遭雷劈——老天爺,他堂堂錢四少別說讀詩,就連春.宮.圖都懶得讀啊!</br> 然而已經(jīng)答應了陸南蓉,沒辦法,錢廊只能灰溜溜地回去,趕快讓小廝去買書……</br> 院中,陸南蓉站在墻邊,臉頰通紅,好半晌才慢慢降溫。</br> 沒敢看檀云的目光,她回到房間,逗弄鸚鵡。</br> 同一時間,陸母收到兩個消息,得陸南蓉偷偷跑出去后,氣得臉色鐵青。</br> “她怎么出去的?”</br> 管家擦了把汗水:“夫人,是錢公子幫著小姐出去的。”</br> 陸母:?</br> “小姐和錢公子去了鶴來客棧,小的打聽過,老爺關(guān)注的那位施姓書生和他娘子便住在那兒。”</br> 陸母越聽越不對勁:“錢公子一同去的?”</br> “小六回來后是這樣說的,”管家訕訕道,“夫人,小的覺得,是不是弄錯了什么?”</br> 聞言,陸母一陣沉默。</br> 過了會兒,她道:“等過幾天,老爺回來后再說。”</br> 時光如梭,殿試和會試在同一月中,這一天很快到來。</br> 清晨,鄔顏起了一大早,親自做了一頓沒有太多水份的早餐給施傅興,等人吃完后,又親自幫忙整理好衣裳,最后深吸一口氣:“夫君不用緊張,不管結(jié)果如何,你都已經(jīng)勝利了!”</br> 施傅興垂眸,看著明明比自己緊張一萬倍的女人,有些好笑:“你不是要當官夫人嗎?”</br> 那天兩人的聊天,他恰好聽見了幾句。</br> 鄔顏一怔。</br> 這的確是她的想法,上輩子累死累活,頂著個富二代的身份卻活得比社.畜還要累,所以睜眼來到這里后,她的第一目標就是每天睡到自然醒。</br> 與其說想當官夫人,不如說不想再背負別人的期望而前行。</br> 而且現(xiàn)在她賺的錢,足夠她實現(xiàn)當咸魚官夫人目標了。</br> 于是她認真道:“顏兒并沒有逼迫夫君的意思,盡力而為就可以。”末了開了個玩笑:“不過哪怕當了官夫人,以夫君那點兒俸祿,顏兒也得餓死。”</br> 聞言,施傅興笑了笑,她一直都如此,在大事上面為自己著想。</br> 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女人的唇,雖然如此,他還是要給她拿回來一個官夫人。</br> 天微微明,紅墻黃瓦,宮墻重仞。高大威武的宮門發(fā)出莊嚴的號角,緩緩從內(nèi)打開。</br> 排好隊伍的貢生,在一群內(nèi)侍的帶領(lǐng)下進入皇宮。</br> 這是他們的最后一步,成,則可魚躍龍門,一步登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