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107
107</br> 施傅興沒有明白“一起玩”是何意。</br> 鄔顏歪歪頭,給他解釋:“顏兒力氣小,風(fēng)稍微大些,一個人便拉不住紙鳶,夫君可以握住我的手,這樣兩個人共同使力氣,不論多大的風(fēng),絕對能拉住。”</br> 施傅興:“……”</br> 男人皺眉,實(shí)際耳根紅的滴血,雖說兩人關(guān)系越發(fā)親密,但大庭廣眾之下,這種事情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br> 而且到時候,恐怕其他人也不在意什么春景,直接轉(zhuǎn)頭看他們!</br> 旁邊眼巴巴的孩童們還以為他沒有聽懂,大聲道:“我知道我知道,就是要哥哥從后面抱住姐姐!”</br> “一只手放到另一只手上!”</br> “對哦,我見過我爹就經(jīng)常那樣幫助我娘呢!”</br> 鄔顏:“……”</br> 施傅興臉都臊紅了,越如此,他臉上的表情越認(rèn)真,仿佛憑此能掩飾住自己的真實(shí)想法:“你們在這做什么,還不自個兒去玩。”</br> 他教訓(xùn)幾個小孩子。</br> “不,我們要看大紙鳶!”</br> 狗蛋才不怕他呢,他爹說,讀書人身子最弱,他爹當(dāng)年便是一拳打倒了對娘不懷好意的書生,娶到他娘的。</br> 狗蛋覺得,以他的拳頭,揍翻眼前的大哥哥不在話下!</br> 施傅興不知道自己被小屁孩小瞧,他搖搖頭,不舍得對鄔顏說重話:“顏娘,這件事情不妥,且人多眼雜……”</br> 后面的話不言而喻,鄔顏眼底流露出遺憾,不過想想大環(huán)境,她覺得沒什么,是自己想當(dāng)然了。</br> “沒事,夫君,顏兒自己玩也可以。”鄔顏反過來安慰施傅興。人多眼雜,聽說朝廷對文人的要求特別高,特殊時期,還是小心為妙。</br> 雖然不能和夫君一起玩,但鄔顏不缺伙伴,她高高興興地把安兒叫過來。</br> 和安兒一起握住線,輕輕拉扯,天上的紙鳶隨之變得一高一低,因?yàn)轶w積大,哪怕她們的紙鳶飛的最高,也能看清楚是兩個丑萌丑萌的卡通人。</br> “為什么那個男娃是短發(fā)啊?”小孩子問。</br> “肯定是被他繼母給減掉啦!”</br> 有個生母離世,父親又給他娶了一位繼母的孩子心有戚戚。</br> “咦,你的頭發(fā)怎么沒被剪?”</br> 小孩撓了撓癢癢的頭皮,自得地挺起胸膛:“因?yàn)槲遗艿每欤 ?lt;/br> 大家伙一陣稱贊,過了會兒,又說起別的事情:“他們的眼睛好大哦,看起來特別好看!尤其是粉衣服的小姑娘!”</br> “比我家隔壁的小紅都好看,嘿嘿嘿我長大后,要娶她做妻子!”</br> “醒醒!那只是一個紙鳶!”</br> “……”</br> 孩子的審美和成人還是不同的,施傅聽見他們的話,心想那粉色女子已經(jīng)是他的妻子。</br> 顏娘長得美,他從來沒有見過比她還要美的女人,但沒想到一個卡通人,也能吸引男人(小屁孩)的目光。</br> 轉(zhuǎn)頭看向玩的開心的鄔顏,施傅興抿了抿嘴唇。</br> 過了會兒,他忽然上前接過鄔顏手中的線,低聲道:“跟我來一個地方。”</br> ……</br> “七公子,七公子哦,您慢點(diǎn)跑,老爺和其他幾位公子還在后面,要追不上您呢!”</br> 農(nóng)田外,一個面白無須、聲音尖細(xì)的男人跟在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屁.股后面,累的氣喘吁吁。</br> 小孩聽到聲音,回頭朝他做了個鬼臉:“榮伴伴,你又胡說,父皇和皇兄們正在種地呢,我才不等他們!”</br> 說完活蹦亂跳從一處田埂跳到另一處,動作靈活,讓差點(diǎn)兒掉進(jìn)坑里福榮又著急又心累——不愧是宮里最讓人頭疼的皇子啊!</br> 殷七才不管他爹的太監(jiān)伴伴怎么想。他今日是跟著他爹來的。</br> 說起他爹,也就是大頌的第三任皇帝,有一個特別的愛好——熱愛種田。為此在郊外有一塊專門的皇家田地,每年春耕時節(jié)都要領(lǐng)著宮里的娘娘、皇子來此播種,奈何娘娘們身子弱,還怕臟,去年最受寵的蘭妃跟著來了一次,結(jié)果不小心掉進(jìn)糞坑里,今年死活不愿意來。</br> 沒辦法,皇帝只能把幾個兒子全叫上,除了還不會走路的八弟,連殷七也來湊熱鬧。</br> 當(dāng)然,他真的是“湊熱鬧”。</br> 皇帝和年長的皇子自然不能讓他一個孩子干重活,殷七閑的長毛,讓小太監(jiān)陪著自個兒玩了會兒泥巴,方才在農(nóng)田里,他捏了一個小人,正準(zhǔn)備送給父皇看,一抬頭,居然看見兩個人在天上飛!</br> 再定睛一看,原來不是人,而是紙鳶!</br> 好大的紙鳶啊!</br> 殷七的眼睛瞬間亮起來,比起無聊的種田,小孩子當(dāng)然愛玩紙鳶,于是趁著大人們沒有注意,偷偷跑走了。</br> 他要去找大紙鳶!</br> “哎喲,七公子,七公子您等等奴才……”</br> 紙鳶離他們并不遠(yuǎn),福榮讓侍衛(wèi)騎馬帶著七皇子,一路找過去。</br> 彼時,施傅興半懷著鄔顏,雙手交疊,一起放風(fēng)箏。</br> 離得近了,能聞到對方身上傳來的清甜香味,白皙的后脖頸如同雪一般,施傅興目不斜視,一眨不眨直視天空的卡通人,胸膛卻砰砰砰亂跳,他沒料到自己會做出這般舉動,因?yàn)椴幌肟吹筋伳锸谋砬椋粵_動,便將人帶到這里。</br> 轉(zhuǎn)而一想,今日是他的生辰,顏娘為他做了這么多,作為丈夫,他怎么能連對方一個小小的要求都滿足不了呢?</br> 咳,反正沒人看到。</br> “夫君不害怕?”</br> 鄔顏貼著男人的胸膛,清晰感受到施三郎的心跳,仿佛揣了一只兔子,撲騰撲騰鬧著要逃走,心中頓時好笑不已。</br> 她確實(shí)沒想到,施傅興真的滿足了自己的要求。</br> 也沒有想到,在這個時代,兩個人可以無懼地?fù)肀г谝黄穑梢杂H密地玩游戲,可以手牽手在草地上肆無忌憚地奔跑。</br> 果然,有誤會就應(yīng)該講開,比起以前戳一下后退三步的烏龜,現(xiàn)在的他簡直就是“小可愛”,至少這份關(guān)系里面,不是鄔顏?zhàn)约阂粋€人在主動。</br> 施傅興“嗯”了一聲,聲調(diào)是三聲的,他在問她,什么意思。</br> “顏兒是說,夫君不怕被人看到嗎?”</br> 鄔顏側(cè)仰頭,她個頭只達(dá)到男人的肩膀,這般動作下,眼睛看到的是對方下巴,下顎線分明,如同雕刻出來的,完美迷人。</br> 如此帥氣的容貌,也就是當(dāng)時自己沒嫌棄,才能守著一塊蠟黃的石頭,洗洗打磨,露出里面的白玉。</br> 真好看。</br> 鄔顏心中竊喜。</br> 施傅興笑了笑,“這處幾乎沒有人會來。”</br> “啊?為什么?”</br> “如今是春耕時節(jié),百姓忙著地里的活,且這處風(fēng)景一般,那些踏春的人也不會過來。”</br> 男人語氣平緩,得幸于之前在暉城的經(jīng)歷,他對大頌百姓的生活有所了解,三月份,正是種植農(nóng)作物的時間,大家都在地里忙著搶種,哪里會有人閑逛。</br> 好呀,原來是早做好了打算!</br> 聽到男人的話,鄔顏瞇了瞇眼睛。</br> 這個男人太能裝,說不定在客棧的時候,已經(jīng)在心中反復(fù)想過不同情形,就是為了到這個時候,用來欺騙自己這個純潔懵懂的小仙女!</br> 眼睛眨了眨,想到什么,鄔顏索性松開手,轉(zhuǎn)了個身子。</br> 再開口,聲音變的怯怯,仿佛一個未見世事的小姑娘:“公子對奴婢這般好,奴婢該怎么報答呢……”</br> 施傅興怔了怔:“……顏娘?”</br> 鄔顏抬起眼皮覷了他一眼,又像是不敢看似的垂下眼眸:“公子不要這樣叫奴婢,若是被老夫人聽見,又要責(zé)罰奴婢了。”</br> 也不知道她平時看了多少亂七八糟的話本,不論扮演什么,都惟妙惟肖。</br> 施傅興喉嚨滑動,鄔顏這幅樣子讓他忍不住笑出聲,他不知道這次要玩什么故事,笑完之后開口問:“你叫什么?”</br> “公子忘了嗎,奴婢叫翠花。”</br> “咳咳。”下一秒,施傅興就被這個清新不做作的名字驚到了,沒想到鄔顏對自己也能下狠心,畢竟當(dāng)女皇的時候,她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葵恩。</br> 鄔顏見他不接話,自顧自往下走劇情:“奴婢只是一個丫鬟,公子理應(yīng)娶一門當(dāng)戶對的大家閨秀,如果被老夫人知道奴婢和少爺已有肌.膚之親……恐怕會打死奴婢的。”</br> 說到這,女人打了個哆嗦,像是真的想到那副場景。</br> 施傅興拉著紙鳶,空不出手,便低頭親了一下鄔顏的頭頂:“不要怕,我會娶你的。”</br> “不對不對!你的人設(shè)是一個紈绔!”聞言,鄔顏忽然換了一副表情,嚴(yán)肅瞪他,“啃老的富二代,某日看到院子里新來的丫鬟長的漂亮,所以豪取搶奪了對方!”</br> 施傅興:“……”</br> “聽到?jīng)]有,夫君?”</br> 鄔顏拉住他的衣服晃他。</br> 施傅興有些頭疼:“為什么是紈绔,不能換一個?”</br> 鄔顏搖搖頭:“換一個都沒有意思,就這個和夫君差別最大,顏兒想試試嘛~”</br> 好吧,施傅興想著后面的獎勵,沒敢拒絕,而且有一個大美人嬌滴滴的撒嬌,他也拒絕不了:“翠…翠花,你自是放心,我娘不會知道。”</br> “那,那奴婢今晚還要去嗎?”</br> 鄔顏顫抖著身子問。</br> 施傅興皺眉:“你說呢?”</br> “抱,抱歉,公子,奴婢會去內(nèi)室提前暖好.床……”抬頭怯怯看了一眼男人,鄔顏踮起腳,在男人唇上輕輕落了一個吻,“那奴婢,先離開了?”</br> 柔軟的觸感,輕如鴻毛,施傅興額頭的青筋直跳,他簡直想現(xiàn)在就跨越到晚上,這個女人就是妖精!</br> “誰讓你走的。”他氣得咬牙切齒,倒像是真的變成紈绔少爺,“回來!”</br> “哦。”</br> 鄔顏垂著眼轉(zhuǎn)回身子。</br> 見她如此聽話,施傅興臉色不自在,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繼續(xù),繼續(xù)放紙鳶。”</br> 低著頭的鄔顏舔了舔唇,聞言有些失望,就這?</br> 她還以為要讓自己接著親呢。</br> “大紙鳶!大紙鳶!”</br> 突然,一個小孩的聲音打破了兩人間的曖.昧.氣氛,兩人反應(yīng)迅速,在對方趕來之前分開。</br> 所以被侍衛(wèi)帶著來找大紙鳶的殷七并沒有看到什么少兒不宜,他終于找到人,激動道:“大紙鳶是你的嗎?快把它給我!”</br> 殷七上來就要“強(qiáng)取豪奪”,可比剛才的施傅興霸道多了:“你怎么傻愣愣的,我要玩大紙鳶,快把它給我!”</br> 后面趕來的福榮公公一聽小祖宗的話,趕緊下馬,掏出一塊碎銀:“這錢買你的紙鳶。”</br> 施傅興后退一步,一邊慢慢收起手上的線,一邊拒絕:“不賣。”</br> 福榮以為他嫌錢少,又掏出來一塊金元寶:“我家少爺實(shí)在喜歡,你看能不能……”</br> “在下已經(jīng)說過不賣。”施傅興跌下臉,看都沒有看那錁金元寶,這可是顏娘親手給他做的紙鳶,不論多少金錢,他都不可能將其賣出去。</br> 殷七作為皇子,從小便是被寵著長大,哪里被人拒絕過。</br> 氣得指使福榮:“榮伴伴,你快點(diǎn)把大紙鳶給本宮搶過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