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歡喜冤家
,烈火軍校 !
宿舍里一片安靜,顧燕幀剛洗完澡,裸著上身,坐在床邊擦頭發(fā),突然打了個噴嚏。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罵我!”
謝襄打量他一眼,燈光下的男人寬肩,窄腰,肌肉略薄,看起來有那么一把力氣……臉上微微發(fā)紅,趕緊移開視線,她翻了翻自己的包,找出幾片藥,目不斜視的遞給他:“喏,你今天泡了一天的水,估計是感冒了。”
顧燕幀立即搖頭,被寵壞的小少爺似的:“我不吃藥。”
“愛吃不吃。”謝襄收回手,白他一眼,還不稀罕給呢。
顧燕幀嘖了一聲,蓋好被子準(zhǔn)備睡覺。
“你明早會按時起床的對吧?”
對面幾乎是必然的沒有聲音,謝襄抱著手臂皺眉,呂中忻催命般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要是顧燕幀明天還是遲到,你就陪他一起泡大澡!”她打了個激靈,確認(rèn)道,“你明早會起來的吧?你要是還遲到,我可要跟你一起泡大澡了!”
謝燕幀在被子里翻了個身,蒙住頭,悶悶道,“看心情。”
一拳頭打在棉花上,謝襄臉上的表情僵了一僵,磨牙,“你,你要是不起來,我……”
后面的話咽回了肚子里,她看了一眼桌上沒動的藥片,沉沉嘆了一口氣。
夜里悶熱,故而只關(guān)了半扇窗,卻不料早晨起了風(fēng),厚重的窗簾一下一下的拍打在窗子上,發(fā)出一聲聲悶響,天色還沒有完全亮起,謝襄就已經(jīng)迷迷糊糊的醒來了。
側(cè)過頭去看,旁邊的床位深陷,雪白的被子卷成一團(tuán)軟塌塌的蓋在上面,顧燕幀顯然是沒有起來。
一手拿著衣服,一手拎著軍靴,謝襄靜悄悄的進(jìn)了衛(wèi)生間,片刻后,整理完畢的謝襄坐在床上望著顧燕幀陷入了沉思。
顧燕幀為人霸道刁橫,倘若今日將他吵醒,自己定會被遷怒。若是不叫醒他,今日一定真的會被呂中忻抓去泡大澡,兩相權(quán)衡間,哪個有威懾力不言而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顧燕幀一動不動,謝襄長眉一橫,皺起眉說:“顧燕幀,起床了!”
上前推了推他,窩在被子里的人形往床里面挪了挪。
見他像是釘在床上似的,謝襄有些生氣,一腳踹在他的身上,“快起床!要遲到了!”這次終于有了反應(yīng),顧燕幀被吵醒了,憤怒的坐了起來,從手邊抄起一個枕頭就丟了過去,隨后又“嘭”的一聲栽倒在了床上。
謝襄來不及躲避,被砸了個正著,頓時惡向膽邊生,咬牙切齒,“顧燕幀,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
她轉(zhuǎn)身向衛(wèi)生間走去,再出來時,手里多了一盆冷水。
“嘩啦!”
冷水自盆中傾瀉而出,一滴不剩的澆在了顧燕幀的頭上。
“你有病啊!”
剛剛的怒氣在冷水潑下的那一刻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有心虛。看著坐在床上滿面怒容的人,謝襄不自覺地向后退了一步,咽了口口水假裝鎮(zhèn)定的說道,“我,我這是為你好,你也不想被抓去泡大澡的吧。”
顧燕幀瞇了瞇眼,嘴角帶笑的看著她,現(xiàn)在他這幅樣子和泡大澡有什么區(qū)別?瞧他這幅表情,謝襄頓時慌了,憑借對他的了解,顧燕幀已經(jīng)處在爆發(fā)邊緣,謝襄拉開房門就往外面跑,卻只堪堪伸出了個手臂,就被跳下床的顧燕幀一把抓住按在地上。
“嗯?還想跑?”顧燕幀欺身而上,掄起拳頭作勢要打她。謝襄連忙兩手護(hù)在胸前抵擋,二人你來我往,橫在走廊上打作一團(tuán)。
旁邊的宿舍門被人打開,收拾利落的沈君山走了出來。他目不斜視、抬腳、跨步、從兩人身上邁了過去,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仿佛沒有見到躺在地上的兩人一樣。
“借過。”冷淡平穩(wěn)的聲音落下,筆挺的背影漸漸遠(yuǎn)去。
謝襄與顧燕幀停下了動作,均是望著沈君山的背影目瞪口呆。
“有個性!”顧燕幀感慨道。
“我也這么覺得!”謝襄附和道。
短暫的共識解決不了漫長的打斗,兩人相視一眼后繼續(xù)開戰(zhàn),直到整棟宿舍樓的人都走空了,才邊唧唧歪歪的互相抱怨,邊急急忙忙的向訓(xùn)練場趕去。
今早與顧燕幀打斗著實耗費了許多體力,加上時間緊急,所以沒有吃上早飯,本就在一眾學(xué)員中體力墊底的謝襄沒一會兒就被大部隊遠(yuǎn)遠(yuǎn)的甩在后面。倘若就她一人清凈的跑在后面倒也無妨,偏偏顧燕幀還是個既記仇又不安分的主兒。一會哼著歌跑過來敲敲她的頭,一會又拽拽她的行軍包挑釁的看著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謝襄是個要強(qiáng)的性子,拼盡全力追了上去,在身后狠狠的給了他一拳。兩人你追我趕,一路上打打鬧鬧,不知不覺竟已超過了排在第一的沈君山,居然從吊車尾變成遙遙領(lǐng)先。
驚掉了一群人的眼珠子。
謝襄在轉(zhuǎn)彎處加速甩開了人,急忙爬上了障礙墻,剛準(zhǔn)備跨過去,腿上忽的一沉,被人一把抓住了腳腕。低頭一看,那一臉壞笑的不是顧燕幀又是誰。心里暗道不好,一時間卻也想不出什么方法脫困,只能眼睜睜看著顧燕幀將自己從墻上拽了下來,四腳朝天的摔在地上,疼的直皺眉。
“謝良辰,加油哦!”顧燕幀坐在障礙墻上興沖沖的對著謝襄做了個鬼臉,然后轉(zhuǎn)身一躍便消失在了高墻后面。謝襄看他那樣子,知道這家伙是玩的上癮了,跟著從障礙墻上翻下去,一抬頭就發(fā)現(xiàn)頭頂有一個黑影籠罩,宋教官背著手陰沉的看著他們:“訓(xùn)練結(jié)束后,你和顧燕幀,一人五百個俯臥撐!不做完不許休息!”
如果再給謝襄一次機(jī)會,她一定不會叫顧燕幀起床,哪怕是泡大澡呢?總比在做俯臥撐的時候也要和那個死對頭大戰(zhàn)一番要輕松一些。
*
次日清晨,起床鈴響起,謝襄剛剛醒過來,映入眼簾的便是笑容滿面的顧燕幀,他穿著整齊的站在自己面前,手中還端著一盆冷水,不好的預(yù)感頓時涌上心頭。
“早啊,謝良辰!”話落,一盆涼水兜頭蓋臉的澆了過來。
良久的沉默,謝襄響徹云霄的怒喝驚醒了不少還在睡夢中的人,“顧燕幀,我要殺了你!”
走廊里其他宿舍的門接二連三的打開,一群人探出頭來觀望,謝襄和顧燕幀的打斗,已經(jīng)變成百無聊賴的學(xué)生們的一個談?wù)撛掝}。烈火軍校內(nèi)有規(guī)矩,打架隨意,只要不打壞學(xué)校內(nèi)的東西其他一律不管。雖然如此,學(xué)生們?nèi)允腔刍ゾ矗桓庇褠壑t讓的祥和局面,真正將這條規(guī)定付諸于實踐的只有顧燕幀和謝襄兩人。紀(jì)瑾一邊刷著牙,一邊看著宿舍的門贊嘆道,“又打起來了,嘖嘖,精力真充沛!體力真好!”
周末美好的上午時光就這樣被顧燕幀破壞了,謝襄將濕透了的床單曬好,拎著行李去了小珺家。
出了校門,順遠(yuǎn)城的繁華一點一點的在視線中回歸。商店門口掛著各色各樣的廣告牌,摩登女郎在五彩繽紛的畫面上朝著眾人甜笑,電車時不時滿載著客人駛過,偶爾有開著新式洋汽車的人招搖而過。
新華女校門口,不少留著時新學(xué)生頭,穿著紅藍(lán)相間格子校服的女學(xué)生們從校園里走出來,謝襄站在門口,遠(yuǎn)遠(yuǎn)就瞧見譚小珺和同學(xué)相伴著走出校門,立刻高喊:“小珺!”不出意料的引來諸多女學(xué)生的指點和圍觀。
謝襄迎了上去,又叫了一聲,“小珺。”
“你總算來找我了!”譚小珺見到她一臉驚喜,小跑過來一把將她摟住。
謝襄將頭靠在好朋友的肩上,始終平靜的臉上終于露出幾分難以支撐的疲憊,低聲說:“我想死你了。”
離別之情還未詳敘,兩人這般互動,已經(jīng)惹來了周圍女學(xué)生的集體驚呼,她們這才醒悟過來,手拉著手迅速離開。
一路小跑到街上,相視一笑,都覺得這烏龍讓人實在無奈。沒頭沒腦的走了一會兒,譚小珺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問她,“烈火軍校怎么樣,是不是訓(xùn)練特別累,還挺的住么?跟你一個寢室的人是誰?他有沒有發(fā)現(xiàn)你是女的,懷疑你了嗎?”
一連串的問題無一不正中紅心,謝襄想起這兩天受的折磨,唉聲嘆氣了一會兒恨恨說:“同寢室的那個……快別跟我提他,我都要煩死了。”
“怎么回事?他欺負(fù)你了?”譚小珺一下子就急了。
謝襄見此,心里暖融融,反而平靜了下來,不著痕跡地轉(zhuǎn)移了話題,“這個待會說,先問你件事,我們學(xué)校放假,我不想一個人住宿舍,這兩天能不能去你家住?”
“行是行,不過你女扮男裝去烈火軍校的事情我沒跟家里人說,你又要我保密,又要穿這身去我家,肯定會出紕漏。”
謝襄也反應(yīng)過來,低頭看著自己一身男裝,腦門發(fā)脹,“是不行哦,那怎么辦?”
“別忙,跟我來,我有辦法。”譚小珺神秘的一笑,扯著她加快了腳步。
聽了譚小珺指示,換好了裙子的謝襄扯了扯假發(fā),看著鏡子里美目盼兮的女孩兒,眉眼轉(zhuǎn)動之間,往日那個熟悉的自己似乎又找了回來。
譚小珺趴在試衣間門口,水汪汪的眼珠子瞅著謝襄,“這樣多好,真想不通你為什么會那么想不開,別看了,你好不容易出來,我?guī)闳ヒ妿讉€朋友。”
謝襄無奈地說:“你什么朋友啊,咱們?nèi)ツ膬海俊?br/>
“吃大餐!地方不遠(yuǎn),就在對面!”譚小珺拉著她往外走,偏過頭帶著笑,“高檔西餐廳,保管你滿意。”
謝襄無奈的隨著她走進(jìn)一家西餐廳,立在門口的侍者替她們拉開玻璃門,殷勤的問:“兩位小姐好,請問是否有訂位?”
譚小珺道:“曲小姐訂位。”
侍者為她們引路,謝襄聽著曲小姐三個字就直覺不好,腳步放緩,“小珺,我……”
可惜餐廳并不算太大,曲曼婷坐在臨窗的一桌,聞聲側(cè)過頭,見了譚小珺開心的擺手,笑道,“小珺,這邊!”隨即又好奇的看了一眼謝襄,瞇起眼睛撓了撓光潔的臉頰,似乎在回憶些什么。
謝襄瞪圓了眼睛,還沒來得及說話,余光瞥見兩個高挑的男子又朝著這邊走了過來,只是看了一眼,她就驚慌失措的轉(zhuǎn)過身。
那是沈聽白和沈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