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歧路89
晚間,眾人相繼回到南區(qū)分局,草草吃過兩口后,聚在辦公室開會。</br> 燈火通明的光色下,徐鈺將兩張照片貼到小白板上,給眾人匯報今日的收獲:“在孫益姚的評價里,朱淑君勢利、貪慕虛榮。在柳惠蓉的評價里,朱淑君愚蠢、天真,容易受騙。”</br> 這個浮華的年代,少有人愿意花費時間跟精力去了解對方,僅憑三言兩語就可以做出相關(guān)的判斷,所以人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缺點,帶著一點他們各自性格的縮影。</br> 徐鈺在孫益姚的名字上畫了個大圈:“孫益姚除了朱淑君的壞話,基本什么都沒透露。三緘其口,含糊不清。而柳惠蓉的口供則表明她有很多地方在說謊。她不僅是朱淑君的職業(yè)領(lǐng)路人,還知道朱淑君早期服務(wù)過哪些客戶。她選擇對警方隱瞞這些重要線索,不知道究竟是怕惹麻煩,還是心虛作祟。”</br> 同事頷首:“有必要查一查孫益姚的財務(wù)情況,那套近千萬的房子到底是怎么買下來的。”</br> 黃哥從飲水機旁走過來,端著咖啡,做好最近幾天要長期奮戰(zhàn)的準備。</br> 他“呼哧呼哧”喝了一口,被燙得齜牙咧嘴,舉手補充道:“那片地區(qū)的房價其實是這兩年才漲的,開盤的時候,大概是三百多萬吧。孫益姚傾家蕩產(chǎn),應(yīng)該還是能買得起的。”</br> “我覺得我們目前最大的問題,也是最有可能突破的地方就是,朱淑君的錢去哪兒了。幾百萬的收入不可能不翼而飛。”青年按著自己發(fā)酸的脖頸,因沉思而顯得表情凝重,“還有跟她關(guān)系好的江靜澄,她失蹤后沒過多久人就自殺了。如果會所的工資那么高的話,江靜澄怎么連多余的存款都沒給江平心留下?”</br> 黃哥搖頭:“江靜澄不一樣,她以前是洗碗的,后來才開始入行陪酒。而且她對這份工作本身很抗拒,主要是為了給江平心賺個學費,業(yè)務(wù)很少會發(fā)展到……咳,上班時間之外的這個部分。所以她的收入跟其他人不能類比。”</br> 何川舟坐在人群之外,靠近角落的位置。她后仰著頭朝中間看來,桌角的筆隨著她的動作滾落到地上,發(fā)出很輕的一聲。</br> 她彎腰去撿的同時,說道:“江靜澄沒有身份證,錢一部分打在江平心的卡上,每個月差不多只有八千塊錢左右。另外一部分用的是現(xiàn)金,這個具體就不可考了,反正當時老板說是不多。江平心也沒有發(fā)現(xiàn)她姐姐有帶多少現(xiàn)金回家。”</br> 邵知新直眉楞眼地問:“有沒有可能是老板怕麻煩,刻意隱瞞了一部分收入,好阻止警方深入調(diào)查。”</br> “不排除這個可能。”黃哥斜視過去,微抿的唇角里滿帶著他無法消解的愁苦,“所以你提出這個可能的目的是什么呢?你大膽的想象力進展到哪一步了?說說。”</br> “我、我……”邵知新支吾地道,“我是這么想的,柳惠蓉不是說,朱淑君經(jīng)常被騙嗎?那有沒有可能,她們的客人里有搞詐騙或者傳銷的?”</br> 他說完這句嘴就順溜了,越想越覺得合理,聲音也大了起來:“朱淑君跟江靜澄都沒上過什么學,收入又高,金錢來源還有點難以啟齒,簡直是詐騙犯的完美目標啊!本來那群人賺錢也沒什么底線,要是消費的時候見到這么個絕佳的機會,我覺得,很難忍得住。”</br> “你要這么想的話……”黃哥沉吟了句,肯定了他的想法,“邏輯上沒有問題。”</br> 徐鈺高聲叫道:“那也太慘了,人財兩失啊!”</br> 其余同事的潛意識里也不是沒有這個猜測,只是一被他點破,嘴里跟嘗到苦膽似的,紛紛開始覺得痛苦,抱頭叫嚷道:</br> “咱們的思維是不是過于發(fā)散了?怎么就討論到這一塊兒了?”</br> “我覺得挺符合朱淑君的情況的。她接待的基本都是有錢人,那可是高端玩家,利用她想賺快錢的貪婪心理,隨便整點什么話術(shù),那不是手到擒來?”</br> “我的老天啊,現(xiàn)金的流向本來就不方便查,你要是再來個詐騙,咱們連個努力的方向都沒有了!會所幾年前就被端了,當時拿到的客戶名單也不完全,這接下去要怎么查啊?”</br> “何隊,何隊你說呢!”</br> 何川舟聽到他們在叫自己,搪塞地“嗯”了一聲,看著執(zhí)法記錄儀里的影像開始走神,沒關(guān)注他們說了什么。</br> 錄制再播放出來的聲音總是有些失真,加上不大平穩(wěn)的攝像頭,斜倚在沙發(fā)上的柳惠蓉隱在半明半暗的光色里,有種難以揣測的距離感。</br> 徐鈺問她:“你說朱淑君經(jīng)常被人騙,具體是什么程度的受騙啊?”</br> 詢問到后面的環(huán)節(jié),柳惠蓉明顯耐心告罄了。臨近開店時間,外面也陸續(xù)出現(xiàn)一些嘈雜的人聲。</br> 柳惠蓉左手捏起一撮長發(fā),挑揀著發(fā)黃的發(fā)梢,心不在焉地道:“具體的我可不知道,你去問孫益姚啊。”</br> 徐鈺變換著問題試探她的口風:“那孫益姚跟朱淑君的關(guān)系好到什么程度呢?你平時跟朱淑君接觸的時候,有沒有聽她說起過什么重要的人?”</br> 柳惠蓉好笑道:“又不是小學生,誰跟誰手拉手上廁所就是關(guān)系好,我怎么知道她私下認識了什么人?而且她這種情況,能交到什么真朋友啊?頂多就是狐朋狗友。”</br> 徐鈺:“朱淑君那么多錢,一分都不剩了。畢竟共事那么多年,你一點口風都沒聽到嗎?”</br> 柳惠蓉長嘆一口氣,唏噓道:“我只能說,美貌加愚蠢,是一件很不幸的事。”</br> 何川舟按下暫停,抬起頭時,周遭的空間跟消了音似的,眾人已經(jīng)斂了聲息陷入安靜,動作一致地望著她。</br> 黃哥放下手里的杯子,問:“怎么了?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br> “算不上是發(fā)現(xiàn)吧。”何川舟揉了把臉,強行讓自己的大腦保持絕對的清醒,“柳惠蓉……你說她跟朱淑君不熟吧,她其實給你們透露了過多的細節(jié)。比如朱淑君被客人求婚,被某人哄騙,被孫益姚半推半就地帶入行。我不認為這些是平時沒有交集的人能夠知道的信息。以柳惠蓉的社交能力,她要是想跟朱淑君混熟,并從對方身上打聽點什么事情,根本不是難事。她真正知道的,應(yīng)該遠比她說出來的多。只是對于朱淑君的失蹤,她可能的確不了解詳細的經(jīng)過,也害怕給自己惹上麻煩,所以表達地十分隱晦。”</br> 邵知新閉上眼睛回憶。</br> 可惜他的段位還不足以勘透柳惠蓉的真實路數(shù),甚至覺得對方今天的表現(xiàn)看起來極為真實,沒有一個舉動是做作多余的,簡直可以用來做演技模板。</br> 何川舟說:“事實上,她也一直在跟你們反復(fù)強調(diào)兩件事。一,朱淑君被人騙了。二,讓你們?nèi)フ覍O益姚。”</br> 徐鈺若有所思地道:“所以我們……”</br> “去找孫益姚。她很可能知道到底是誰騙了朱淑君。”何川舟干脆利落地道,“明天早上我跟黃哥走一趟。”</br> 黃哥端杯子的手翹起蘭花指,隔空給她比了個“ok”。</br> 何川舟站起身,隨意整理了下桌面的東西:“今天晚上,把孫益姚有關(guān)的資料,能搜羅的都搜羅一下。她是目前案件里嫌疑最大的目標。”</br> 眾人應(yīng)聲。</br> 徐鈺轉(zhuǎn)身看著小白板,用筆補充相關(guān)人物之間的關(guān)系,畫了兩條線,將格格不入的沈聞?wù)恼掌孟聛恚q豫地問:“那這個案子,跟沈聞?wù)遣皇强赡軟]什么關(guān)系?他那么有錢了,還至于騙朱淑君的錢嗎?”</br> 眾人放輕手里的動作,用余光窺覷何川舟的反應(yīng)。</br> “就算跟沈聞?wù)龥]有關(guān)系,我們也得查。”何川舟面上不帶任何情緒,語氣也十足平靜,聽不出半點跟遺憾類似的味道。她抬起頭,眸光澄澈而堅定,對徐鈺說:“這個真相,已經(jīng)遲到三年多了。”</br> “我明白,就是覺得不能把沈聞?wù)K之以法,心里有口氣憋得難受。”徐鈺長吁出一口氣,又自我安慰地說,“不過新聞鬧得那么大,多少也能給年輕姑娘們一個警醒,就是陶思悅的官司可能會變得比較難打,希望她的律師不會讓人失望。”</br> 何川舟從她身邊走過,拍了下她的背。另外一位同事翻開筆記本,接過話題,報告今日調(diào)查的結(jié)果。</br> 會議尚未結(jié)束,外面有人敲門,過來通知說:“何隊,你們的宵夜到了。”</br> 何川舟抬起手腕對了眼時間,奇怪道:“我還沒點呢。黃哥?”</br> 黃哥攤手。</br> 外面的人說:“可能是朱淑君的媽媽給你們買的。她剛才來過,聽說你們在忙,就走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