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歧路85
會議室里,何川舟拿著筆在本子上龍飛鳳舞地記錄。</br> 朱媽媽給的信息太零碎,前前后后又跟他們嘮了一個多小時,何川舟滿腦子都是她帶著鄉(xiāng)音的普通話,語言系統(tǒng)跟著有點紊亂。</br> 等人員全部入座,她示意邵知新關(guān)上門,一手撐在桌上,給眾人簡單介紹一下朱淑君的家庭情況。</br> “朱淑君的父親在她上高中的時候就去世了,母親沒上過學,不擅長使用智能手機,村里也沒有銀行,取錢得去鎮(zhèn)上。所以一般情況下,朱淑君會隔兩三個月回去一趟,給她媽媽買點日常用品,再留一筆足夠生活的錢。”</br> “因為朱淑君長得漂亮,人也孝順,村里有人看不慣,沒有憑據(jù)地到處說她在城市里從事色情工作。之前有一次小孩子跑到她面前說,朱淑君大發(fā)雷霆,跟村里人鬧得很難看,放言說再也不回去了,于是回老家的頻率大幅變少。15年只在過年時才回去過一次。”</br> 何川舟用筆帽有節(jié)奏地敲擊桌面,視線從紙張上移,看向兩側(cè)的同事,簡短說完最后一段話。</br> “兩人的通話頻率不高,一般是朱淑君主動打電話給她媽媽。最后一次通話時間是15年12月2號,朱淑君告訴她媽,她想攢錢在A市買套房子,她媽只勸她早點結(jié)婚,兩人爆發(fā)了激烈的爭吵,之后很長時間沒有交流。一直到16年春節(jié),朱淑君那邊也沒有任何消息,朱媽媽才發(fā)覺不對勁,給她報案失蹤。所以朱媽媽,什么都不知道。”</br> 黃哥將一份剛打印出來的資料分發(fā)下去:“我們在調(diào)查江靜澄的自殺案件時,從她手機里翻到過這張照片。當時分別走訪了里面的幾個人,詢問她的生活情況。”</br> 照片里是六個女生并排坐在一張紅色皮質(zhì)沙發(fā)上,江靜澄在正中間,手里捧著個小蛋糕。室內(nèi)光線昏暗,窗簾半開,朱淑君手里還抱著一捧花。</br> “據(jù)另外幾個人說,江靜澄為人比較孤僻,唯一能跟她聊上幾句話的就是朱淑君。這次生日也是朱淑君提出要慶祝的。”</br> 這是三年前的案子,隊里有一部分人了解不多。黃哥把紙張舉在空中,用筆指著,分別報了下六人的名字。</br> “我們走訪的時候,朱淑君已經(jīng)有半個多月不去上班了,手機打不通,出租房里也找不到人。因為跟案子關(guān)聯(lián)不大,警方?jīng)]有做太深入的調(diào)查,只是把她的情況順道放進檔案里。”</br> 徐鈺盯著手上這張經(jīng)過美顏濾鏡修改的合照,又對比了朱淑君坐在窗前的那張偷拍照,發(fā)現(xiàn)就算是把兩張照片一起擺在她面前,她也是要犯臉盲的程度。</br> 她眼珠滴溜溜地轉(zhuǎn)了兩圈,問:“所以,朱淑君很可能在15年12月初就已經(jīng)失蹤了?”</br> “對。”黃哥放下紙筆,一臉慶幸地捂著胸口,“當時都是江平心逼的呀,要不然我們怎么會閑得去查朱淑君這個人?也留不下這個關(guān)鍵信息。”</br> 他覺得改明兒要好好拜一拜自己,不是當年那么認真工作,怎么會有今天這樣的回報。</br> 何川舟說:“江靜澄在A市沒有身份證,城市管理嚴格后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我記得鄭顯文說過,江靜澄在會所的工作,是鄭盡美找韓松山幫忙介紹的。韓松山跟沈聞?wù)J識那么多年,利益勾結(jié),又受過對方不少照拂,那沈聞?wù)齺鞟市他幫忙負責招待確實合情合理。我估計朱淑君就是在會所跟他認識的。”</br> 邵知新也不想給眾人潑冷水,可是看了一圈,見沒人主動提,還是頂著壓力小聲道:“會不會是巧合?畢竟是那么多年前看到過的照片,一般人沒那么好的記憶,對臉部特征也不敏感吧?她真的記得沈聞?wù)龁幔俊?lt;/br> “我覺得確實是巧合,不過不是你說的那種。”何川舟說著,起身將放在手邊的一個黑色塑料袋擺到桌子正間。</br> 眾人伸長脖子,問:“這是什么?”</br> 徐鈺手快,直接拿起來,發(fā)現(xiàn)里面放的是一支手表。</br> “我查了下,售價三十多萬,朱淑君帶回去的。她媽媽不知道價格,隨便當雜物收了起來。朱淑君失蹤后,她又整理了出來,覺得可能是證據(jù)。”何川舟抬了抬下巴示意,“當時跟手表放在一起的,還有一張賀卡。”</br> 賀卡里沒寫什么,只有一行“生日快樂”,落款是“沈”。</br> 不過這種消費記錄不會難查,沈聞?wù)龑τ谧约旱母冻鲆幌虿患友陲棧@樣才能在對方發(fā)起控告時給出“你情我愿”的回復(fù)。</br> 何況他買這支手表的時候也預(yù)測不到朱淑君后來會出事。</br> “嚯。”徐鈺陰陽怪氣地道,“嘖嘖,變大方了呀,以前給陶思悅頂多買買衣服,全加起來也抵不上這一支手表。”</br> 黃哥糾正說:“對付陶思悅關(guān)鍵是穩(wěn)住陶先勇,他給陶先勇的投資一直以來可不少。朱淑君在會所工作,那見過的有錢人不是一個兩個,不放點血怎么能符合他的身份?”</br> 徐鈺冷哼一聲,譏誚道:“說明沈聞?wù)腻X還真是花在刀刃上。”</br> “藏頭藏尾,名字都不敢寫全。”邵知新瞇著眼睛,表現(xiàn)出對沈聞?wù)臉O大蔑視,“他是不是提前預(yù)料到,‘沈某某’這個稱呼會在不久的將來出現(xiàn)在警方的公告上。”</br> 眾人紛紛附和。</br> 話雖說得有種視金錢如糞土的豪邁,傳看手表時的動作還都是輕手輕腳的。</br> 黃哥身體前傾,緊張地說:“行了別摸了,記錄完趕緊給人送回去。這鑲碎鉆的,別磕一顆掉在咱們會議室。”</br> 幾人玩笑了幾句,自覺收聲,將東西放回去,看向何川舟等待指揮。</br> “朱淑君的失蹤跟沈聞?wù)降子袥]有關(guān)系目前還無法確定,但是,她已經(jīng)遇害的可能性很高。我們需要確認她的失蹤時間,找到她的尸體以及遇害地點。”何川舟抬手點了個人,“開完會你去找品牌查一下購買記錄。”</br> “好嘞。”</br> “你去查一下朱淑君的手機記錄。”</br> “是。”</br> “……”</br> “合照上這六個人,重點關(guān)注一下孫益姚跟柳惠蓉,就是邊上這兩個。另外兩個女生跟朱淑君只見過一面,是孫益姚路上遇到順道請過來的,知道的應(yīng)該不多。徐鈺,你跟……”</br> 黃哥見她目光轉(zhuǎn)向自己,接了一句:“她跟小新去問。他倆臉生。”</br> “行。那黃哥你跟我去找一趟當時的房東。”何川舟合上本子,利落道,“散會。”</br> ·</br> 何川舟習慣將各種瑣碎的線索記錄下來。檔案中沒有留存的一些無關(guān)內(nèi)容也記在上面,比如房東的聯(lián)系方式。</br> 她從柜子里翻出了16年用過筆記本,照著號碼撥打過去,幸運的是對方確實沒更換手機號。</br> 雙方約好在小區(qū)門口見面。</br> 房東是個中年女性,早早到了,穿著件淺藍色長裙等在樹蔭下。</br> 何川舟跟她打過招呼,開門見山地問:“朱淑君后來也沒找過你?”</br> 這幾天A市高溫,房東被熱氣烘得睜不開眼,整張臉都皺在一起,觀察不了表情:“那小姑娘啊?沒有。”</br> 何川舟問:“她的東西呢?”</br> “我……唉。”對方支吾了會兒,嘀咕道,“都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br> 何川舟了然道:“你丟了?”</br> 房東苦著張臉說:“那我房子得出租呀,我靠這個吃飯的。我讓她拖欠了兩個月的房租,實在沒辦法了,就把她的東西搬小倉庫了。一年后她還不過來領(lǐng),我也只能給她把衣服什么的丟掉了。我總不能一直給她免費保管。”</br> 房東一面說一面帶著他們往樓道里走。</br> 從一樓到底下車庫有架空層,地產(chǎn)商做成了小型倉庫用來售賣。路有點繞,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發(fā)出響亮的回音。</br> 她步子邁得快,彎下腰打開面前的一扇卷門,抬著開了一半,回頭說:“就剩里面這些了。”</br> 黃哥把門整個拉開,開了墻邊的燈,跟何川舟一起進去。</br> 里面只剩下幾件小型家具跟小家電,還有一些包裝完整的禮盒。</br> 房東停在門口,見兩人在里面仔細翻找,擔心他們要追責,急匆匆地解釋:“我可沒靠這些東西賺錢啊!衣服嘛我穿不上丟了,日常用品更說不上值錢。看著有點兒貴的我還是給她放這兒了。頂多就是兩個包,我咂摸應(yīng)該也是仿牌的,我給拿走了,大不了我給你們拿回來。”</br> 黃哥回頭笑道:“你放心,我們不是來找你算損失的。麻煩你給我們講講她的情況。”</br> 房東為難地說:“沒有什么好講的啊。房東跟房客不就是冰冷的金錢交易關(guān)系嗎?我總不可能跟她談心吧?顯得我要圖謀不軌。”</br> 黃哥覺得有點好笑,摸出手機給她看沈聞?wù)恼掌繓|一眼認了出來,瞪大眼道:“這不是前幾天上新聞的人嗎?”</br> 黃哥問:“以前見過?”</br> 房東遺憾搖頭:“沒見過。”</br> 黃哥莫名有種一槍放空的失落。</br> 何川舟拆開一個禮盒,插了一句:“朱淑君一直是一個人住嗎?”</br> “當然了,我不允許兩個人住的。”房東甩著手里的鑰匙說,“那得加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