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歧路52
班主任攬著江平心的肩,跟值班的民警道:“我們來作證……哦不是,來配合調查?”</br> 徐鈺接到消息,趕緊放下手頭工作跑出來,領著兩人往樓上走。</br> 班主任沒來過這種地方,一路上好奇地朝墻上的門牌以及路過的行人打量,進了電梯,忽然想起路上打好的腹稿,著急補充道:“不要把她帶到那種小黑屋子里去,她會害怕。找個普通的地方聊聊就可以了。另外她是未成年人,我要求在旁邊陪同。”</br> 徐鈺按完樓層,轉過身笑道:“您放心吧,我們都很好說話的。”</br> 班主任點頭,轉頭看看墻壁上貼著的標語,等待電梯開門的空隙,與她寒暄道:“你們刑警平時很忙吧?一般什么時候才能下班啊?”</br> 徐鈺說:“沒有特殊情況的時候也是正常時間上下班。有時候根據(jù)排班表值夜班。有案子就說不準了,睡覺的時間可能都沒有,更別提下班了。”</br> 她說到一半,電梯門已經(jīng)開了。</br> 徐鈺率先邁步出去,在門邊等了等,笑著領她們去了一個光線通明的小房間。</br> 兩人并排坐到靠墻的長椅上,正局促間,另外一名警員端著兩杯水過來,擺在木桌中央。</br> 徐鈺問:“你們看這里可以吧?”</br> 班主任說:“可以的。麻煩你們了。”</br> 開好設備后,徐鈺壓低上身,語氣盡量溫和對江平心問:“你看見兇手了嗎?”</br> 江平心遲疑中點了下頭,目光微微閃爍,緊跟著又搖頭。</br> 徐鈺翻開筆記本,說:“沒關系,你慢慢講。”</br> 江平心的敘述挺有邏輯,不用徐鈺引導,自己能挑著關鍵說:“其實那天晚上,我寫完作業(yè)之后,跟往常一樣打著手電去河邊找線索。我剛走出那條小路,天上就開始下毛毛雨了,我準備回去拿傘,聽見有人在對面叫我。”</br> 她稍稍停頓了下整理思路,接著往下道:“他也在河岸邊上閑逛,不過跟我不是一個方向來的。遠遠看見我手電的光了,跑過來問我能不能分他一個。</br> “他聲音挺好聽的,不像是個壞人,我就問他怎么不回去,他說他要在這里等人。”</br> 徐鈺太陽穴邊的青筋猛地一跳,心說現(xiàn)在的孩子已經(jīng)發(fā)展到憑聲音判斷人的好壞了嗎,新一代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虎了,還沒開口發(fā)表看法,就聽班主任后怕地訓了一句:“很危險的,以后不能這樣!”</br> 江平心將手掌在校服褲子上擦了擦,心虛地低下頭,說:“其實我當時也有點害怕,畢竟那附近特別荒,晚上很少有人路過。有時候能碰見幾個騎電瓶車來偷菜的,但多少有點印象,說話的這個男的我從來沒見過。”</br> “我本來不想理他。他估計知道我怕他,追了兩步就停下了,打開手機的夜視燈在對面朝我揮手,說可以給我錢,又問我附近有沒有什么地方能躲雨。我看他樣子,覺得他可能真不是什么壞人吧,就沒馬上跑。讓他站在原地別動,用手電仔細照了他兩遍,然后放了一支在地上。”</br> 徐鈺問:“等人的是韓松山?”</br> “對。是他。所以我對他的裝扮有印象。”江平心說,“我沒收錢,直接回家拿傘了。”</br> 徐鈺跟同事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的臉上都寫著迷茫。</br> 同事三連發(fā)問:“韓松山非得站在岸邊等人?對方?jīng)]給他準確的會面時間嗎?他一定要這么寸步不離地守著。這得是什么人啊?”</br> 江平心小聲嘀咕:“我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br> 徐鈺在筆記本上寫了幾個關鍵字,問:“然后呢?”</br> 江平心說:“我不敢馬上回去,在家里待了一段時間,覺得他可能已經(jīng)走了吧,才拿著傘又去了一趟。”</br> 饒是徐鈺聽到這里都不得不感慨一句:“你還敢去啊?你膽子真的可以包天了。”</br> 江平心張了張嘴,沒有反駁,干巴巴地往下說:“那時候天還在下雨,我心神不寧的,沒怎么注意路。快從小路出去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前面有道光在晃,而且在不停朝我的方向靠近。”</br> 她回憶起當時的畫面,腳底仍舊有種想打寒顫的冷意。</br> “我不敢再往前走了,拿出手機,按好了110,靠墻站著。把手背在身后。準備隨時報警。很快小路里進來一個男人,看身量就知道不是韓松山,我有點驚訝。”</br> 徐鈺跟同事都嚴肅起來,屏息凝神地聽她描述。</br> 狹長的泥水小路里,雨聲細碎,伴隨著一道有節(jié)奏的踩踏聲。對方腳步沉穩(wěn)有力,水花似乎通過聲音飛濺在她耳邊。</br> 江平心目不轉睛地盯著路口,在人影出現(xiàn)的一瞬間,心里陡然打了個突。</br> 對方手里也拿著一個手電,只是朝前的光源照不清楚他的臉。他察覺到江平心的存在,燈光朝墻邊打了過來,江平心也下意識地抬高手腕照了回去。</br> 近距離射來的光線過于刺眼,江平心松開傘柄,準備抬手作擋,對方卻先一步把電筒挪開了。江平心也順勢看清了他的五官。</br> 一張光影分明,輪廓清晰的臉。</br> 江平心嘴唇動了動,似乎有點艱澀,兩手捧過桌上的杯子,深吸一口氣,說:“他頭上戴著頂黑色帽子,藍色的短袖上染了一片紅,不過顏色不是很濃,被雨稀釋了,一圈圈地暈開,我不確定是不是血……”</br> 她喉嚨用力吞咽,數(shù)秒的停頓后,說:“他臉色有點蒼白,眼睛半闔著朝我斜過來,還沖我笑了一下。”</br> 班主任輕撫她的背安慰她,江平心略微直起身,喝了一口水,聲線不再那么顫抖。</br> “我當時被嚇到了,沒敢看得太清楚,扔下傘轉身就跑。好在他也沒追過來。”</br> “后來你們拿著照片過來問我,我才知道韓什么……那個男人已經(jīng)死了,我覺得兇手應該就是我那天晚上看見的男人。”</br> 同事立馬說:“我去把照片都拿過來。”</br> 他跑出門,很快拎著一個文件袋回來,將里面的照片全部倒在桌上,一字排開,讓江平心辨認。</br> 這些都是韓松山在A市的合作伙伴、以前工作過的同事,以及周拓行給出的有舊仇的對象。</br> 江平心往前坐了點,彎著腰去夠桌上的照片,隨后覺得有點累,干脆蹲在地上,兩手扶著桌沿一張張比對過去。</br> 她看得仔細,其中有幾張照片反復辨認了好幾次,到最后眼睛快花了,覺得幾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都長的一個樣。</br> 再三確認后,她告訴對面的民警:“沒有。”</br> 徐鈺隨手撥了撥桌上的照片,問:“你確定嗎?”</br> “感覺不是。”江平心說,“我對人臉的辨識能力不高,但是這些人的臉型跟他不大一樣。那個人臉上沒有胡子,而且?guī)б稽c劉海。”</br> 徐鈺無奈笑道:“你不能靠發(fā)型跟胡子認人的,因為有些照片是以前拍的。而且夜里匆匆一眼,人的輪廓會受視角跟光線的影響出現(xiàn)一定偏差。你把你覺得像的都先挑出來,交給我們去排查。”</br> 江平心想了下,還是搖頭:“他臉小,人很瘦,不能完全確定但年紀應該不大,這些人都沒他長得帥。”</br> 徐鈺說:“好的。”</br> 她可以相信一個女生對男性顏值的判斷。</br> 同事長長嘆出一口氣,見了鬼地道:“都不是啊?那這人到底是從哪兒憑空冒出來的啊?跟韓松山關系好像還不一般,該不會是韓松山什么私生子吧?”</br> 徐鈺不贊同:“你覺得以韓松山的性格,他在乎什么私生子的身份嗎?如果想認他,肯定大張旗鼓地接回去了。”</br> 班主任聽他們討論了兩句,隨即陷入深思的沉默,試探著問:“我們可以回去了嗎?”</br> 徐鈺整理桌上的東西,說:“先幫我們做個畫像吧。我們的畫師今天在。小江妹妹餓了嗎?我去給你們買點吃的。”</br> 畫像用了很長時間。</br> 江平心雖然對那一眼的印象十足深刻,可剛剛看了太多照片,對人臉有點模糊了。努力清空大腦,仍舊抓不住感覺。對著屏幕上的畫像調整了很長時間,才說大概有七八分像。</br> 眾人也不好為難她,決定讓她先回去,等思路捋清晰了再過來幫忙修正細節(jié)。</br> 徐鈺拿著打印好的畫像跑去樓下找同事,想請他們幫忙比對一下人臉,看能不能找到線索。</br> 幾人圍在電腦旁,正在小聲討論的時候,另外一名同事正好路過。瞥見他們桌上的紙,“咦”了一聲,拿著來端詳片刻,又離遠了歪著腦袋細看,臉上露出點古怪的神色,扯扯徐鈺的衣袖,問:“這個人,是不是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左手手背上還有一道疤?”</br> “對對對!”徐鈺回頭問,“你怎么知道的?”</br> 一群人齊刷刷望了過來。</br> 同事的手順著線條畫了兩下,點評道:“眼尾應該再有點下斜,看起來更有親和力一點。然后脖子右邊還有兩顆痣,一顆大一顆小。”</br> 徐鈺沒聽江平心說有痣,不過見他說得如此熟稔,不由興奮地道:“你見過他啊?你知道這人是誰嗎?”</br> 同事將圖片還給她,大聲說:“這不就是你們何隊昨天讓我?guī)兔φ业娜寺铮∷f是她很好的朋友,王熠飛啊,直接搜!熠熠生輝的熠,飛翔的飛。”</br> 徐鈺愣了下,那位同事已經(jīng)走回自己工位,從成堆的紙張中準確翻出一張圖片,豎在半空展示給他們看:“是這個人吧?”</br> 確實是有點像,只是徐鈺有點回不過神。還是邊上有人推了她一把,提醒道:“江平心還在不在?趕緊拿過去讓她認一眼啊!”</br> 徐鈺應了聲,拿著紙往走廊上跑去。</br> 江平心還沒離開,半路跟張隊、黃哥他們幾個遇上了,停下來說了幾句話。</br> 黃哥見徐鈺神色倉惶,莽莽撞撞地沖過來,臉上笑容收斂,低聲斥責道:“說多少次了不要狂奔!萬一撞到人怎么辦?什么事啊非急成這樣?”</br> 徐鈺沖他點了點頭,沒顧得上說話,將紙遞過去問:“江平心,你看看,是這個人嗎?”</br> 江平心接過,只是粗粗一掃,臉色驟然變了一下。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兩位領導,或許是由于驚訝,微張著嘴沒有出聲。</br> 現(xiàn)場眾人頓時讀懂她的表情。</br> 黃哥立即抽走她手上的紙,低下頭認真打量。</br> 張隊也是訝然,平時不怎么變動的眉毛往上挑了挑,跟黃哥說:“你們分局的行動效率……很高啊。”</br> 黃哥的表情卻不顯輕快,問:“這么快就找到了?你們怎么找的?”</br> 徐鈺頂不住他倆如炬的目光,小聲地說:“何隊昨天給他報了失蹤。他們覺得跟畫像上的人有點像,就讓我拿過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