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瀕死體驗
朱飛越跟在隊伍里頭,前擁后擠的,跟城里早高峰擠公交車一樣,按他的說法,當(dāng)時就感覺,人這一輩子真的是苦,活著苦,為了錢四處奔波,受盡人情冷暖,結(jié)果死后也不得安生,在黃泉路上受苦不說,還要被打入滅絕大牢里,受各種折磨。
生命卑賤到如此不堪,讓人不得不感嘆,造物的無常。
很快朱飛越就發(fā)現(xiàn),那些陰差打人時,有一個規(guī)律,誰回頭往后瞅,他們就打誰,難怪老輩人說,黃泉路上莫回頭,原來是這個道理。
回頭,代表對人世的留戀,這在陰間是大忌。
黃泉路難走,路兩邊,漆黑的荒野里,尸骨遍布,不時出沒著一些叫不上名的死物,張牙舞爪,神態(tài)扭曲,它們把這里當(dāng)成了獵場,肆意捕殺,生吞隊伍里的人。
陰差對此居然不管不顧,任憑那些嗜血的死物亂來,活著的時候,人命不值錢,死后,靈魂更不值錢。
朱飛越在隊伍正中,相對安全,而那些在隊伍邊緣的人,真的慘,黃土伴隨著血肉橫飛,凄慘的叫聲響徹天際。
天空的眼色,顯得更加詭異了,紅與黑的交織,像打翻的顏料盤,亂的毫無章法。
遠(yuǎn)處,依稀可見一根高聳入云的漆黑煙囪,里面冒著滾滾黑煙,那煙囪所在的位置,就是枉死城,城墻高約百米,黑磚黑瓦,陰沉沉的,跟山一樣聳立在那。
城門大開,人們沿著黃泉路,擁擠著涌入城中,街道里黑壓壓的,什么也看不清,兩側(cè)的建筑,都覆蓋著又厚又長的人頭發(fā),密密麻麻,像水草般無風(fēng)自動,鋪天蓋地般朝隊伍壓來。
“你知道最恐怖的是什么嗎?”朱飛越抬頭看著我。
“什么?”
“走了那么久,當(dāng)時我又累又餓,估計其他人和我的情況也差不多,這時,街道的建筑里,伸出一只只手,端著盛滿飯菜的大碗,往人群里塞,有人忍不住,接過碗大口吃著,結(jié)果剛吃沒兩口,就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飯菜有毒?”
“陰間的食物,是不能亂吃的,那些玩意送來飯菜,就沒安好心。”
朱飛越用手抓著頭發(fā),臉色驚悚道:“最后,我們來到了一處寬闊的廣場,那廣場有七八個足球場大,前面擺著幾個香案,香案后面坐著些穿官服的人,影影綽綽地,看不太清楚,有人拿著張紙,開始念名字,念到的人,就被陰差抓走,丟到焚尸爐里,直接火化了。”
“啊?”我人都聽傻了:“不是說什么八堂會審嗎?咋就直接火化了呢?”
朱飛越搖著頭:“我也不知道,陰間的很多事,我是看不明白的,也沒法用世間的常理解釋。”
有一小部分人,被帶去焚尸爐,燒的魂兒都沒了,原來那根大煙囪,就是連接焚尸爐的,巨大的鐵爐燒的噼里啪啦響,爐子旁邊還有個小閥門,有人打開閥門,用杯子接尸油喝。
終于叫到朱飛越的名字了,好在他不用進(jìn)焚尸爐,穿官服的人,開始宣讀他的罪行,亂七八糟說了一大堆,朱飛越一個字也沒聽清,讀完,就有陰差拿著牽牲口的套索,套住朱飛越的脖子,把他往大牢里拉。
“然后呢?”我心臟砰砰跳。
“我當(dāng)然不肯去啊,我拼命掙扎,扯著嗓子大喊冤枉,沒人聽,我舅姥爺在旁邊,幸災(zāi)樂禍地鼓掌叫好……然后我就醒了。”
接下來,我倆都沉默了。
這件事太過詭譎,完全超出了我的認(rèn)知,他所描述的陰間,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這些都是其次,關(guān)鍵,他是怎么進(jìn)去的,又是怎么出來的?
這是我最想不明白的。
只有一個人,能揭開整件事的謎底,那就是影師傅。
“走,我們?nèi)フ倚沼暗乃阗~,把梅連舟也叫上,這個人故意設(shè)套害你,肯定沒安好心,他在刺青上做了手腳。”我咬牙切齒道。
朱飛越楞了很久,臉色陰郁地看著我:“李志文,有件事,我不知該不該說。”
“快說!”
他嘴唇有些白:“從陰間回來,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變了,我好像……觸碰到了某種力量。”
我手心一涼,上下打量著他:“啥力量?”
朱飛越吃力地活動著身子:“我也說不上,那股力量似有似無,看不見,摸不著,但我身體的確發(fā)生了變化,我能感覺到這種變化。”
他慢悠悠下床,舒展了下四肢,骨骼咔嚓嚓亂響,有幾處血管,像蛇一樣,隱隱扭動著。
最讓我心驚肉跳的是,每伴隨一次呼吸,朱飛越上身的皮膚,都會冒出蛛網(wǎng)般的黑線,那些黑線彼此錯綜復(fù)雜,密密麻麻,隨著呼吸時隱時現(xiàn)。
從陰間回來后,朱飛越仿佛變成了一個怪物,一個更陰森,更深邃的物種。
我都快認(rèn)不出他了。
“你……你身上?”我指著他驚呼,朱飛越冷冷撇了我眼,低沉著嗓子道:“這有什么?我連陰間都去過,已經(jīng)再沒有任何事,能值得我驚訝的了。”
收拾一番后,我們下樓,攔了輛車,火急火燎地殺往開原,本來我要叫梅連舟一起去,朱飛越卻不讓叫:
“又不是去干仗,喊他干啥?我需要和影師傅好好談?wù)劊P(guān)于陰間,我有很多疑惑……”
上車后,我心里瘆得慌,盯著朱飛越道:“姓影的那么卑鄙,故意下套害你,在你刺青上動手腳,這種籃子,你還跟他談個幾把啊?”
朱飛越搖著頭,陰陰地說:“你不懂,這位影師傅,絕對是個玄學(xué)大家,他的境界,比梅連舟,王妍都高好幾個層次,他不是害我,相反,他是在點化我,我身上發(fā)生的改變,對我有很大的益處,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想再去一次陰間。”
我倒吸了口涼氣,感覺朱飛越從陰間回來,人已經(jīng)瘋了,但我瞅他那樣子,又不像發(fā)瘋。
他眉眼都很正常,只是眼神顯得格外冷漠,似乎世間的一切,真就提不起他任何興趣了。
一個體驗過生死全過程的人,產(chǎn)生這種反應(yīng),似乎也不奇怪。我以前看過幾篇關(guān)于瀕死體驗的文章,我一直對這事感興趣,所以沒事喜歡在網(wǎng)上找類似的資料。
瀕死體驗,是指一個人在心臟停跳,腦運轉(zhuǎn)終止,被醫(yī)學(xué)認(rèn)定為死亡后,卻在短時間內(nèi)又活過來的現(xiàn)象,幾乎所有瀕死體驗者都聲稱,在這段死亡時間內(nèi),他們的靈魂到達(dá)了另一個世界,看到了很多奇異,恐怖的景象。
也因此,絕大多數(shù)瀕死體驗者,在康復(fù)后,性格會發(fā)生劇烈的改變,或者產(chǎn)生抑郁,輕生的念頭,或者丟下工作和家人,去深山獨自隱居。
還有不少剃度紅塵,去佛門,道觀出家的。
瀕死體驗無處不在,其實國內(nèi)也有很多類似的案例,我聽說過一起,以前某個農(nóng)村,有個老頭死后,被裝進(jìn)棺材下葬,土埋了一大半,棺材里突然發(fā)出指甲撓木頭的聲音,吱啦啦亂響。
家人都嚇壞了,還以為詐尸了呢,有膽子大的后生,用鐵锨撬開棺材,發(fā)現(xiàn)老頭居然活了,正坐在里面大口喘氣,還一個勁地說,是閻王把他放回來的。
朱飛越經(jīng)歷了瀕死體驗,他堅信自己去過真正的陰間,甚至還在其中撈到了好處,感知到了某種陰森的力量。
對此,他不但不感到惶恐,反而非常興奮,對那種力量產(chǎn)生了強(qiáng)烈的向往,他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也是我最擔(dān)心的。
我們先假設(shè),陰間真的存在,而且就像朱飛越所描述的那樣,黃泉,枉死城,滅絕大牢,十八層地獄……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
可那里是陰間啊!在中陰界闖關(guān)失敗的死者,靈魂墜落其中,在那個卑鄙,陰森怨毒的世界中,接受最后的審判,那種地方,就算隱藏著某種力量,它也絕不是為活人而準(zhǔn)備的!
朱飛越接觸到它,未必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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