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闊別多日,寧弈再一次回到了顧行舟的房子里。其實寧弈原本是想回自己的公寓的,但顧行舟就那么默默地拽著他的衣袖,眼神里甚至能看出一絲可憐。
寧弈:“……”
不是娛樂圈高冷之花嗎?怎么突然就有種他這幾年白長了的感覺?
于是稀里糊涂地到了顧行舟家。
時間還早,顧行舟給寧弈倒了一杯水,然后摳了摳腦殼:“你坐一會兒,我去買點東西,家里什么都沒有?!?br />
“一起去吧?!睂庌恼酒饋?。
顧行舟不太自在地點了點頭。
其實他有很多話想對寧弈說,先前在錄節(jié)目不方便,然而等真正有了機會的時候,他卻又像是近鄉(xiāng)情怯一般,不知道怎么說了。
那些憤怒的情緒在這幾天的時間里已經(jīng)被消磨掉,留下的全是對寧弈的愧疚。
當年他就那么失蹤了,寧弈……
不能想,一想,他就想心疼。
兩人開車去了附近的超市,顧行舟一邊推著車,一邊從貨架上掃下不少零食,沒過一會兒,就裝了大半車。
寧弈把里面的零食拿出來一些,“你不用這樣?!?br />
顧行舟一頓:“這些不都是你喜歡吃的嗎?”
寧弈看了他兩秒,微嘆一口氣:“這么多年過去了,這些我早就不愛吃了。”
他現(xiàn)在都二十多了,不是十七八歲的時候,那時候長身體,啥都愛吃,白米飯就點咸菜都能干幾碗,現(xiàn)在早就沒有那么好的胃口了。
“對,那就少買一點?!鳖櫺兄塾謳椭鴮庌陌涯谴蟀胲嚵闶惩胤拧?br />
東西買齊之后,兩人重新回到顧行舟的家中,顧行舟手上拎著大包小包,寧弈就主動去按大門的電子鎖:160610。
顧行舟看著寧弈熟練地輸入這串數(shù)字,莫名有些羞恥,“你知道這個密碼的含義嗎?”
寧弈勾了勾唇角:“知道,16年的6月10號,高考結(jié)束后的第二天,去學(xué)校估完分后,你約我見面,然后我回應(yīng)了你的表白?!?br />
顧行舟腦子里閃過一些破碎的畫面,這些畫面拼在一起后,逐漸拼湊出了當年的情形。
少年人的情感總是熱烈沸騰,整個高中時期,他都忍不住往對門寧弈的學(xué)校跑,像一只急于表現(xiàn)自己魅力的花孔雀,卻又羞得不敢開口。
高考結(jié)束后,他終于鼓起勇氣向心愛的男孩告了白,男孩心照不宣地笑著對他點了頭。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擁有了全世界,興奮得手舞足蹈的模樣,引得所有人側(cè)目。
現(xiàn)在想起來有點傻,可他寧愿一直這么傻下去,也總比過……
“這棟房子是我三年前買的。”顧行舟低低說道:“設(shè)置密碼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我腦海里就出現(xiàn)了這一串數(shù)字,當時我并不知道這串數(shù)字的含義,但潛意識告訴我,它對我很重要?!?br />
進去房間以后,顧行舟忽然問道:“對零食口味變了,那對人的口味,變了嗎?”
寧弈見他手上還拎著大包小包,“你先把東西放好,我們再談?!?br />
“我現(xiàn)在就想談?!鳖櫺兄酃虉?zhí)地說。
這模樣,卻是很像十幾歲的時候。
寧弈暗嘆了一口氣,對他來說,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六年,可對于剛找回記憶的顧行舟來說,曾經(jīng)的往事就好像還在昨天。
所以顧行舟這幾天的表現(xiàn)總有一種矛盾感,明明已經(jīng)是個成熟的大人了,卻偶爾會露出一些少年情態(tài)。
寧弈想了想說:“你先告訴我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顧行舟又摳了摳腦殼,不自然地把當年的事講了一遍,其實他記憶也沒有完全恢復(fù),中間很多事都比較模糊,但也能拼湊出個大概了。
講完之后,顧行舟又有些不安:“是我把這個世界想得太簡單了,我沒想到我媽會選擇這樣極端的方式?!?br />
十八歲的顧行舟太過天真,至少對自己的家人毫無防備,所以在母親看出了一些苗頭來問他的時候,他義無反顧地承認了,他想著寧家和顧家本來就經(jīng)常走動,母親之前也很喜歡寧弈,應(yīng)該不會太過反對他。
但他低估了一個母親的偏執(zhí)。
寧弈也沒想到事情的真相原來是這樣的,荒誕,卻又好似合乎情理。
“還痛嗎?”寧弈心疼地看著顧行舟,摸了摸他的腦袋。
顧行舟搖了搖頭:“還好,醫(yī)生說一般大腦異常放電會誘發(fā)癲癇,而我沒有出現(xiàn)過類似癥狀,已經(jīng)是不幸中的萬幸?!?br />
寧弈點頭,緊接著才感覺到了洶涌怒意。
那個什么同性戀矯正中心,還好已經(jīng)關(guān)停了,否則他非得砸了它不可,這簡直就是殺人!顧行舟也就是運氣好才撿回一條命,可也留下了有可能是終生的后遺癥。
“明天去醫(yī)院再看看吧。”寧弈對顧行舟道。
顧行舟下意識說:“沒事,我錄節(jié)目前剛?cè)タ催^,醫(yī)生說情況挺好的?!?br />
“我想去?!睂庌恼Z氣堅定,“我想親自聽醫(yī)生說?!?br />
“好?!鳖櫺兄蹧]再堅持,頓了頓又說:“那,那你還會要我嗎?”
寧弈轉(zhuǎn)過頭,“你說呢?”
顧行舟:“我不知道?!?br />
“傻不傻啊。”寧弈忽然笑了,“不然我當初為什么要答應(yīng)你假結(jié)婚這么荒謬的事?”
“那如果我們倆的關(guān)系沒被曝光呢,你是不是就會如約跟我離婚?”
如果是在六年前,顧行舟可以很確定寧弈也是喜歡他的,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患得患失??蓵r間已經(jīng)過去六年了啊,這六年里,他不知道寧弈經(jīng)歷了什么,過著什么樣的生活,身邊有沒有出現(xiàn)過讓他再次心動的人。
顧行舟承認,在寧弈面前,自己或許并沒有那么自信。
寧弈不答反問:“你還記得我們的關(guān)系是怎么曝光的嗎?”
顧行舟立即回答:“因為你差點摔倒,我扶了你一把,被狗仔拍到了?!?br />
“我從小學(xué)習(xí)跳舞,有著良好的平衡性,沒有那么容易摔倒?!睂庌牟]有打算隱瞞什么,“我是故意的,我不想離婚,又無意間看到有狗仔在偷拍,就將計就計了。顧行舟,六年過去了,我也不是當年那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了,我也有我自己的目的和野心,我想要你,就利用了媒體,嚴格說起來,我和唐浩軒是一樣的,你要不要再考慮——”
“我很慶幸你這么做了?!鳖櫺兄壑苯哟驍嗔藢庌牡脑挘拔乙埠軕c幸,你還愿意這么做?!?br />
寧弈一愣。
顧行舟牽起寧弈放在膝蓋上的手:“我甘之如飴?!?br />
寧弈看著顧行舟握著自己手的動作,耳尖悄悄泛起了一抹紅。
顧行舟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嘴角大弧度地勾了起來,別看寧弈在外面看起來是四平八穩(wěn)的性子,實則他很容易害羞臉紅的。
他很早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而且只有他知道這個秘密。
顧行舟心情飛揚起來,他快速地抱了寧弈一下,然后起身,“我,我去做飯。”
他快速跑到廚房里,靠著墻深深吸了一口氣,沒人看到他的耳尖和外面的寧弈一樣染上了血色——
兩人雖然六年前就確認了關(guān)系,但其實根本還沒來得及做什么親密的動作。
這樣想起來,在節(jié)目里同床共枕似乎已經(jīng)是非常過分的行為了。
顧行舟平復(fù)了一下情緒,這才想起來買的菜還在外面,剛剛慌亂之下,竟忘了拿進來,他剛要轉(zhuǎn)頭去拿,寧弈就拎著購物袋站在了廚房門口。
“還是我來做吧?!睂庌幕瘟嘶问种械馁徫锎?,“我覺得你最好還是遠離廚房?!?br />
顧行舟做的飯實在是太難吃了,之前寧弈沒好意思說而已。
顧行舟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廚藝拿不出手,給寧弈讓出了位置。
*
第二天,寧弈和顧行舟去了一趟醫(yī)院,給顧行舟做了一個全面的檢查。
檢查結(jié)果一半好一半壞,好的是顧行舟的情況很穩(wěn)定,并沒有惡化,壞的是,目前為止,醫(yī)學(xué)上還是沒有辦法治療他這種情況,發(fā)作的時候任何止疼藥都對他沒用,只能硬扛過去。
這個結(jié)果其實在意料之中,但寧弈的心情還是抑制不住地低落下來。
“其實也不必太過擔(dān)憂?!贬t(yī)生見寧弈情緒不佳,出言安慰道:“顧先生能回想起那些丟失的記憶,已經(jīng)是意外之喜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說不定下次來復(fù)查的時候會有好消息呢?!?br />
顧行舟也點頭附和道:“我也沒有很痛,而且這次已經(jīng)大半個月沒有發(fā)作了?!?br />
寧弈聞言苦笑一聲,怎么可能不痛呢,他是親眼見到過的呀。
顧行舟挪動身體,朝寧弈的方向靠了靠,五指穿過寧弈的手指,與他結(jié)結(jié)實實地十指相扣,“回去了,嗯?”
寧弈臉頰微紅,輕輕點了點頭。
兩人就這樣牽了一路,到了外面街道上顧行舟也沒有放開,如今同性戀婚姻已經(jīng)合法,街上經(jīng)常遇到小夫夫手牽手甜蜜走過,路人早就已經(jīng)見怪不怪,并沒有人特意注意他們兩人。
真好。
寧弈想,要是法案能早點通過就更好了,或許他和顧行舟就不用受那份罪,分別六年之久了。
回到家后,顧行舟還是舍不得放開寧弈的手,剛進門就把他抵在墻上,垂眸沉沉地看著他。
寧弈一驚,“你,干什么?”
顧行舟用另一只手的拇指輕輕壓過寧弈的唇角,“我能不能親一下?”
寧弈張口剛要說什么,顧行舟就說:“就一下,我想了兩天了?!?br />
頗有些可憐巴巴。
寧弈溫順地閉上了眼睛,顧行舟沉沉的呼吸緊隨而至。
氣息交纏如烈火烹油,其實只是十來秒鐘的時間,只是唇瓣與唇瓣間的溫柔碰撞,但寧弈卻感覺自己像是從里到外都被澆上了烈酒,整個人醉陶陶的。
分開之時,顧行舟猶不滿足,正要繼續(xù),兜里的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寧弈猛然驚醒,微微喘氣推開顧行舟,“先接電話……”
顧行舟拿出手機看著來電顯示上的名字,臉色一下就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