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顧行舟抵達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半夜了。
母親經(jīng)過治療后已經(jīng)沉沉睡了過去,他沒有叫醒顧夫人,而是找管家張嫂了解了一下情況。
“醫(yī)生是怎么說的?”
張嫂轉(zhuǎn)達了醫(yī)生的話:“沒什么大問題,只是壓力過大憂思過重,加上一時情緒激動,才暈倒了。”
顧行舟聞言稍稍放下心來,頓了頓又問:“你確定她只是在電視上看到寧弈和我一起參加了節(jié)目,就情緒激動暈過去了?”
張嫂支支吾吾的不好回答,主家的事,她作為一個員工是不好置喙的。
“你們,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雖然是疑問句,但顧行舟的語氣卻已經(jīng)很篤定了。
張嫂不太敢和他對視,只說:“您還是等夫人醒了,親自去問夫人吧?!?br />
顧行舟心情異常煩躁。
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就像是手上握著一把鎖和一把鑰匙,明明只要把鑰匙捅進去就能開鎖,而她卻不得其法。
他在病床旁邊的陪護床上囫圇睡了一覺,天還沒亮就醒了,滿打滿算只睡了不到四個小時。
顧夫人也很早就醒了,醒來時看到兒子躺在旁邊,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然而緊接著,笑意就變成了愁容。
似乎是感覺到了母親的視線,顧行舟瞬間就睜開了眼睛。
顧夫人趕緊收起情緒,笑著問顧行舟:“你工作這么忙,怎么有時間回來?”
顧行舟神色淡然地坐起來,“確實是有點事,想問問您?!?br />
“有什么事等你忙完了再說吧?!鳖櫡蛉说谋砬楹懿蛔匀?,明顯在回避問題。
顧行舟卻又豈是輕易就放棄的?他接連甩出幾個問題:“我和寧弈是不是很早就認識?你為什么看到我和他在一起會這么激動?之前我生的那場病,真的只是一場病嗎?”
顧夫人臉上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笑意:“你是在質(zhì)問我嗎?我是你媽,你就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話?”
“希望您能如實正面回答我,不要轉(zhuǎn)移話題?!鳖櫺兄郾砬椴蛔?,眼神里甚至還帶著幾許凜然。
顧夫人就這么看著自己的兒子,心中悲涼一片,只覺得自己這一生都失敗得很徹底,嫁錯了人,生的兒子也不聽話,小時候乖乖糯糯的兒子,如今也完全脫離了她的掌控。
她微嘆了一口氣,語氣里帶著濃濃的指責:“你之前不是說,你只是為了讓你爺爺走得安心,所以才和寧弈協(xié)議結(jié)婚的嗎?你當初是怎么告訴我的?你說一年后你們就會解除這段關系,然而一年期限早就滿了,你非但沒和他離婚,還帶他參加節(jié)目,你為什么要騙我?”
“我沒有騙您。”顧行舟說:“節(jié)目只是個意外,然而也正是這個意外,讓我發(fā)現(xiàn)自己生活在一個巨大的騙局之中,我以為的真實,全都是謊言。”
顧夫人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道:“你讓他退出節(jié)目,你們離婚,我就告訴你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br />
“不可能!”顧行舟下意識說,“這件事沒您想的那么簡單,而且這是違約……”
“違約又如何,我們家是付不起違約金嗎?”顧夫人忽然激動起來,聲音也高了一個度:“你當初非要去演戲,我就不同意,明明你也是你爸的兒子,憑什么要把繼承權讓給……”
“咳咳?!?br />
顧夫人最后半句話被一聲咳嗽聲打斷,而打斷他的,是她的繼子,顧行舟的哥哥,顧行之。
有錢人家的生活同樣是一地雞毛,顧行之比顧行舟大了8歲,長相上更像他們的爸爸顧承,丹鳳眼薄嘴唇,眼神里泛著精光,氣質(zhì)更冷。而顧行舟則更像媽媽,桃花眼M唇,五官更加精致。
母子倆之間的爭吵忽然出現(xiàn)了第三個人,氣氛自然尷尬。
顧行之將一個精致的水果籃放到柜子上,沒什么表情地看著顧夫人說:“爸說他暫時回不來,讓我代他過來看看您?!?br />
顧夫人撇過臉,嘲諷一笑:“不用你們假好心?!?br />
顧行之沒有接她的話,轉(zhuǎn)頭又看向顧行舟:“你跟我出來一下?!?br />
顧行舟沒理他。
他很淡地勾了下嘴唇:“或者,你想讓記者拍到我們兄弟不和,甚至大打出手的新聞?”
顧行舟也很輕地勾了勾唇,兩人的唇形雖然不像,但勾唇的動作和角度卻像是如出一轍。
顧行舟跟著顧行之出了病房。
到了外面走廊上,兩人相顧無言,表情都不太好看,顧行之看著自己的弟弟,發(fā)現(xiàn)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悄然長大了,甚至比自己還高上幾公分,身上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當年那個追在自己屁股后面喊哥哥的影子。
“你想說什么?”顧行舟率先開口。
顧行之沒說話,而是從西裝口袋里拿出一份疊得方方正正的報紙遞給顧行舟,然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轉(zhuǎn)身快步離去了。
顧行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從小他媽就希望他去和顧行之競爭,兄弟倆關系自然談不上好,甚至已經(jīng)好幾年沒說過一句話了,現(xiàn)在顧行之突然把他叫出來,給了他一份報紙,到底是要干什么?
顧行舟翻開報紙,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份幾年前的舊報紙,頭條版面上是一條社會新聞:本地一家“同性戀矯正中心”被依法取締,然而造成的卻無可挽回。
顧行舟看著報紙上貼出的矯正中心大門的照片,只覺得十分眼熟,記憶中自己似乎去過這個地方。
他趕緊接著看下去。
這篇報導的大致意思是,某同性戀矯正中心號稱能糾正同性戀,不少同性戀者被送入其內(nèi)接受“治療”,實際上和“戒網(wǎng)癮中心”一樣,用的都是電擊手段,接受過“治療”的人都表示非常痛苦,甚至這家矯正中心還鬧出了醫(yī)療事故。
起因是一名富人家的孩子因被家長發(fā)現(xiàn)特殊性向,隨即被送進這家矯正中心,在治療中被加大的電流擊中,當場就心跳停止,好在及時送醫(yī)搶救,總算是沒有釀出更大的悲劇。
報導并沒有表明這位倒霉蛋的身份,然而顧行舟看著這些文字,腦海里卻開始出現(xiàn)一段一段的記憶碎片,并不連貫,似乎也沒什么邏輯,但他卻全身顫抖得拿不住一張薄薄的報紙。
諷刺的是,報紙的副版是另一條新聞:立法通過!同性婚姻法將于明年1月1日正式生效!
*
《我們在一起吧》錄制場所。
附近的農(nóng)貿(mào)市場離住處有2公里左右,走路要二十來分鐘,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寧弈沒舍得坐車,快步到農(nóng)貿(mào)市場買了一些必要的調(diào)料和蔬菜后,又拎著大包小包回到家,緊鑼密鼓地鉆進廚房開始做飯。
唐浩軒大概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象征性地在廚房門口轉(zhuǎn)了轉(zhuǎn),“寧弈,需不需要我?guī)兔Π。俊?br />
寧弈隨口說了一句:“那你幫我剝點蒜吧?!?br />
“行。”唐浩軒拿了兩顆大蒜,坐在餐桌上慢悠悠地剝著。
剛剝了兩瓣,就開始打噴嚏,然后一臉嫌棄:“這蒜的味道怎么這么沖???”
他的粉絲們自然是一陣心疼。
【心疼,寶快別剝了】
【有些人就是接受不了大蒜的味道,別勉強自己】
【寧弈干嘛讓軒軒剝蒜啊,他不知道軒軒受不了這個味道嗎?】
寧弈自然是看不到這些彈幕,他用最快的速度做了兩道菜,一道蒜蓉茄子,一道白菜肉片湯,因為經(jīng)費不夠,他肉買得很少,單獨炒一盤不太夠,煮湯倒是恰恰好。
而此時時間已經(jīng)是晚上7點,寧弈繼承了房屋女主人酒店客房服務的職位,剛好這周輪到夜班,他需要8點抵達酒店,到第二天早上8點下班。
來不及吃飯了,寧弈把飯菜擺上桌以后,就脫下圍裙準備出門。
唐浩軒象征性地喊了一句:“寧弈,你不吃嗎?”
“時間來不及了,你吃吧?!睂庌奶咨贤馓拙痛掖页隽碎T。
整個房子里只剩下唐浩軒一個人,他先是一副很無措的樣子,嘟囔了一句:“那我一個人也不好意思吃啊?!?br />
但他沒矜持幾分鐘就坐到了餐桌前,“算了,寧弈要明天早上才會回來,不吃也可惜了?!?br />
然后大吃特吃起來。
顧行舟進門的時候,剛好就是唐浩軒剛吃完飯的時候。
他看到顧行舟眼前猛然一亮,隨即小跑到門口:“行舟,你到啦!”
顧行舟拖著行李箱站在門口,眼神環(huán)視一周:“寧弈呢?”
“他上班去了?!碧坪栖幧焓秩ソ宇櫺兄鄣男欣钕洌拔?guī)湍隳冒?。?br />
顧行舟往旁邊躲了一下,“不用?!比缓笞约和浦欣钕渫镒摺?br />
唐浩軒就像一只熱情的小蜜蜂一樣圍著他,完全不似和寧弈在一起時的生疏,“你應該還沒吃過飯吧?飯菜還是熱的,我?guī)湍闶埌 !?br />
顧行舟仍是不咸不淡的表情:“不用?!?br />
“有段時間沒見了,你怎么變得這么客氣了?!碧坪栖幷UQ?,語氣熟稔:“想當初在劇組的時候,咱們都還算新人,你可沒跟我客氣過,而且……”
“抱歉,我可能沒時間跟你敘舊?!鳖櫺兄壑苯哟驍嗔颂坪栖幍脑挘骸鞍凑展?jié)目組的設定,我是一名外賣員,現(xiàn)在要出門送單了?!?br />
“……”唐浩軒一時失語。
唐浩軒的粉絲又不高興了。
【顧行舟怎么這么沒禮貌啊,我們軒軒好聲好氣跟他說話,他這什么態(tài)度啊?】
【難道是舊愛反目,因愛生恨?】
【可能是擔心前任說出什么親密往事,讓現(xiàn)任知道了不開心唄,我猜的】
【顧行舟沒禮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知道為什么還有那么多人喜歡他】
【說起來,兩人出道的時間差不多,不存在什么前輩后輩的問題,顧行舟有什么好擺譜的】
這話八寶粥們可就不愛聽了。
之前唐浩軒的粉絲暗戳戳踩寧弈的時候,很多八寶粥還沒有完全接納寧弈,睜只眼閉只眼也就過去了,現(xiàn)在竟然踩到了正主頭上,八寶粥們可忍不了。
【有些人不會真的以為同期出道就等于地位相同吧,不會吧不會吧?】
【我哥連續(xù)拿了兩個影帝,圈內(nèi)老戲骨們公認的新生代演戲天才,你家出道時間倒是不短,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就和獎項嗎?】
【都說了兩人從來沒有超出過同事以外的關系,唐粉能不能別再腦補什么新婚舊愛的,不蹭會死?】
【好好看節(jié)目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