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第一堂課
“……”于良支支吾吾,猶猶豫豫,說了幾個誰也聽不清楚的字。最新更新<-》
老頭本來就歪半臉,現(xiàn)在歪了整張臉,“啊?你蚊子叫喚哪?大聲點(diǎn)兒。錯了有什么關(guān)系,自覺盡力了認(rèn)真了,誰能責(zé)備你?一個大男人,要有點(diǎn)氣概。”
于良讓老頭說得精神一振。他其實(shí)一直自卑。采蘩出現(xiàn)之前,他就是紙官署沒有大匠要的鈍學(xué)匠。采蘩出現(xiàn)之后,雖然同為左拐的徒弟,采蘩一日千里的進(jìn)步讓他望塵莫及,但有師父和沒師父差別很大。師父領(lǐng)著他往前走,他比不上采蘩,可也長進(jìn)了不少。師父去世之后,他在紙官署又成了獨(dú)門獨(dú)戶的一個人,自學(xué)為主,丹大人偶爾指點(diǎn),不像其他紙匠由師傅循序漸進(jìn)的教導(dǎo)。現(xiàn)在好不容易能和師妹一起造紙,還有機(jī)會遇見高人,不能扯后腿。
“內(nèi)施膠劑。”這回吐字清晰。
老頭看一眼采蘩,“你沒幫他吧?”
“老人家,那壇子里的東西我看都沒看過,怎么幫呢?”采蘩很清楚于良的自卑,如果她幫他,那他永遠(yuǎn)擺脫不了這個缺陷。于良有他出色的地方,想要一展長才,先要克服自卑的心態(tài)。
“您的意思是我答對了?”于良高興地問。
“你答錯了,這不是施膠劑。”老頭卻潑他冷水,“不過,我問的是里面的成份,你還有糾正的機(jī)會。”
于良也看采蘩一眼,心里慌著。
然而,采蘩默不作聲,甚至連鼓勵的表情都不給。這是于良要闖的關(guān)。她可以鼓勵他一次兩次,但今后必定不在他身邊的日子更多,他依賴不了。
“老實(shí)頭,你動不動看你師妹干什么?你師妹即便再聰明,那腦袋在她脖子上,跟你沒有半點(diǎn)關(guān)系。記住。與其依賴別人,不如自己鋒利。你琢磨一天了,總有些想法吧?干脆一點(diǎn)說出來得了,也就是錯或?qū)Φ慕Y(jié)果,死不了人。”老頭不知道于良婆婆媽媽到底為什么。
于良一想也是,吐口氣,大聲說道,“黃葵根汁。發(fā)酵面糊,沒了。”覺著說沒了不太妥當(dāng),改成,“其他的我分辨不出。”
老頭的面色不驚不喜,“也就是說,你對自己說出來的那兩樣是確定的?”匠者,首要自信。
于良豁出去了,重重點(diǎn)頭,“確定。我曾以黃葵根汁制作紙藥,對它的黏性氣味顏色十分熟悉。至于面糊。實(shí)在跟我娘做薄煎餅的面糊一模一樣,聞有異酸味。自生氣泡,應(yīng)在發(fā)酵中。黃葵根汁和面糊混在一起,雖然從沒聽師父教過,但一個有黏滑性,一個有粘密性,除了內(nèi)施膠劑,我想不出還會有什么用途。”
老頭聳聳亂眉。“自然有用處,但不是膠劑,而壇里有八種料。”
他還是沒本事。于良想到這兒。剛要耷拉腦袋,卻聽老頭說但是,立刻睜大眼。有轉(zhuǎn)機(jī)嗎?
“但是,你能辨出兩種也算不錯了。”老頭這是贊他,“即便是一般有幾年經(jīng)驗(yàn)的紙匠,只會當(dāng)成餿水,壓根不理會我讓他們辨識的要求,還以為我故意作弄。”
“聽起來老人家常潑人一身餿水。”采蘩巧言,“怪不得說小廟藏大佛,您這廟門前麻雀很多只啊。我?guī)熜执鸲Χ先思遥@題過了吧?”
“你怕馬屁也沒用。”老頭識穿采蘩混水摸魚的心思,“什么答二對二?八種料里說出了兩種而已,一半都不到,當(dāng)然不過。回去吧,等你們不熟的那個白面書生把紙賣光光,明日再來。我就傳些手藝給你們,讓你們在紙擂上給丹老頭爭面子。”
“老人家知道得可真快,昨日我才拿到帖子。依您看,高麗人這回能拿頭名么?”采蘩可不想走,借閑聊欲再次渾水摸魚,去后院一探究竟。
“瞧你這點(diǎn)出息。造紙術(shù)始于中原,小小高麗從我華夏學(xué)過去的,不過學(xué)得一層皮毛,也敢來發(fā)源地炫耀。頭名?高麗要拿了頭名,北周南陳這么多紙匠可以羞愧而死了。你倆若真心喜歡造紙,這回也算來著了,瞪大眼好好瞧。南北各地大匠匯聚一處交流技藝,對你們小輩而言,是十分難得的際遇。”這也叫一致對外。
“老人家,您說的是紙市,不是紙擂。紙擂是高麗,北周,南陳選低于二十五歲的紙匠各四名比造紙技藝的四最。最薄,最白,最密,最美。”雖然如預(yù)想的一樣沒通過,于良卻被老頭和采蘩說開的事而吸引了心神。正如老頭說的,他盡了力,所以無悔。
“放屁,放屁,放屁,放屁。”于良的四最讓老頭連續(xù)四聲放屁變得可笑,“尤其是最后一條。什么是最美?誰說是最美?以什么根據(jù)來評?這種無聊的自我炫耀,根本不用參加,完全是有人想出名,拿別人當(dāng)墊腳石。”
“話雖如此,參加不參加不由我們說了算,師妹和西騁已是內(nèi)定的人選。”另外兩個將在這次來周的名匠高徒中挑選。“老實(shí)說,我也很想被選中,雖然知道自己差得遠(yuǎn)了,上去也可能出丑,不過能參加就是一種認(rèn)可。”
她退出,由他頂上。這樣的話雖是采蘩的真心,但陳帝一道旨壓著她,說也白說。而且,恐怕說出來也只是讓于良覺得尷尬難堪,好像又依賴她一樣。
但老頭一句話,讓兩人都輕松,“你師妹那表情一看就知道也不情愿,所以你就別硬趕著上去了。”再一句卻遭人怨,“左恒雖然不在了,你倆不用一塊兒給他丟臉吧。”
于良道,“我?guī)熋靡欢〞A的。”
“老人家,能看看您造的,又覺得不是廢紙的紙么?”采蘩對輸贏早已看淡,不過,如果贏了有好處,當(dāng)然也不會故意想輸。
“問得挺巧,昨晚在后院曬了一枚,這會兒應(yīng)該差不多了。說不定明天就是你們來我這兒的最后一天,今兒我大方點(diǎn)兒,跟我來吧。”老頭往后面走去。
采蘩推發(fā)愣的于良一把,“說起來,我們來了這幾回,還不知道老人家您高姓大名?”
“看你挺聰明的,怎么又不開竅了呢?我孫子叫小混蛋,我當(dāng)然叫老混蛋啦。這還用得著問嗎?”老頭鼻子里哼哼,真覺采蘩不機(jī)靈。
“這……這怎么能算名字呢?”叫聲老混蛋前輩,這不是自己找罵?于良無論如何不信老頭真叫這名。
“老混蛋前輩。”他想什么,讓采蘩說出了口,而且不帶不好意思的,“我姓童,名采蘩,請您今后多指點(diǎn)。”
老頭聽出她其中的自信,又欣賞她幾分,但覺這姑娘的性子,聰慧和天賦很對自己的脾氣,當(dāng)然嘴上是不可能夸她的,聲音硬嘎說道,“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兒,童大姑娘在長安城里近來也算名人了。定國公的獨(dú)子,南戰(zhàn)場的大功臣,四方將軍的少帥,棠大公子跟你在煙雨閣求親,傳遍了街頭巷尾。之前小混蛋說你要嫁人,我雖恭喜過了,可怎么也沒想到你會是未來的獨(dú)孤少夫人。很了不得啊。”
采蘩不在意地笑笑,這時看到了老頭所說的那枚紙,眼里便起了與清冷性子截然相反的耀眼光彩,“剛才您說一枚紙,我還奇怪呢,心想是不是聽錯了,原來竟是長卷。”
院墻邊上豎長竿掛長繩,藍(lán)天下,潔白如云,一匹**丈長的紙輕輕飄蕩,令人想要碰觸那片無暇可愛。
“如同我上回說的,紙好不好,還得試墨。我這兒有六塊不同產(chǎn)地的墨石,你們試試,然后告訴我這紙最適合哪塊。別隨便哪兒都試,小老兒有九成九分的把握是好紙,所以還要賣錢的。”老頭說罷,卷起袖子去打井水。
“這不會又是一題吧?”于良悄悄說。
采蘩也卷袖,搬梯子要卸紙,“不會,多半是讓咱們幫他肯定最后一分。今天運(yùn)氣真好,能為高人試紙。”
于良看采蘩喜笑顏開的樣子,不由也很期待起來,什么都不想,動手幫忙。他現(xiàn)在不僅僅有了造好紙的決心,還有了繼續(xù)在造紙這行干下去的信心,雖然只是一點(diǎn)點(diǎn)在積累,但日子也是要一天天過的。
真正動手干起活來,才知道院子各部分都是有目的而為。東墻下一塊平滑的崗石長地,一塵不染,正好收紙?jiān)嚹谩2赊姥心诩堖吂虻貙懽郑蛛S意涂鴉幾筆。于良也忙。別看是很簡單的兩個步驟,試墨卻是眼力和腦力活兒。最后,兩人選出來的還不一樣。采蘩選了一方圓硯,于良選了一方高硯。
老頭來看,半晌沒說話,開口偏岔,“老實(shí)頭,你得練練字。想要當(dāng)一個好紙匠,得通曉書畫。自己未必要成為大家,但好歹過得去。”
于良訕笑,“我不識字。”
老頭這回沒諷刺,“不識字可以學(xué)啊,既然選了紙匠來當(dāng)。想想你師父的老祖宗左伯,聞名的可不止左伯紙而已。歷代歷朝的造紙名匠多能寫能畫,出色之極。你還年輕,來得及學(xué)。”
“至于你嘛――”老頭突然細(xì)細(xì)打量起采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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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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