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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
“我叔和我說起過印度沙漠里的城市……他說,幾百年前的黃金時代,幾百年后的黃金城市。一點都不像他會說的話,可是想想確實是他說的,不然不會在那里呆了快十年。”
“那個地方他也能呆十年?
“哎……”許茜茜心里想,他哪里只是呆個十年,以往,他會在每年夏天或者春節(jié)的時候回國,呆上十幾天,后來回國的間隔變得越來越長,看那趨勢似乎再往后都不打算回來了似的。她還蠻期待這次在印度好好和叔叔坐上半天,看看他,說說話。
黃立工有點不耐地看著前頭不短的隊伍,“我大學(xué)同學(xué),畢業(yè)后到了一家大廠,派駐菲律賓。一開始是不愿意去,后來就不愿意回來。去年還見了一面,一起喝酒,他說,結(jié)了婚的人,千萬別駐外。去了,就回不來了。”
“為什么啊?”
“他喝多了。”
許茜茜眉頭一皺,心里嗔怪的情緒泛起,又消失下去。這個黃立工,每每說到在她看來有些深入的東西,只要她想認真交流一下,他就會用機智而無關(guān)的話搪塞過去。如果她繼續(xù)追問,他只會笑笑,岔開話題說起別的。她有時候都覺得,那笑容里甚至帶著點憐憫。
她忽然心中一動。她從來沒有想過在她叔叔遠駐印度的背后是否發(fā)生過什么故事,他回國進入家門時那張親切微笑的臉后面是否隱藏著什么秘密。她還太年輕,生活中發(fā)生的一切,都以為是命運的饋贈。
她的出神被一陣喊聲打破。隊伍向前挪動了幾步,黃立工已經(jīng)跟了上去,扶著行李車喊著她。她用力按下行李車的扶柄,趕忙跟上去。
雖然是晚上,但是航站樓里人還是人頭攢動。黃立工怕耽誤事,讓大家各自排隊,托運行李,辦完手續(xù)后到安檢入口會合。劉睿陽和工程師們到更遠的柜臺,那里人稍微少點,他們幾人分散在各個隊伍里。就剩下許茜茜和黃立工,兩人就一起排隊。
國內(nèi)機場人多,看著嘈雜,終究有序。
到了彼岸,就不一樣了。那里,秩序是敵人。
入境通道的標示牌一點都不清晰醒目,經(jīng)常有人走錯,折回,和后進來的人流撞在一起,場面看起來亂成一團。黃立工反倒有精神了,他東張西望,確定路途,帶著許茜茜,進進退退,時而轉(zhuǎn)彎,穿梭在人群里,還不忘遠程指揮一下劉睿陽。在混亂的海洋里,他就像回家的魚兒,自然就會嗅到浪潮的朝向。
入境大廳里雜亂無章地排著曲折的隊伍。黃立工找了個隊伍排著,探出身體,觀察隊伍前面的情況,很快看出了端倪。他揮著手,附近一個正在和游客攀談的印度人,衣著像是工作人員,走了過來,兩人一邊嘟囔,一邊手里比劃著。顯然誰都聽不懂誰的嘟囔,溝通全靠比劃。黃立工掏出兩張盧比,堅決地搖著頭,晃了晃手里的盧比。印度人猶豫了一下,看了看他和許茜茜,伸出手。黃立工拿出一張盧比,放到他手心里,另一張盧比緊緊捏在手里,指著入關(guān)柜臺后面,意思是事成后付剩下一半。
印度人嘟囔了幾句,揉了揉盧比,收好在兜里。黃立工把手指放在嘴里,吹了幾聲響亮的口哨,高高舉起手,遠遠地沖著另一條隊伍上的劉睿陽打手勢,比劃著數(shù)錢,指了指身邊的印度人,然后再比劃出一個OK的手勢來。他看到劉睿陽揮著手,示意聽懂了,就放心的走了。
印度人領(lǐng)著他倆走到墻邊,順著排著的隊伍,擠到最前頭,嘴巴里大聲吆喝著,聽語氣像是在表達緊急狀況,入境柜臺里的工作人員點了點頭。印度人攔住隊伍最前頭的游客,把許茜茜推往前,讓她快點去辦。
許茜茜遞過護照和飛機上已經(jīng)填好的入境申報文件,入境官面無表情,快速翻了一下,蓋上戳,揮手讓她進去。
黃立工手遞手地把第二張盧比塞進印度人手心里,快步走向柜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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