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挽留
而這個時候,隔壁間的套房,伍夫人紀(jì)岳華正與姚詠心在說話。
“詠心,我和你媽咪打過電話了,她沒有意見。這門婚事也是你爹地還在的時候就和伍叔叔定下的事,我想你也知道。所以你伍叔叔就想著趁三十周年慶典,就把這事訂下來,也好讓你媽咪放放心。你媽咪最近身體也不大好,她也想著你早日有個好依靠。”
毫無疑問,紀(jì)岳華是打心里喜歡姚詠心的。
從小看到大的好女孩兒,不管是聯(lián)姻利益需要,還是和姚父的關(guān)系,這門婚事從一開始就是定下來的。姚詠心起初是要嫁給老大伍向承,只是小姑娘和老大不親,反倒是和老二、老三走得比較近。
由于伍昊陽還比姚詠心小上幾個月,當(dāng)時兩家的大家長一定,就定下了伍賀蓮。
每每問起她對伍賀蓮的看法,她也總說喜歡。
自然,大家都認(rèn)定他們是一對的。
姚詠心也知道這門內(nèi)定的婚姻,可是對于今天的一切并不知情,聽著紀(jì)岳華的話語,輕聲說道,“阿姨,其實我……”
她剛要開口,卻有人敲響了門。
一名下屬急急吼道,“夫人,姚小姐,老爺昏過去了!”
什么?紀(jì)岳華和姚詠心同時一驚,急忙奔了出去。
一出房間,只見伍賀蓮背著伍繼宗奔出套房,急急地奔向電梯。紀(jì)岳華沖了上去,顧不上其他。姚詠心剛要上前,卻見顧曉晨從套房里走了出來。她腳步一停,本想叫顧曉晨一起去,可是伍家兩老的態(tài)度明顯,細(xì)細(xì)想了想,朝顧曉晨凝聲說道,“曉晨,你自己打車先回去好嗎?等這邊穩(wěn)定下來了,我和你談?wù)劇!?br/>
顧曉晨瞥見電梯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伍賀蓮的身影驟然消失,她輕輕開口,“好。”
姚詠心立刻搭乘另一部電梯而去,顧曉晨獨自被留在這里,卻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樓層倒也不高,這里是十樓。她只想靜一靜,索性走樓梯下樓。一階又一階,從十樓走到底樓。可是挎包還在伍賀蓮的車?yán)铮龥]有錢,沒有手機(jī),什么都沒有。
宴會那兒還是歡聲笑語,賓客似乎并沒有被驚動。
顧曉晨獨自走出酒店,迎面而來一陣?yán)滹L(fēng),冷得一陣哆嗦,不禁渾身發(fā)顫。她卻沒有環(huán)住身體,只是覺得這風(fēng)讓她清醒了些。
霓虹燈閃著光,眼前卻有些模糊黑暗。
顧曉晨低著頭前行,想著該怎么樣回家。
這個時候,路邊停靠的一輛車中鉆出一道身影。西服筆挺,銀邊眼鏡閃著白光,佇立于夜色中卻也耀眼。周城澤望著她慢慢走來,一直沒有動彈。可她卻像一抹游魂,自顧自從他身邊走過,竟也沒有注意到他。
周城澤俊容微恙,繞過車身追了上去。
“顧曉晨!”周城澤一下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開口喊道。
顧曉晨平靜地回頭一望,瞧見是他,也沒有說話。
冷風(fēng)刺骨襲來,她穿得那么少,周城澤立刻脫了西服往她身上一披。可是那氣息卻不是她記憶中熟悉的味道,顧曉晨想要去拒絕,周城澤卻硬聲說道,“你想生病嗎?你生病沒關(guān)系,別讓芬姨擔(dān)心!”
顧曉晨默然,也不再拒絕。
“我送你。”周城澤半晌才吐出三個字,拉著她走回身后的車。
車子飛馳過酒店,卻有另一道身影追了出來。
言旭東焦急地四處張望,手中握著手機(jī)不斷撥打電話,可是卻怎么也接不通。
……
車子停在春光園前,顧曉晨脫下西服道謝,這才下了車。周城澤卻也下了車,順帶抓過了外套。他擋在她的身前,硬是將西服再次披在她的身上,一開口卻是切齒道,“不用還給我!你要扔要丟隨便你!”
“我沒有這個意思。”顧曉晨輕聲說道。
周城澤的怒氣隱忍下來,沉聲說道,“明知道自己必輸無疑,為什么還要執(zhí)迷不悟。他都宣布要訂婚了,你還呆在他身邊,這算什么?伍家是什么來頭,你想天天被人嫌棄?他事先應(yīng)該知道訂婚的事情,你別這么傻行不行?說不定對你就只是玩玩!”
思緒微亂,口不對心起來,周城澤一說完,莫名得有些后悔,卻是覆水難收。
顧曉晨默了下,她的聲音那么輕,卻很堅定,“他不是這樣的人。”
周城澤一下氣餒,竟是說不出的滋味。輕握拳頭,這才說道,“隨便你。”
回到了公寓,顧曉晨立刻接到一通電話。還以為是伍賀蓮,卻沒想到是言旭東。電話里連連詢問她有沒有事,現(xiàn)在在哪里。她告訴他,他已經(jīng)到家也沒事。言旭東又叮嚀了幾句,這才掛斷了電話。
顧曉晨坐在客廳里等到凌晨,可是一直沒有等到伍賀蓮的電話。
手機(jī)號碼早就記熟于心,她終于忍不住,按下號碼打給他。
電話響了幾聲后終于被接通了,電話那頭,伍賀蓮并沒有開口說話。顧曉晨握著手機(jī),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爸爸怎么樣?”
“腦溢血。”他的聲音格外低沉,讓顧曉晨格外心疼。
“他不會有事的,你放心。”一時間沉默,顧曉晨屏氣說道,“阿賀,我平安到家了。你不要擔(dān)心我,也不要擔(dān)心多多。我們都很好……”說著說著,她的聲音也輕了,千言萬語只剩下這么一句,“我們等你。”
“晨晨。”伍賀蓮幽幽喊道,顧曉晨靜心聆聽,他沉默好久,忽然說道,“別亂跑。”
他不只一次說過這三個字——別亂跑。
這一刻,可不可以認(rèn)為,他是在挽留她。
……
第二天清早,伍賀蓮命人將挎包送來了。
可是接下來的整整三天,顧曉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過的。
星期五、星期六、星期天……每一天似乎都成為漫長等待。周末的時候,她照顧多多,帶多多散散步,和余玫一起看看電視,晚上就去酒吧陪余玫一起回家。現(xiàn)在是兩個人了,也就沒有那么孤單了。可是她的心卻一直懸空著,不曾落下過。
這一連三天余玫都沒有瞧見某人來公寓報道,自然也意識到變化和不對勁。起先還以為是某人外出會議去了,憑著主觀判斷他們這些大公司的老板應(yīng)該很忙。以前光是聽顧曉晨那些沒完沒了的工作,她都覺得煩了。
可是一直到周日的晚上,余玫終于察覺到了這份奇異。
就算是出國會談,那也不用那么長時間吧。
更何況,某個男人之前像是鬧鐘一樣準(zhǔn)時。
余玫問她,“發(fā)生什么事了?”
顧曉晨靜靜沉思,淡淡說道,“他爸爸病了。”
余玫聽見她這么說,卻也料到她心里還藏著事兒。只是她不愿意說的時候,她也不會再繼續(xù)問。
言旭東終于在消失了幾天之后,出現(xiàn)在酒吧。
“言先生。”女服務(wù)生笑著打招呼。
言旭東微微一笑,朝著吧臺那兒坐著的女人走去。酒保立刻朝他點頭,按著老規(guī)矩調(diào)了杯酒送上。
余玫徑自喝了口酒,瞥了他一眼說道,“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言旭東默了下,簡短地說道,“我、蓮和另一個叫詠心的女孩子三個人是好朋友,不過,詠心從小就是伍家內(nèi)定的兒媳婦人選。三十周年慶典,宣布了訂婚的消息。”
余玫喝酒的動作微微一停,思緒一理,詫異說道,“伍賀蓮訂婚?”
言旭東不再說話,捏著酒杯把玩。
余玫悶了半晌,才蹦出一個字,“靠!”
“曉晨呢?”
“她在辦公室看電視。”
“我去看看她。”
言旭東說著,起身就要前往辦公室,余玫略微低沉的女聲卻從耳畔傳來,“他這樣的男人,只適合愛,不適合一輩子生活。曉晨,她要的是一個家。”
酒吧的辦公室,多多不時地爬到她的腿上,又不時地在沙發(fā)上打轉(zhuǎn)。
顧曉晨安靜地坐在沙發(fā)一角看著電視,那是余玫特意買來的DV《藍(lán)色生死戀》。之前她對余玫說過這部韓劇,只是可惜后來一直都沒看結(jié)局。
最近余玫閑來無聊,就去音像店買了全套慢慢看,用來打發(fā)晚上的時間。
長大后的恩熙和俊熙終于再次遇見,可是俊熙的身邊卻有了美麗的未婚妻,而她的身邊也有了追求者。曾經(jīng)是兄妹,后來才發(fā)現(xiàn)那段感情沒有那么簡單。不應(yīng)該相愛的兩個人,偏偏那樣苦苦地戀著對方。最后的結(jié)局,恩熙趴在俊熙的背上終于睡著了。失去了恩熙的俊熙在面對迎面而來的卡車時,他明明可以躲開,卻沒有選擇前進(jìn)或者后退。
這樣的結(jié)局似乎已經(jīng)預(yù)料,所以顧曉晨并沒有哭。
言旭東走在回廊,前方就是辦公室。恰巧有女服務(wù)生送了果汁而出,言旭東比了個手勢,沒有讓她關(guān)門。他悄悄走到門口,只是默默地看著她。
第一次,言旭東心里有個念頭很強(qiáng)烈。
想要給她一個家。
……
眨眼周二,顧曉晨接到了姚詠心的電話。
電話那頭姚詠心告訴她伍繼宗已經(jīng)脫離危險,事情會有解決的辦法。聽著姚詠心的叮嚀,顧曉晨輕輕應(yīng)聲。其實姚詠心這么出色,伍家會喜歡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她是男人,也會喜歡像她那樣的女孩。
回到家,公寓里只有多多。
余玫事先打過招呼,有事出門了。
顧曉晨放下挎包,拿了狗糧給多多喂食。
忽然,公寓的門被人敲響。腦子里一下跳出誰的名字,顧曉晨急忙去開門。門一打開,果然瞧見伍賀蓮站在門外。他看上去有些疲憊,雙眸布滿了紅血絲,像是好幾天都沒有好好睡覺休息的樣子。
顧曉晨甚至清楚地注意到,他似乎有些瘦了。
伍賀蓮原本緊凝的雙眸一下放松,他忽然揚起一邊唇角,仿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
顧曉晨一愣,朝后退了一步,讓他走進(jìn)公寓。她急忙取了圍裙系上,匆忙說道,“阿賀,要不要喝水?你吃飯了嗎?我馬上做!很快的!”
顧曉晨先是給他倒了杯清水,伍賀蓮伸手接過水杯,可是沒接住,水杯就從空中掉落,摔在了地上,發(fā)出刺耳的破碎聲響。
“阿賀,你小心點,別踩到碎玻璃。”顧曉晨沒有一聲嘮叨,反是擔(dān)心他會受傷。
顧曉晨急忙轉(zhuǎn)身,想要拿工具清理碎片。
伍賀蓮大步跨過玻璃碎片,從身后一把抱住了她,雙手環(huán)過她的身體,將她抱得那么緊。她怎么能一句怨言都沒有也不生氣,那么乖那么聽話。他低下頭,下巴抵著她的肩頭,閉著眼睛說道,“他脫離危險了。”
“我知道。”顧曉晨輕聲說道,“詠心姐和旭東都有告訴我。”
伍賀蓮沉默了,顧曉晨輕撫著他的手臂,小聲說道,“阿賀,你爸爸沒事就好。”
伍賀蓮皺眉,一下松開手又緊握她的小手,“我們?nèi)メt(yī)院!”
……
“去醫(yī)院?”
“探望病人。”
那么突然,伍賀蓮就這樣帶著顧曉晨前往醫(yī)院。
車子開到了醫(yī)院以后,顧曉晨特意在附近的水果店挑選了新鮮的水果,讓老板裝成果籃。思忖著是去探望病人,不忘記買上一束康乃馨。
花店外,伍賀蓮提著果籃等候。
顧曉晨捧著一束花走出花店,等到她走到他面前,他沉聲說道,“不必這么麻煩。”
“這是禮貌。”顧曉晨輕聲說道,捧著花束的手微微一緊。
伍賀蓮默然地挽住她的手,帶著她走向醫(yī)院。
那是醫(yī)院的高級住院樓,一級的陪護(hù)以及照理。
而伍繼宗所住的病房,更是特級病房。病房在六樓,電梯直上。只是盡管是特級病房,大樓宛如別墅似的一幢,可是也難逃醫(yī)院的消毒水味道。顧曉晨一向都是討厭這種味道的,這會讓她想起顧青,想到那讓她一輩子遺憾的事情。
病房外,有下屬一直守侯,“蓮少爺。”
病房門一打開,站在伍賀蓮身后的顧曉晨瞧見了諾大的病房格外整潔干凈,比起普通的病房,這里的確不像是病房,更像是酒店的套房。地毯、茶幾、醫(yī)護(hù)設(shè)備、一應(yīng)具全。而病房里,護(hù)士正在測量體溫例行檢查。
伍繼宗閉目養(yǎng)神,躺在病床上吊著點滴。
伍夫人紀(jì)岳華和姚詠心并肩而站,徐徐扭頭望去。而伍賀蓮與顧曉晨的到來,讓紀(jì)岳華和姚詠心均是一愣。姚詠心望著兩人,開口喊道,“蓮,曉晨,你們來了。”
許是聽到某聲呼喊,伍繼宗猛地睜開眼睛。
因為腦溢血而昏迷的伍繼宗,比起之前在宴會典禮上要蒼老了許多。只是一貫的橫眸怒對,那耿硬的神情和誰倒有幾分相似。他望著伍賀蓮以及顧曉晨,沉聲喝道,“你帶這個女人來做什么!”
顧曉晨立刻上前,將鮮花放在了病床的托架上,一并取過伍賀蓮手中的果籃放下,“董事長,突然來看望您實在很冒昧……”
“給我滾出去!”她的話說到一半,就被伍繼宗厲聲打斷。
顧曉晨整個人一悶,瞬間尷尬得不行。
“伍老先生,請您控制情緒。”護(hù)士急忙說道。
“伍叔,你不要生氣,小心血壓又升高了,蓮和曉晨也是一番好意。”姚詠心也立刻勸說,擔(dān)心他病發(fā)。
伍繼宗卻是異常激動,顫手指著伍賀蓮說道,“你帶著這個女人來這里,你是來向我示威還是來向詠心示威!你在外面那么多女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已經(jīng)沒人管你!詠心是你的未婚妻!你早該知道!我要你和這個女人斷了關(guān)系!現(xiàn)在!馬上!”
伍賀蓮不再說話,姚詠心朝他使眼色,意思他們快走。
“那么你有沒有問過詠心愿不愿意。”伍賀蓮終于開口,聲音低沉,卻很震心,“她是人,不是棋子,你想下在哪里就要下在哪里。”
伍繼宗的氣不打一處來,一張臉漲得通紅,“真是反了!”
紀(jì)岳華奔到伍繼宗身旁,輕撫著他的胸膛,“老爺,醫(yī)生說過你不能再動氣了!”她說著,抬頭望向兩人,“你們還是走吧!”
“蓮,曉晨,你們先走。”姚詠心催促道,只怕伍繼宗會犯病。
伍賀蓮凝眸盯著病床上的伍繼宗,忽然說道,“你總是這樣自己決定,所以留不住人。”
他一句話像是觸動了伍繼宗心里深深隱藏的傷疤,讓他雙眸窒愣。而后憋悶的怒氣橫生而起,一下子咬牙切齒,氣得抓起一旁的實木拐杖就往他砸了過去,“跟著別的男人跑了!這么不檢點名聲敗壞的女人,不留也罷!”
速度實在太快,讓人無法反應(yīng),拐杖朝著伍賀蓮砸來,可他卻沒有躲閃。
顧曉晨的身體在剎那本能地做出行動,護(hù)住了伍賀蓮。那根拐杖就這樣硬生生地砸在了顧曉晨的脊背,她忍痛悶哼一聲,拐杖“哐啷——”掉在了地上。
“曉晨!”姚詠心驚呼,急急奔向顧曉晨,“你沒事吧?”
“我沒事!”顧曉晨悶聲說道,強(qiáng)扯起微笑,其實脊背的疼讓她已經(jīng)有些站不穩(wěn)了。
“你們給我滾!”伍繼宗有一瞬呆愣,卻還頑固得不肯低頭,硬是喝道。他一下倒了下去,呼吸急促起來。
“伍老先生!”護(hù)士焦急喊道,“請靜心!”
“給我滾……給我滾……”伍繼宗不斷重復(fù)著這三個字,喃喃說道,“我真后悔生了你這個兒子,如果向承在就好了……”
紀(jì)岳華望著伍賀蓮,哀求說道,“你就帶她走吧!不要再惹你爸生氣了!”
伍賀蓮瞥了一眼伍繼宗,可他別過臉,閉著眼睛并不愿意瞧他。他不再多說什么,摟著顧曉晨離去。只是他一走,伍繼宗卻又睜開了眼睛,雙眸黯淡無光。
冷風(fēng)刺骨呼嘯,車子一路飛奔而去,車速快得嚇人。
回到春光園,多多立刻奔了過來,在腳邊打著轉(zhuǎn)。玻璃碎片還殘留在地上,顧曉晨急忙去收,一邊收一邊說道,“生病了很難過的,發(fā)發(fā)脾氣很正常。我以前生病的時候,也總是鬧脾氣,所以生病時說的話你別當(dāng)真,也不要往心里去……”
伍賀蓮點了支煙,望著她的身影漠漠說道,“總有一天,你也會討厭我。”
“不會的。”顧曉晨一怔,站起身來望著他搖頭,“阿賀,我不會的。”
“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我都不會討厭你,永遠(yuǎn)不會。”她淡然微笑的臉龐近在咫尺,認(rèn)真的注目于他,伍賀蓮的心在這一刻忽然那么靜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