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晉江文學(xué)城獨發(fā)
人證一個同袁奇一般清瘦的男子,但觀其模樣,要比袁奇小幾歲。</br> 燕驚雙和顏鶴卿在來的路上已然知曉,此人并不是袁奇的書院同窗,而是官差們在等候書院開門之時遇到的來尋袁奇的男子。</br> 官差們本是想對袁奇多一些了解,沒想到一番盤查之下,卻有了新的結(jié)果。</br> 衢州知府見兩人進門,忙同二人使了眼色,等到燕驚雙和顏鶴卿靠近之時,衢州知府才同兩人小聲咬著耳朵。</br> “袁奇雖然查出來父親是個屠戶,但昨日林大夫給袁奇看病之時,雖脈象沒什么問題,但他卻發(fā)現(xiàn)袁奇后腦勺有一塊腫脹鼓包,林大夫以往見過同樣的病例,是幼時受過重擊,留淤血于頭,會使人思緒緩慢,反應(yīng)遲鈍。”</br> “再者,現(xiàn)在又有了一個人證……”衢州知府對袁奇的懷疑似乎淡了很多。</br> 燕驚雙面色不改:“人證是怎么說的?”</br> 衢州知府繼續(xù)同二人咬著耳朵:“此人姓宋名遙,家住桂花巷,家中還有個姐姐,他自小病弱,是個藥罐子,不能總出門,所以,也沒辦法堅持去書院讀書,書院也怕他出個好歹,怎么也不肯收他。”</br> “他去書院尋袁奇,便是因為袁奇偶爾會借書給他看?!?lt;/br> “那他怎么是人證?”</br> “因為此人會找袁奇借書,所以那七次作案當(dāng)天,此人都去找袁奇借過書,后來我們又同書院里袁奇的同窗了解過,雖不至于次次都有人看到,但確實好幾次,袁奇的同窗都在作案時間內(nèi),見到袁奇在書院溫書?!?lt;/br> 燕驚雙眉心微蹙,掃了一眼底下人證宋遙清秀干凈的面容。</br> “你說宋遙七次都去尋了袁奇?”</br> “我也覺得有些太巧,但后來細細打聽,宋遙幾乎每周都會找一次袁奇,除了那七次,還有好些次,那七次似乎還真是恰巧。”</br> “而且,袁奇的同窗也見到過宋遙來找袁奇?!?lt;/br> 燕驚雙聞言,沉默了一會:“先讓人證回去?!?lt;/br> “袁奇的話,關(guān)到不能關(guān)為止?!?lt;/br> 衢州知府下意識又“誒”了一聲,但說完驚覺自己又聽了一個小小護衛(wèi)的話,他莫名有些吹胡子瞪眼,但礙于顏鶴卿在場,衢州知府只得老實聽著。</br> 幾人起了一個大早,衢州知府忙想帶他二人去進食。</br> “顏世子,府衙對面有一餛飩攤,雖有些簡陋,卻是我們衢州府遠近馳名的餛飩,顏世子要不要考慮一下?”</br> 顏鶴卿點點頭,帶著燕驚雙,跟著衢州知府去了府衙對面。</br> 餛飩攤遠遠便飄來了濃郁的骨湯香味,令這幾日寢食難安的衢州知府腹中回暖,兩眼放光。</br> 只是待他回頭時,卻見燕驚雙和顏鶴卿沒一個看餛飩攤的。</br> 燕驚雙余光瞥向右邊街巷的盡頭,顏鶴卿在看燕驚雙。</br> 他低聲詢問道。</br> “驚雙,你可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br> 燕驚雙掃向宋遙離去的背影,收回目光,輕輕搖頭:“就是有些想九命了?!?lt;/br> 等到兩人坐下后,餛飩已然擺在三人跟前,飽滿誘人的餛飩,撒上一層蔥花,鮮香美味。</br> 衢州知府趕忙吃了一個,等到肚子填飽一些,他才想起來問燕驚雙剛剛的決定。</br> “既已有了人證,林大夫也佐證袁奇愚鈍,他不符合殺人兇手的畫像,為何還不放他?”</br> 燕驚雙攪了攪碗里的蔥花,衢州知府吃了大半,她還一口沒吃,眉頭一直緊鎖,似是在思考著什么。</br> 聽到衢州知府的話,這一回,燕驚雙不好回答,她看向顏鶴卿。</br> 顏鶴卿領(lǐng)會,答道。</br> “此事還有些古怪,先將袁奇收押,再好生查探幾日?!?lt;/br> 顏鶴卿發(fā)話,衢州知府便是有疑惑也不敢不從。</br> 兩人幾乎沒怎么動筷,便又再次去了袁奇的家。</br> 袁奇的母親此時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整個人顯得惶恐不安,她目光掃到燕驚雙和顏鶴卿時,才稍稍放松。</br> 這兩個官爺沒配刀。</br> 她佝僂著身子,顫顫巍巍地走向兩人,中間踉蹌了幾下,旁邊的官差想去扶,袁奇母親卻像驚弓之鳥一般,下意識躲閃。</br> 等走到燕驚雙和顏鶴卿跟前時,她老淚縱橫。</br> “兩位官爺,我們家袁奇自小良善,他是斷不會做什么壞事的,更不要說是殺人案,自打他爹走后,他連個小白兔都不敢殺,兩位官爺明察啊?!?lt;/br> 說著說著,袁奇母親撲通一下,就給燕驚雙和顏鶴卿跪下。</br> 燕驚雙忙把袁奇母親扶了起來,安撫她道。</br> “此事還在查探之中,老夫人不必憂心,若是袁奇無辜,我們定然不會為難他?!?lt;/br> “而且,我和這位大人來此,也是想多尋一些證據(jù),好讓此事水落石出?!?lt;/br> “不知,袁奇平素住在哪個屋?”</br> 那老夫人一聽,趕忙絮絮叨叨起來,生怕話說慢了,原來袁奇為了方便照顧自家母親,是同袁奇母親住在同一個屋,只是分了里屋和外屋,袁奇住在外屋,而他平時,則是常待在書房之中。</br> 燕驚雙同顏鶴卿眼神示意,兩人一人去了袁奇睡的地方,一人去了書房。</br> 燕驚雙來到書房。</br> 她左右四下打量,袁奇家境貧寒,說是書房,但其實一點都不見清幽雅致,只是簡單堆起了一個書架,有一張書桌,筆架上懸著幾支筆。</br> 燕驚雙先是走到書架前仔細查探了一番,都是書院常備的書,并無什么異常,她又走到書桌前,視線四下掃了掃,也只是尋常的筆墨紙硯,甚至還比尋常的簡陋很多。</br> 燕驚雙剛準(zhǔn)備要走,余光卻忽然瞄到了什么,她停下了腳步。</br> ***</br> 顏鶴卿進到袁奇書房之時,見燕驚雙手里正拿著一張薄紙。</br> 顏鶴卿道:“可是有什么發(fā)現(xiàn)?”</br> 燕驚雙朝他揚了一下手里的紙:“這是在袁奇的硯臺底下發(fā)現(xiàn)的?!?lt;/br> 燕驚雙先前本是要走,余光卻瞄到硯臺邊緣有個白紙角,她上去查探,便發(fā)現(xiàn)了這張紙。</br> 顏鶴卿:“藏的如此隱秘,寫了什么秘密?”</br> 燕驚雙搖頭:“只是一首不算工整的詩?!?lt;/br> 燕驚雙將手里的紙遞給顏鶴卿,只見紙上寫著。</br> 【襄陽出諸葛,王上入流連,有心不開花,心失滿落葉,神仙樂凡塵,女蘿垂深山,無聲笑紫氣,夢境指江南?!?lt;/br> 這首詩講的是一個帝王早先聽聞襄陽城有諸葛出沒,便想著去那里尋找人才,結(jié)果有心尋找也怎么也找不到,只好失落離開,天上的神仙下凡,看帝王垂頭喪氣的模樣,輕輕笑了笑,然后入帝王夢,給他指點迷津,原來人杰在江南。</br> 這首詩尋常無奇,于本案也無關(guān),卻不知袁奇為何將起壓在硯臺之下。</br> 燕驚雙蹙緊的眉頭更甚,顏鶴卿道。</br> “先收起來,容后調(diào)查,方才我問了一下袁奇母親,她也認(rèn)識宋遙,那宋遙也來過這里幾次?!?lt;/br> 兩人隨后又去了一趟清樂街,先是去胭脂水粉鋪要了那盒定好的傅粉,又去到了第二家藥鋪。</br> 林大夫還在府衙里,今日沒有大排長隊,藥鋪里只有幾個伙計在碾藥,抓藥,包藥。</br> 第一次來時,招呼顏鶴卿和燕驚雙去排隊的那位藍衣姑娘也在。</br> 只是今日沒了隊伍,不用她維持秩序,她也跟著幾個伙計在柜臺上包著藥。</br> 見兩人過來,藍衣姑娘熱情道。</br> “今日林大夫不在,兩位可以明日再來?!?lt;/br> 燕驚雙:“無妨,只是些許小病,抓一副治風(fēng)寒的藥便好。”</br> 旁邊的綠衣伙計一聽,連忙去給燕驚雙抓藥。</br> 抓藥的伙計:“這盒子里不是裝黃芪的嗎?怎么裝白星了?”</br> 碾藥的伙計抬頭:“白星有不常用,黃芪常用,我便把兩個盒子換了個位置,這樣取藥也方便些,不過最近不知道為什么白星和慕草都少了些?!?lt;/br> 抓藥的伙計調(diào)笑:“是不是你貪墨了?”</br> 碾藥伙計:“貪這兩東西干嘛,雖然有些稀有,但用處不廣,賣不上價?!?lt;/br> ……</br> 藍衣姑娘走了過來:“別偷懶,讓人家客人等著,還不趕緊抓藥?!?lt;/br> 藍衣姑娘似乎有些威望,兩個伙計忙把藥包好。</br> 正好燕驚雙和顏鶴卿也仔細打量完周遭,拿著包好的藥離開了。</br> ***</br> 緊接著,兩人又再次去了那家寺廟。</br> 今日掃地僧人也在,兩人又上前去打探了一番袁奇的事。</br> “異常?袁施主的異常?”掃地僧人摸了摸下巴,似在思考。</br> “沒什么呀,袁施主不怎么愛說話,每日來之時,我二人只是點頭打個招呼,然后他就進殿抄經(jīng)了。”</br> 顏鶴卿聞言點點頭,轉(zhuǎn)頭去看燕驚雙,卻見她在發(fā)呆。</br> 顏鶴卿道:“驚雙?”</br> 燕驚雙這才回神:“說到哪了?”</br> 顏鶴卿:“怎么走神了?”</br> 燕驚雙:“就覺得有點怪,但現(xiàn)在說不上來?!?lt;/br> 這感覺是從今早便開始的,所以燕驚雙才不讓衢州知府放袁奇離開。</br> 兩人正說著話,那掃地僧人突然道:“真要說有什么異常的話,我倒是想起來一個。”</br> “袁施主偶爾身上會帶有幾分青竹香,像是從山間來?!?lt;/br> ***</br> 回程的馬車?yán)?,燕驚雙還是蹙著眉,好似知道的信息越多,越讓這件案子顯露出了撲朔迷離。</br> 就在這時,馬車忽然搖晃了下,燕驚雙不小心磕到了額角。</br> 顏鶴卿連忙拿出藥膏,擔(dān)心地想給燕驚雙上藥。</br> 外頭的車夫道:“顏世子,燕護衛(wèi),實在不好意思,剛剛遇到個石頭,車轱轆不小心磕碰了下,沒摔著你們吧?!?lt;/br> 稍許。</br> 里頭突然傳來一道聲音。</br> “磕得好!”</br> 車夫愣了愣,目色顯露茫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