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047
    兩刻鐘前。</br>  燕驚雙剛走到小廚房,便快速將手里的水晶糕藏在一處蒸籠后面,直至連個盤子花紋邊都看不見后,她臉頰上的燙意微微下了去。</br>  燕驚雙并不覺得自己是個超然物外之人,她也只是一個俗人。</br>  先前把顏鶴卿當成書中假人之時,她可以做到對他完全不感興趣,那個時候,燕驚雙甚至可以說沒把顏鶴卿當做一個人在看,就跟看一個漂亮的花瓶一樣。</br>  可后面她知道顏鶴卿竟然是原書女主的心頭的白月光后,她不免也對顏鶴卿產(chǎn)生了好奇,猜想著這個在書中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男子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物。</br>  這個時候的顏鶴卿,才算是真正走入了燕驚雙的眼里。</br>  隨著交集的加深,燕驚雙發(fā)現(xiàn)顏鶴卿雖然冷淡矜貴,可又同尋常的貴公子有幾分不一樣。</br>  就像是真正的光風(fēng)霽月的君子。</br>  在杭州春景宴上,顏鶴卿毫不猶豫地相信她之時,燕驚雙說不動容是假的,也是那個時候,她想結(jié)交顏鶴卿。</br>  只是后來,彈幕意外讓她發(fā)現(xiàn)了顏鶴卿對她的暗戀。</br>  起初的燕驚雙完全不可置信,可看著顏鶴卿表面冷淡,卻被彈幕一點一點的透露小心思。</br>  饒是她再怎么不敢相信,也不免心生動搖。</br>  在真正試探確認顏鶴卿的心意之后,燕驚雙像是一下子懵了。</br>  自小幾乎未被男子追求過的燕驚雙,根本不知該怎么應(yīng)對眼前的情況。</br>  尤其對方還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顏鶴卿。</br>  燕驚雙無法應(yīng)對,可又在彈幕的劇透下,一次又一次的了解著顏鶴卿冷淡外表下那份純粹的愛意。</br>  燕驚雙說不上來自己是個什么心情,可這樣真摯純粹的感情,對方又是大梁男子天花板的顏鶴卿。</br>  燕驚雙便是現(xiàn)在沒有顏鶴卿心動,心里偶爾也會有些飄飄然。</br>  被一個如此優(yōu)秀的人喜歡,好似自己也得到某種認可一般。</br>  燕驚雙思緒快速過著,兀自有些出神,而就在這時,里面小廚房做糕點的王大娘發(fā)現(xiàn)了燕驚雙的身影。</br>  “大小姐怎么親自來這里啊?”</br>  “您想吃什么,差人說一聲,我就跟您送過去便是。”</br>  燕驚雙擺擺手:“無妨的,我……”</br>  燕驚雙不能說自己是為了不看彈幕解說顏鶴卿的內(nèi)心OS,才躲來小廚房的。</br>  她眼神微微瞄了小廚房一眼,找了個借口道。</br>  “王大娘,我聽說你最近在研究新的糕點,可是…那一盤?”</br>  燕驚雙指了指王大娘身后的一盤曇花樣式的糕點。</br>  王大娘見燕驚雙對自己的新糕點感興趣,連忙轉(zhuǎn)身將那盤糕點拿了過來。</br>  展在燕驚雙跟前,興高采烈道。</br>  “大小姐慧眼獨具,這是我最近新研究的一道糕點,名字早些時候,有讓一位說書先生取,叫什么來著,一下子沒想起來。”</br>  “什么口味?”燕驚雙順嘴問了一句。</br>  王大娘道:“大小姐這可是問對了,這糕點本身是沒有味道的。”</br>  燕驚雙好奇抬了抬眼,王大娘旁邊的雀斑小丫鬟怯生生道。</br>  “娘親,那個書生說,因為娘親這道糕點,外表做得美妙絕倫,栩栩如生,仿若真花,可內(nèi)里卻是無滋無味,這就是仿若俗世間一些情愛,外表好似是純凈真摯的,有著世上獨一無二的美麗,可內(nèi)里卻是沒有滋味的,就像是一場虛假的美夢一樣。”</br>  “所以,這個糕點的名字,叫做——”</br>  “情深是夢。”</br>  ……</br>  燕驚雙言語好似平靜地講述著這個名字的由來。</br>  燕九命琉璃般的眸子睜得大大的,有些不解道。</br>  “食物最重要的不就是味道本身嗎?”</br>  “外表做得再華麗,又有什么用呢?”</br>  聞言,燕驚雙微吸一口氣,過了會,她以身體不適為由,先行回自己院子。</br>  留下來的燕九命卻是有些發(fā)愣,他也擔(dān)心自己會招呼不周,燕驚雙注重燕府顏面,定然不會讓這種事發(fā)生的。</br>  燕九命琢磨燕驚雙今日頗有些反常。</br>  但好在,顏鶴卿未能讓燕九命的擔(dān)心發(fā)生。</br>  燕驚雙快步往自己的院子走,花甲在后面抓緊跟上,只覺自己稍不留神,就會被甩下。</br>  但沒走幾步,顏鶴卿清淡的聲音就在燕驚雙身后響起。</br>  “燕大小姐留步。”</br>  燕驚雙腳步微頓,后背似乎有些僵直。</br>  ***</br>  燕府的一處涼亭。</br>  花甲站在離涼亭有些距離的假山,替二人守著,但余光還是時不時地看向涼亭內(nèi)的燕驚雙和顏鶴卿,目光有著直勾勾的好奇。</br>  燕驚雙也在看顏鶴卿。</br>  說是看,她目光又有所閃躲。</br>  顏鶴卿的容顏本就盛極,便是遠觀欣賞,都能佇立良久。</br>  而當他那雙雪泉般的眸子,只住下一個人的身影之時,饒是沉穩(wěn)如燕驚雙,都無法做到淡然處之。</br>  但是……</br>  燕驚雙微微垂眸,薄唇抿了抿。</br>  她先前還是下意識選擇躲著顏鶴卿,除了無法面對,更是因為她心底隱隱有一個聲音,一直在說。</br>  不對,這樣不對。</br>  一開始,她并沒有想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對。</br>  直至,聽到了那個“情深是夢”的糕點的解釋。</br>  若她只是一個尋常的女子,若她不知道自己身處在一本書里,顏鶴卿這般純粹真摯的心意,她說不準也會淪陷。</br>  可她知道自己只是一個書里的人。</br>  她知道…所有人的劇情都是被作者雪墨給操控的。</br>  她甚至發(fā)現(xiàn),自己先前對寧墨的愛慕,極有可能根本不是她自己真正的心意。</br>  所以,顏鶴卿對自己的愛慕…亦是如此。</br>  就像那個外表華麗的糕點,無論它的外表做得多好看,多精致,多么引人垂涎,可它的本質(zhì)是沒有味道的。</br>  這只是一場虛幻的美夢罷了。</br>  想通了的燕驚雙,心中似乎松了一口氣,但又幾分說不上來的滋味。</br>  此時的她,微微避著顏鶴卿純凈的眸子,畢竟她現(xiàn)在依舊能從他眼里感受到那份單純的喜歡。</br>  燕驚雙眸光微閃,只得慶幸自己并不是尋常的小女子,并沒有很快地陷入對顏鶴卿的癡迷愛慕。</br>  此時,顏鶴卿清淡的聲音倒是響起。</br>  “燕大小姐身體可有什么不適?”</br>  “我在杭州府的別院有安置一位養(yǎng)老的致仕太醫(yī),你若不嫌棄……”</br>  “不必。”燕驚雙冷聲打斷。</br>  顏鶴卿該是極少被人拒絕,他的神情滯了滯。</br>  彈幕劃過一堆心疼話語。</br>  還有好些彈幕說“不會他們剛磕的CP就BE了吧”。</br>  燕驚雙都當自己沒看見,想通了顏鶴卿對她的愛慕是虛假之后,燕驚雙更急著想處理好兩人這段關(guān)系。</br>  她得尋個機會,間接表露出自己對顏鶴卿不會有男女之情,這樣能讓二人恢復(fù)正常,也能替顏鶴卿保留顏面。</br>  燕驚雙回避著顏鶴卿的關(guān)心,想著自己這般不給顏鶴卿顏面,以顏鶴卿冷淡的性子,今日應(yīng)該就到此結(jié)束了。</br>  燕驚雙視線微移:“顏世子,若是沒有旁的事,那驚雙便先行……”</br>  顏鶴卿打斷:“還有旁的事。”</br>  他語氣還是如尋常冷淡,但燕驚雙卻是聽出了他有些急,好似怕說慢些,燕驚雙便真走了。</br>  不用彈幕告知,燕驚雙此時也似乎有察覺出了那么一點顏鶴卿的小心翼翼。</br>  燕驚雙抬了抬眼瞼,看向身前面如冠玉,眼神雖冷淡,卻閃著純凈動人眸光的顏鶴卿。</br>  燕驚雙眉心微蹙,片刻后,她好似微有嘆氣,輕聲道。</br>  “顏世子,還有何事?”</br>  見燕驚雙不著急走,顏鶴卿氣息似乎沉穩(wěn)了些,他動作甚至是有些慢,須臾,他緩緩從袖中取出一方長形棕盒,遞給燕驚雙道。</br>  “先前,路過首飾鋪子之時,有看到這個東西。”</br>  “你別誤會,我不是送給你,之后,歸墟學(xué)宮會有兩人一組的探山任務(wù),我在歸墟學(xué)宮,只與你一人相熟,便是想與你一組,這東西也方便你防身,若是你愿意同我一組,這是我對你的謝禮和回報。”顏鶴卿難得多言。</br>  燕驚雙有些疑惑,快速打開手里的棕木盒子。</br>  看著里面靜靜躺著的翡翠珠花白玉步搖簪,她微有驚愣。</br>  這根簪子,正是她先前在首飾鋪子前看到的那根“鎮(zhèn)店之寶”。</br>  燕驚雙驟而抬眸看向顏鶴卿,神色詫異。</br>  可顏鶴卿卻側(cè)了側(cè)臉,像是故意不同燕驚雙眼神接觸般。</br>  與此同時,彈幕忽而活躍了起來。</br>  【哦天啊!剛說BE我又磕到了!!】</br>  【小鶴明明是遠遠看見雙雙看上這根簪子了,這才故意買下的。】</br>  【首飾鋪子的老板,雙雙最親近的丫鬟,都沒看出雙雙看上這根簪子了,可小鶴居然發(fā)現(xiàn)了!!!】</br>  【小鶴是懂雙雙的啊!!!】</br>  燕驚雙心頭否認,她同顏鶴卿根本不熟,真正相識不過月余,便是顏鶴卿對她有心思,也不可能看出她當時對這根簪子的在意才是。</br>  就如彈幕所說,跟了她那么多年的花甲都沒看出,顏鶴卿怎么會看的出來。</br>  只是湊巧,燕驚雙下了結(jié)論。</br>  可……</br>  顏鶴卿余光輕掃過身前的燕驚雙,他試圖讓自己表面平靜一些,可惜心跳怦然,振聾發(fā)聵。</br>  顏鶴卿薄唇輕抿,眼里閃過些許無奈。</br>  遇上燕驚雙,他由來都當不成淡定自若,旁人嘴里的瑤林謫仙。</br>  只是,看著燕驚雙眉眼間的驚愣。</br>  顏鶴卿心尖忽然有些發(fā)悶。</br>  在首飾鋪子跟前之時,無論是首飾鋪子的老板,還是跟在燕驚雙身邊多年的丫鬟,沒有一個人看出來,燕驚雙是喜歡這根簪子的,甚至好似覺得她根本不需要這些姑娘家所用的精巧首飾。</br>  燕驚雙的家人亦然,把她當成一個懂事成熟的人,當成一個能獨當一面的人,當成大家可以仰望依靠的人,可是好像沒有人把她當成一個玲瓏嬌軟的小姑娘,就連燕驚雙自己也沒有。</br>  她好像也習(xí)慣了這樣的認知,認為自己應(yīng)該沉穩(wěn),應(yīng)該懂事,應(yīng)該撐起燕家。</br>  思及此,顏鶴卿點漆般的眸沉了沉,他心里越發(fā)有些堵。</br>  而別家的女郎在她這個年紀,明明都正天真無憂著,不用那么懂事,也不用那么隱忍,更不用那么辛苦……</br>  可…燕……</br>  顏鶴卿唇微抿。</br>  可雙雙,卻從未體會過尋常世家貴女的天真恣意,恃寵而驕。</br>  雙雙的家人也沒有在意,或是連雙雙自己也沒有在意。</br>  顏鶴卿唇抿得更緊了些,看向燕驚雙的眸子微縮。</br>  但他無法不在意。</br>  他想……照顧和珍惜雙雙的柔軟。</br>  只是這時,燕驚雙忽而眼眶晃動,直直看向身前的顏鶴卿,她的眼神比方才更加震驚。</br>  彼時,顏鶴卿長身玉立,一襲云錦白袍,宛若月宮瓊枝,鸞姿鳳態(tài),長長的鴉羽下掩著的那雙眸子,清淡如寒玉,深邃不見底。</br>  可那塊本該清淡的寒玉,卻在此刻仿若在燕驚雙身上烙下了滾燙的火舌。</br>  燕驚雙握住棕木盒子的手一顫。</br>  這時,綠色彈幕激動飄過。</br>  【天啊!!!我真的要為小鶴這段內(nèi)心表白瘋狂心動了!!!這是什么絕世好男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