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016
正如彈幕所料,寧墨后續(xù)的一二三很快就來了。</br> 起初,他先是在大冬日穿著單薄上衣,負著荊條來到燕府大門,懺悔著先前對燕驚雙所做之事。</br> 可文人講話,得細品意思,表面上寧墨雖然認下過錯,但咬死說是那日喝多了,錯將旁人認成了燕驚雙。</br> 也就是寧老爺先前想的“洗白寧墨名聲”的說法,但不過是換了個方式來說而已。</br> 但有些意外的是,寧墨并不是想同燕府重歸于好,而是寫下了一封長達千字的悔過斷念書。</br> 只道自己做出了這般行為,自覺不堪匹配這門婚事,不配得到燕驚雙的垂愛,愿燕驚雙此后能福澤綿長,覓得佳婿,而他自己今后過往,也會更加謹念自身,守青燈古佛月余,為燕驚雙祈愿。</br> 這篇“悔過斷念書”一出,又有著先前做善事的鋪墊,杭州府倒還真有不少圍觀百姓對寧墨改了印象,信了寧墨那套說辭。</br> 不怎么了解寧墨和燕驚雙婚事內(nèi)幕的文人墨客,世家子弟亦然。</br> 而稍稍了解的,知曉前些時日傳聞的人,倒是持著懷疑的態(tài)度,可后續(xù)寧府又放出消息,說是寧墨生性內(nèi)斂,不擅表達,期間寧墨參加了一次宴席,同席一才子不小心撞了寧墨一下,寧墨懷里忽然掉落了一個荷包,其下歪歪扭扭繡著一個小字“雙”。</br> 寧墨快速將荷包撿起,珍惜妥帖地再次放回自己懷里,面上黯然神傷,還囑咐那人不要告于旁人,以免壞了燕驚雙的名聲。</br> 可這件事還是“意外”地流傳開來,早些時候捕風捉影的傳聞好似真成了傳聞。</br> 寧墨先前對燕驚雙的疏離,也成了他性格內(nèi)斂,不擅表達所致。</br> 這件事,似乎越來越多人相信了。</br> 但燕家三兄妹卻覺古怪異常,燕守壹擅兵法謀略,更覺其中有詐。</br> 他同燕驚雙道。</br> “此事著實詭異,寧墨一邊在這里演著對你的深情款款,卻不挽留你,或是攀附我們燕府,雖這表面上,確實于他洗白名聲大大有利,但寧府如何想,想來你現(xiàn)在已然知道,他們想躋身京師上流世家,在杭州府沒有比我們燕府更適合的人家了。”</br> “除非他們不想。”燕守壹沉了沉聲。</br> “怎么可能?”燕九命剛喝完一口苦藥,面容痛苦地脫口道。</br> 燕守壹趕忙拿起一顆金絲蜜棗塞進燕九命嘴里,轉(zhuǎn)頭又同燕驚雙道。</br> “你瞧,連最為單純的九命都覺得不可能,這件事有問題啊?!?lt;/br> 燕驚雙認真聽著,目光所至,也快速掃著彈幕,但并沒得到多少有用的消息。</br> 這一次倒是真沒猜出寧家打得是什么算盤。</br> 燕驚雙捏著一顆金絲蜜棗,在指尖轉(zhuǎn)了一圈,道。</br> “凡事靜觀其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br> 只是,剛剛燕守壹提起那個荷包,讓燕驚雙微有愣怔。</br> 那是燕驚雙第一次繡荷包,年少的自己,放下刀劍,拾起細針,在昏黃的燭燈下,穿一針線扎一次手,就這樣沒日沒夜,也不知繡了多久,十指全是針孔,終于繡出了一個勉強能看的荷包。</br> 承載著她所有少女的心思。</br> 她遞給寧墨的時候,雖沒什么表情,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手指有輕微的顫抖,總歸還是害怕寧墨會不喜歡。</br> 當時的寧墨帶著溫和的笑,有禮地收下,看到燕驚雙指尖上的針眼還好生意外,著實安慰了一番,眸光似有動容。</br> 可后來,燕驚雙才知道,深情是真的可以演出來的。</br> 彈幕里說,那個荷包被寧墨拿回去之后,他便看都沒再看一眼,放在了箱底吃灰,而后面,明初雪給了寧墨一方手帕,他珍而又重地想取出錦盒存放。</br> 尋找錦盒之時,發(fā)現(xiàn)了早先在箱底吃灰的荷包,寧墨那時根本沒想起這個荷包是誰做的,劍眉皺了皺,道。</br> “真丑。”</br> 像是潑天蓋頭的一盆冷水,于那個瞬間,澆死了少女時期的燕驚雙。</br> 而現(xiàn)在,寧墨為了自己的名聲,為了明初雪的名聲,竟還利用起了燕驚雙當年純凈的少女心思。</br> 那點他從前根本看不上的少女心思。</br> 燕驚雙唇微抿,難得犯了些許惡心。</br> 約莫又過了半月。</br> 即將要去北境的燕守壹忽然風風火火般趕到了燕驚雙的院子,差點撞上打掃院子的花乙。</br> 燕守壹神色難得驚詫且無語,他連花甲上的茶都顧不上喝。</br> “驚雙,你是萬萬想不到啊,人的臉皮厚起來真的是比城墻還厚?!?lt;/br> “我就說寧家有問題吧,明初雪現(xiàn)在竟然寄宿在寧府了,剛剛聽我?guī)讉€友人說,寧墨現(xiàn)在出席宴席,明初雪也會跟著,雖然是跟著寧碧去女眷那邊,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兩人現(xiàn)在算是正大光明的走近著呢?!?lt;/br> “還打著特別好聽的名號,說明初雪開春就要進歸墟學宮,寧碧請她過來小住一段時間,向她請教請教?!?lt;/br> 花甲抽著燕守壹說話的間隙,趕緊給他遞茶,聽到燕守壹這么說,小臉一肅,氣憤道。</br> “這兩人好生不要臉!”</br> 花甲剛說完,便有些懊惱,她怎么能當著兩個主子跟前,說如此粗鄙之言。</br> 哪知燕守壹卻沖她贊賞地點點頭。</br> “說得好?!?lt;/br> 燕守壹轉(zhuǎn)頭又同燕驚雙繼續(xù)道。</br> “這兩人倒是一點不避嫌,我算是知道早先寧墨為什么要對你那般表忠心,不就是讓旁人都以為他心悅于你,那他同明初雪之間就是清清白白的?!?lt;/br> “就算正大光明出現(xiàn)在人前,旁人也只會覺得他二人是寧墨一時的酒后誤認,這一場鬧劇里,好似三個人都是受害者,有錯的是酒。”</br> “所以那份悔過書才是斷念書,表面上表明對你的情誼,除了洗白自己的名聲,更是為了維護他和明初雪能夠正大光明的出現(xiàn)在一處,而不受旁人詬病,實際上,也是為了同你撇清關(guān)系,此后,他若真的同明初雪如何如何,那也是同你分開之后的事?!?lt;/br> “寧家這個算盤打得也是響亮啊?!?lt;/br> 燕守壹快速講述這件事的同時,彈幕也在說著同樣的事,當然燕驚雙這邊的彈幕自然同燕守壹的意思差不多。</br> 大家也是沒想到寧墨和明初雪這般沒臉沒皮,明明就是他兩人做了對不起燕驚雙的事,偏偏現(xiàn)在還佯裝成兩個受害者,還不避嫌地共同出席一些場合。</br> 這二人究竟把燕驚雙放在哪個位置上了?</br> 寧墨先前還假仁假義地給燕驚雙寫悔過書,眼下再看,只覺怎么看怎么偽善。</br> 徹底脫粉的讀者們現(xiàn)在在彈幕里為燕驚雙狂抱不平。</br> 燕驚雙眉頭輕皺,她本不愿再摻和寧墨和明初雪的種種,但燕驚雙也不是任人欺負之輩,斷不會任寧墨和寧家這般利用自己。</br> 只是眼下,燕驚雙最緊要的事,是要進歸墟學宮,寧墨這邊,她得先且放放。</br> 可燕驚雙想放,燕守壹第一個不同意。</br> 燕守壹飲下一口茶順氣,其后將杯子重重擲在桌上,眉眼一豎,認真道。</br> “不行,絕對不能讓寧墨和明初雪如此旁若無人地恬不知恥,簡直欺人太甚?!?lt;/br> “驚雙,你且等著,大哥會找個好男兒替你撐腰?!?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