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你不會(huì)不幫忙吧(2)
紅色的喜帖,燙金面兒。
看著很是喜慶,也很氣派。
“喜帖?”李至剛奇道,“這是....?”
張振宗俯身道,“下個(gè)月十二月初三,是下官的定親宴!”說著,他頓了頓,在李至剛打開喜帖的間隙,繼續(xù)開口道,“下官本不敢打擾大人!更知大人一向不耐煩這些瑣事!”
“可是大人對下官一直以來如再生父母!”張振宗開口道,“這等人生的大事,下官怎能不告知您?”
“呵呵!”李至剛溫和的笑笑。
張振宗的定親宴,他這個(gè)少保大人是不會(huì)去的,因?yàn)閺堈褡诘纳矸莶粔颉5蝗ナ遣蝗サ?,這喜帖張振宗若是不送,那就是不會(huì)做人!
“好事呀!”劉觀在旁打趣道,“男大當(dāng)婚成家立業(yè)!呵呵!”
李至剛看看喜帖,挑剔道,“這字勉強(qiáng)能入眼,也就是將就!誰寫的?”
張振宗笑道,“是....下官請了一位善于書法的老夫子寫的!”
“胡鬧呢!”李至剛皺眉,“衙門里那么多書法大成的同僚你不請,請街頭巷尾那夫子來動(dòng)筆?”說著,又道,“這可是定親的喜帖....上面的字代表著門面!”
“這個(gè).....”張振宗低下頭。
“他一個(gè)后輩!”劉觀在旁道,“在衙門里能請動(dòng)誰?再說就算了請動(dòng)了,這好大的人情,以后怎么還?”
李至剛也是多年在衙門里勾心斗角熬出來的,劉觀說的意思他焉能不知道?
“其實(shí),若是論書法....”張振宗開口道,“下官也看不出好壞,但是外面人都說,若真論書法造詣的話,怕是國朝無人能出其您的左右!”
“你小子行呀!”劉觀笑笑,對李至剛說道,“聽出來沒有,這小子是琢磨著,將來成親的時(shí)候請?zhí)埬鷣韺懩???br/>
說著,看向張振宗,“少保大人的潤筆可貴呀?”
“下官怎敢勞煩少保大人!下官就是想著,要是少保大人還....得空的話!將來賜給下官一副字,下官用來傳家....”
“你呀!”李至剛矜持的笑笑,“年紀(jì)輕輕的,在衙門里學(xué)油了!”
說著,又翻開喜帖,笑道,“誰家的千金小姐呀?”
“下官定親之家姓范...”
“哦!看著了,范德彪之女....”李至剛再看看喜帖,然后思索道,“哪個(gè)衙門的官員?沒聽說過呀!”
張振宗忙道,“下官未來的岳父不是官員....”
“不是官?”李至剛的眉毛頓時(shí)立了起來。
張振宗低頭,“是....是個(gè)商人!”說著,忙道,“在京城也是有頭有臉的....”
“那也是商人!”
啪!
李至剛把喜帖直接拍在了桌子上,怒道,“張振宗,本官對你寄予厚望!人生大事,你就這么隨意!”
“你是官身!前途大好!娶妻娶賢,你竟然要娶一個(gè)商人家的女子。你....”李至剛說著,咬牙道,“前程不要了?”
邊上,劉觀也納悶的看著張振宗。
一個(gè)七品官,還是個(gè)年輕的七品官,找商人家的女兒做嫡妻?
像他這樣的年輕七品官,找人說媒做親。說高官之女未必能如愿,但是宦官之家的女兒,還是不難求的。
有個(gè)當(dāng)官的岳父,那是多大的助力?
他怎么眼皮子就這么淺,居然找了個(gè)商人的女兒?
李至剛又冷聲道,“有頭有臉的大商人?哦,你是看上人家家財(cái)萬貫了是吧?你....鼠目寸光!”
噗通!
張振宗跪下叩首道,“少保大人,下官出身卑微,能有今日都是大人的栽培!每逢夜深人靜,下官都覺得好似在夢里一般!”
“下官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只想著把大人您交代的事做好,不給大人您丟臉!從沒想著什么前程,什么升官!”
“您說下官是看上人家錢了...”
說著,張振宗忽然哽咽起來,“是!下官確實(shí)有這樣的心思!下官....在鄉(xiāng)下還有一大家子,知道下官了當(dāng)官了都指望著下官接濟(jì)?!?br/>
“修祖墳蓋宅子,還有親戚們時(shí)不時(shí)的打秋風(fēng)....”
“還有衙門里的迎來送往,人情拋費(fèi),還有在京師的衣食住行,光靠下官的俸祿,下官實(shí)在是....實(shí)在是無能為力?!?br/>
“下官身上穿的,還是大人您賞的!”
“衙門里是有來錢的路,可是....可是下官跟著大人您學(xué)到的第一句話就是為官要清廉,為人要正派!”
“不該下官拿的錢,下官一分都不能拿....下官不能為了自己,丟大人您的臉?!?br/>
“嗚嗚....”
越說,張振宗越是委屈。
是真委屈!
老家的老娘聽說了范家如何,當(dāng)場拍板同意。
不但同意了,還讓他張振宗拿出錢來送回老家,給他們蓋大房子。
還說.....
~
“他也難!”
劉觀聽了,帶著幾分唏噓對李至剛說到,“窮人家的孩子,難!”
李至剛心中五味雜陳,“我知道你難!知道你不容易,但是....”說著,看著喜帖,“你可要知道呀!你若是真娶了商人家的女子,往后在官場上.....更難呀!”
“下官....”張振宗擦去眼淚,“下官不怕難!”說著,抬頭道,“有少保大人您在,下官只要做好份內(nèi)的差事,就什么都不怕!”M.XζéwéN.℃ōΜ
“你....”李至剛頓時(shí)心中一軟。
好話他聽得多了!
他這輩子最不缺的就是好話!
可這種肺腑之言,全全的依賴之意卻是罕見。
而這番真情流露,更是難得中的難得。
不知不覺之間,李至剛那顆堅(jiān)硬了大半輩子的心,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他看著張振宗,想了想,“振宗!”
“下官在!”
“本官知你是個(gè)重情義的好孩子!”李至剛又道,“這么著,本官這有個(gè)機(jī)緣給你!”
張振宗詫異的抬頭。
就聽李至剛繼續(xù)說道,“本官有個(gè)族侄女,跟你年歲差不多!”說著,推開桌上的喜帖,正色道,“把這門親退了,本官給你做媒!我李家乃江寧世代豪門,嫁妝只會(huì)多不會(huì)少!”
“我那族侄女幼年喪父,只有一個(gè)兄長,兄長是洪武二十八年的舉人,正在家準(zhǔn)備來年的會(huì)試。如此門第,不算辱沒了你!”
張振宗已是愣住。
而劉觀則大笑道,“傻小子,還不快謝謝少保大人,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恩典呀!”
豈料....
~~
張振宗卻跪下道,“少保大人,下官恕難從命!”
“你這孩子?”劉觀怒道。
“首先,下官跟范家的親事,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下官悔婚,教范家如何做人?教那范家姑娘如何做人?”
“再者,下官?zèng)]讀過什么書,卻知道做人要有信意,不能....不能見利忘義...”
“況且還有一層!下官若是高攀大人您!勢必對大人您的清譽(yù)有礙!引得別人風(fēng)言風(fēng)語....”
“本官在乎別人說什么嗎?”李至剛冷著臉,又低頭看看手中的喜帖,“罷了,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強(qiáng)!哼,你將來莫后悔!”
“下官叩謝少保大人!”張振宗行禮。
“你呀!”李至剛又是苦笑,“定親宴在下個(gè)月初三?行了,我知道了,到時(shí)候有時(shí)間我去!”
“當(dāng)真?”張振宗欣喜道。
“本部堂何等人物,用得著糊弄你?”李至剛笑罵,而后正色道,“胡駙馬那邊可曾送了帖子?”
“沒有啊!”張振宗茫然道,“下官就斗膽準(zhǔn)備了一張?zhí)?,給您....”
“糊涂!”李至剛敲著桌子道,“人家對你有知遇之恩!你不送?還有王總管那里,你不送?對了,本部堂知道你和世子殿下也有一番交際,曹國公那邊對你也有印象....”
“下官就想著給您送呀!沒顧及那么多...!”
“看看!”李至剛指著他,對劉觀笑道,“我怎么就用這么一個(gè)笨蛋東西!”
“是是是,下官愚鈍!”
“回去,請人寫帖子,然后挨家挨戶的送去!”李至剛正色道。
“是,下官告退!”
~~
等張振宗出了公事房,劉觀對李至剛說到,“以行,怎么對他這么上心?”
“哎,人呀,就是個(gè)眼緣!這孩子不錯(cuò)!”李至剛笑道。
“哪不錯(cuò)?”劉觀納悶。
“知恩圖報(bào)這點(diǎn),就超過了很多人!”李至剛嘆息,“他今日不愿意為了富貴,跟范家悔婚。將來也不會(huì)被別人隨便許諾什么,就背信棄義!”
“那是那是!”劉觀點(diǎn)頭道,“你看人的眼光,一向是準(zhǔn)的!”
~~
張振宗臉上帶著淚痕,從李至剛房中出來。
剛出來,就發(fā)覺周圍都是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
他不用猜都知道,那些人的目光是在嘲笑他!你不是巴結(jié)李少保嗎?被罵哭了吧?該!
“振宗?”先前跟他陰陽怪氣的郎中抬頭,站在地上笑道,“這是怎么了?挨呲兒了?”說著,又笑道,“誒呦,這是委屈了?”
“哈哈哈哈!”周圍一陣哄笑。
張振宗卻面不改色,而是徑直走過去,“大人,聽說您書法不錯(cuò),下官斗膽相求!”
那郎中一怔,“求什么?”
“下官定親了,求大人幫著寫些喜帖....”說著,他不等郎中繼續(xù)表態(tài),直接說道,“給永康駙馬,曹國公,南書房王大臣勇毅親王世子殿下....”
“嘶.....”頓時(shí)周圍一片抽氣之聲。
“你....認(rèn)得他們....??”那郎中愣愣的說道。
“嗯!認(rèn)得!”張振宗靦腆的笑笑,“還有一份喜帖,給乾清宮大總管王公公.....”
“嘶.....”周圍人的目光跟見鬼了似的。
“您!”張振宗對那郎中笑道,“不會(huì)不幫下官這個(gè)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