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登岸(2)
“父親......”
“母親.....”
昏睡之中的朱高熾,口中發(fā)出嬰兒一樣的呢喃。
他整個(gè)人蜷縮在床上,像極了寒冬之中,身無寸縷的可憐人。
徐輝祖坐在他對面,把頭埋在雙手之中。
而聽得外甥一陣陣的胡話,不由得長吁短嘆。
“父親,我好難受!”
朱高熾似乎在低聲嘶啞的吼叫,閉目的神態(tài)猙獰。
“兒子,讓你失望了!”
朱高熾干癟的嘴唇,吐出含糊不清的詞語,“爹,我身上有蟲子爬..救我..救救我....”ωωω.ΧしεωēN.CoM
徐輝祖再也坐不住了,走到床邊伸手觸碰朱高熾的額頭。還好,并未發(fā)燙。不但不燙,而且冰冷得異常反常。
“忍過去吧!”徐輝祖拍著朱高熾的身子嘆口氣,“若不然,等你爹回京,我真的無法交待呀!”
~
咔嚓,天空一道金蛇,驟然穿透陰云,在天空之上猙獰的扭動(dòng)身軀。
嘩啦啦!
安南遲來的秋雨,仿佛要把遲來的怨氣在這一刻全部宣泄,使得天地之間滿是朦朧的雨線。
噼里啪啦!
那是雨水,無情的打在鐵盔上的聲音。
冰冷的雨水在盔甲上炸裂,然后順著盔甲的縫隙,鉆到戰(zhàn)士的軀體之上,開始彌漫。
殺!
暴雨之中,喊殺聲如同海潮,此起彼伏。
陰霾的天地之間,一道道洪流,一往無前的沖擊著敵人的陣地。
這里,是安南的富良江北岸,而南岸則是安南人苦心經(jīng)營的陣地。密密麻麻的江柵,全是安南人的暗堡。
下雨了,本來已經(jīng)干涸的淺灘,在瞬間滿是積水。而這種積水,又不足以讓大船行駛。
所以明軍,好似踩著泥濘的沼澤一般,艱難的作戰(zhàn)。
咔嚓!
又是一道閃電,照亮天地。
高處的朱棣,清晰的看見一伙明軍沖進(jìn)了安南人的江柵,卻因?yàn)楹罄^無力,又被安南人的長矛戳翻在地,消失在敵人的人群之中。
“打了幾天了?”朱棣忽然輕聲問道。
在他旁邊,同樣面無表情的朱高煦,冷冷開口,“三天!”
“賊人快沒勁兒了吧?”朱棣笑笑。
朱高煦沒說話,而是回頭看著明軍后方,亮著盞盞燈火的營地。
“四王爺!”
忽然,總兵官韓觀,從暴雨之中沖出來。
暴雨洗刷著他的盔甲,落下的不只是雨水,還有血水。
“兄弟們啃不動(dòng)了!讓兄弟們喘口氣!”韓觀大聲吼道。
朱棣沒說話,只是瞥了他一眼。
“大雨突如其來,咱們的火器用不上,弓也拉不開....”
不等他說完,朱高煦在旁冷笑,“安南人的火器和弓箭不也一樣用不了?”
“你....”韓觀頓時(shí)語塞,然后看向朱棣,咬牙道,“四王爺,是不是要我兩廣的子弟都死光!”
他的心頭在滴血,真的在滴血。
安南人如今真的拼命了,黎賊征發(fā)了安南最后的力量,傾盡全力要和明軍對抗到底。
而眼前這道富良江的防線,正是安南人誓死要保的防線,丟了這里,安南人就大勢已去。
從三天前開始廝殺到現(xiàn)在,作為先鋒的官兵,都是他韓觀手下的兩廣兵。
他的人如今死傷慘重!粗粗算一下,怕是戰(zhàn)死了兩千有余!
“你也是老行伍了!”朱棣面對韓觀的質(zhì)問,低聲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說著,又道,“你說的你人啃不動(dòng)了!安南人,也堅(jiān)持不了多久!這時(shí)候,老子讓你的人下來,再讓別人上去!”
“這么一來二去的,不是瞎耽誤功夫嗎?咱們上去的人摸不清虛實(shí),安南人也趁機(jī)得以休息,加固江柵....”
“老韓!”朱棣眼皮跳跳,“仗不是這么打的!慈不掌兵!”
說著,語氣變得沒那么嚴(yán)厲了,指著安南人的江山營寨,“過了富良江,就是安南的奉化府!”說著,他拍拍韓觀的肩膀,“破了賊人,你可率部進(jìn)城休整!”
韓觀無聲的看了朱棣良久,然后一抱拳,再次沖入雨幕之中,上馬大喊道,“讓兄弟們在加把勁,那些賊人老子帶你們進(jìn)奉化府樂呵!”
隨后,又大喊道,“老子的孩兒們呢?”
韓觀數(shù)百親兵齊聲吶喊,“這呢!”
“跟老子上去,丟虧老美.....破了他們的寨子!”
~~
不過是,廝殺聲再次在富良江兩岸炸裂開來。
明軍如浪潮一般,安南人陣地上的一角,似乎搖搖欲墜。
朱棣和朱高熾,依舊冷臉注視著戰(zhàn)場。
~
“駕!駕!”
騎士抽打著戰(zhàn)馬,在暴雨中疾馳。
戰(zhàn)馬飛過水坑,前蹄一軟就要倒下。
而在馬上的騎士,則是輕巧的一個(gè)翻身,縱身一躍落在地上,“報(bào)!”
朱棣的目光從戰(zhàn)場上移開,“說!”
那騎士狼狽至極,大聲道,“張柳二位將軍,在交州下游二十里遇到了安南人的艦隊(duì)。”
“兩位將軍佯裝不敵,把安南人三百艘艦船,引到了水淺處。而后我軍水師戰(zhàn)艦,繞后夾擊,如今安南人的艦船,被我軍逼得動(dòng)彈不得!”
“哈哈!”朱棣放聲大笑,“好!”
隨后,他看向朱高煦,“富良江之所以難攻,就是因?yàn)槌嗽趯Π赌切┟苊苈槁榈慕綘I寨之外,還因?yàn)榘材先说乃娍梢圆粩嗟妮斔驮?!且,不斷的阻撓我軍搭建浮橋?!?br/>
“而如今他們這支水師,被咱們引出來。富良江南岸的后邊,就算還有千軍萬馬,他也運(yùn)不過來!”
“這等于,斬?cái)嗔怂麄円粭l手臂!”
朱高煦咧嘴笑笑,看向戰(zhàn)場,安南人的江珊在明軍的沖擊下,原本的平衡似被打破了。
“該兒子上了!”朱高煦低聲道。
“去!”朱棣拍拍兒子的肩膀,“別給老子丟人!”
“嗯!”
朱高煦用力點(diǎn)頭,而后帶好頭盔,走到雨幕當(dāng)中,“出發(fā)!”
朱棣手下大將朱能大聲呼喊,“兒郎們,跟著二爺立功去啦!”
~~
咔嚓,又是一聲驚雷,照亮了天地。
一處前灣之中,無數(shù)小舟靜靜???,隨風(fēng)搖晃。
又是咔嚓一聲,眨眼之間那些小舟之中,已坐滿了全副武裝的士兵。
朱高煦無聲的拍拍船夫。
而后就在這暴雨之中,船槳?jiǎng)潉?dòng),靜靜的沖向安南人的江柵營寨。
嘩嘩嘩,江水流動(dòng)。
安南人的營地之上,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們的士兵正在緊急支援韓觀猛攻的地方。
韓觀從淺灘處開始攻擊,接連的暴雨讓那里變成了沼澤。那邊前邊有人攻,后面還有工兵拼死的搭建浮橋。
所以,安南人絕對想不到,有一股精銳的明軍,竟然坐著小舟,繞了個(gè)彎從江面上攻擊他們的后方。
咔嚓!
閃電再次照亮天地,也照亮了朱高煦那張毫無波瀾的眼睛。
他死死的盯著對岸的安南人,就像老虎盯著自己的獵物。
“咦!”
忽然,朱能出聲,“二爺,雨停了!”
朱高煦伸出手,摸了摸濕漉漉的空氣,“操!”
說著,猛的舉起手臂,低吼,“登岸!”
嘩嘩!
分不清是水聲,還是明軍涉水的聲音。
最前的敢死隊(duì),已經(jīng)在朱高煦的帶領(lǐng)下,在岸上站住腳,距離安南人的營寨,只有一步之遙。
“跟著老子!”朱高煦冷笑,“破寨之后,一個(gè)活口都不要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