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2號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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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哈曼順著年輕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得見高云、遠(yuǎn)山、以及霧茫茫的雪氣,其余的,便什么也看不見了。他愣了一下,隨即準(zhǔn)備勸解。
來這里的游人,總有那么幾個富有冒險精神,大多數(shù)都是年輕人,他們向往刺激和神秘,越是嚴(yán)峻的無人區(qū),越是能抓住他們的好奇心。
這樣的游客,熱哈曼不是沒有遇到過,于是他開始勸阻年輕人,并且詳細(xì)介紹了雪山深處的情況。
那一邊地帶,在當(dāng)?shù)厝酥?,被稱為‘剛查勒’,沿昆侖山支脈而上,盡頭處共有兩條路,這是昆侖山脈里一條貫穿東西的褶皺帶,向東直蔓延入甘肅境內(nèi),但由于人氣比較旺,因此是大多數(shù)游人都會走的旅游路線。
而往西,也就是年輕人所選的那個位置,便是綿延入昆侖山主脈,昆侖是條大脈,關(guān)于它的傳說描述數(shù)不甚數(shù),甚至在昆侖深處,有很多深褶皺帶,是連衛(wèi)星都難以監(jiān)測到的,里面有什么,誰也說不清楚,從衛(wèi)星地圖上觀看,可以看到在青、川、藏、隴一帶,可以看見大部分褶皺形白色山脈,這便是古來被譽為:綿延三千里,縱橫八百萬的昆侖山脈,如果說中國至今還有哪些地方是人類從未涉足的,那么昆侖深處,絕對可以算在內(nèi)。
偶爾也會有游客不顧導(dǎo)游反對,執(zhí)意往西邊深處尋求刺激,只要肯加錢,也會有導(dǎo)游同意。事實上在這種時候,導(dǎo)游所扮演的角色,已經(jīng)不是帶路了,因為往西開頭一部分路他們熟悉,但深了,便無人知道,他們說是導(dǎo)游,也不過是觀察地形天氣,預(yù)防危險罷了。
往往,后來往西的游人,走不太深就會退出來,原因是里面的環(huán)境太惡劣了。
首先是冷。
一般的嚴(yán)寒,阻擋不了年輕人探險的熱情,他們會堅持前進,但如果冷到發(fā)燒酸軟、呼吸空難、渾身布滿紫色凍瘡的時候,估計沒有哪個年輕人會為了滿足自己的探險欲而丟掉性命。
其次是險。
一般的困難,對于去探險的游客來說,是一種興趣,有很多人都享受挑戰(zhàn)困難的過程,但如果轉(zhuǎn)過一個彎,擺在你面前的就是萬丈懸崖,恐怕就沒多少人敢繼續(xù)前進了。
最后是自然災(zāi)害。
即便真有一批不怕寒不怕險的年輕人走到了深處,他們大多也很難再出來,深處是積聚了千萬年的冰雪,那里沒有生物、沒有植物,如果沙漠的荒蕪是太陽一樣的黃色,那么昆侖的荒蕪,就是送葬一樣的白色。
哪怕稍微一點聲音,都有可能出現(xiàn)雪崩,終晝不息的風(fēng)雪刮過,眼淚都會被凍成冰渣子。
熱哈曼給年輕人說了其中的厲害,便道:“我也曾帶人去過,但里面的環(huán)境太惡劣,走了一天,就頂不住,全撤回來了,你可以考慮一下,如果要去我也可以帶路,但說好,要加錢。”
那年輕人凝視了那片白茫茫的地區(qū),看了很久,最后他問道:“那里面真的沒有人嗎?”他的聲音透著一種茫然,聽的熱哈曼很不是滋味,仿佛他如果回答沒人,年輕人就會痛苦的死去一樣。
但熱哈曼還是說了實話,從小長在漢人堆里,他已經(jīng)被漢文化洗禮了,所以他說道:“青鳥難渡,我可以向你保證,里面沒有人。”
說完,他有些小心的去看年輕人的臉色,他當(dāng)時不明白自己這種舉動是為什么,后來反應(yīng)過來,他才明白過來,那是一種潛意識的畏懼。
年輕人聽完他的回答,并沒有想象中露出難過的感覺,他依舊沒什么表情,但眼神卻黑的如同一團濃墨,他什么也沒說,但去西邊的決心很明顯。
熱哈曼心想:這個年輕人雖然話不多,看起來非常沉穩(wěn),但到底還年輕,富有冒險精神。
他不相信年輕人能走多久,所以沒說什么,準(zhǔn)備第二天帶年輕人入山。
之所以爬雪山需要向?qū)?,是因為雪山上大多是沒路的。
魯迅曾經(jīng)說過:世界上本是沒有路的,走的人多了,便有了。
而唯一打破這兩個規(guī)則的,只有雪山和沙漠。它們很廣袤,你從遠(yuǎn)處看時,會覺得,只要我認(rèn)定一個方向,就絕對不會迷失,但等你真正走近里面,才知道什么叫一葉障目,因為到那時,你已經(jīng)無法辨別方向了。
狂沙和風(fēng)雪,每天都在改變著沙漠和雪山的地貌,即便今天被人趟出了一條路,明天就又消失了,什么也不會留下。
除了最初進雪山的地方有沿途的補給站可以判斷路徑,到了山腰,基本就什么也看不見了。
這次行程一共就兩個人,熱哈曼和年輕人,他曾經(jīng)問過年輕人的姓名,年輕人話不多,沒有回答,他自找了個沒趣,只能訕訕的摸了摸鼻子,但他留意到一個很怪異的事情,那就是年輕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比普通人要長。
我之前沒有將年輕人和我要找的人作出聯(lián)系,直到熱哈曼說到這里,我才驚覺。
自己之所以對這兩年前的事情,聽的如此專心,或許就是熱哈曼嘴里所說的那個年輕人,和我要找的人極為相似,因此我不知不覺的被吸引了,但令我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真的是我要找的人。
兩年了。
我甚至覺得這一輩子都沒希望了,完全是抱著一種盡力而為的態(tài)度在尋找,但我沒想到,這次格爾木之行,居然會有如此大的收獲,我?guī)缀趿⒖叹妥プ×藷峁氖?,急切的問:“然后呢??br/>
潛意識里,我很珍惜悶油瓶的消息,生怕再出什么意味,甚至有一種怕熱哈曼突然消失的感覺。我這幾年,對于這種突然看到希望,又突然被摧毀的感覺深有體會,甚至已經(jīng)到了有種偏執(zhí)的境地。
我在做一件事情的時候,一定會一次性做到底,因為如果不這樣,我總覺得這件事會再生出波折。
胖子說:“天真,這是病,得治。”
我問他該怎么治,他想了想,說:“要不……試試六味地黃丸?”我當(dāng)時直接罵道:“去你大爺?shù)?,不懂中醫(yī),就別瞎扯?!?br/>
大概是我的舉動太過反常,熱哈曼被嚇了一跳,道:“你、你這是……”
我反應(yīng)過來,察覺自己失控,這才放手,道:“那個年輕人是我的一個朋友。”
“什么?”熱哈曼一愣,道:“您別開玩笑了,這恐怕太巧合了?!?br/>
是的,確實很巧合,我仔細(xì)一想,這種巧合的存在,并不是不可能,我這次之所以第一站就來格爾木,完全是因為想從療養(yǎng)院入手,現(xiàn)在看來,我要找的人沒有回西王母過,他反而進山了。
但這是兩年前的事了,后來又發(fā)生了什么?
我道:“無巧不成書,我朋友兩年前到過這里,然后再也沒出現(xiàn)過?!?br/>
熱蛤曼無不惋惜,嘆了口氣,說:“恐怕他很難再出現(xiàn)了?!蔽业溃骸盀槭裁??”潛意識里,我知道,熱哈曼接下來的回答,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緊接著,熱哈曼開始跟我說起了后來的事。
由于知道那個年輕人是我的朋友,因此他接下來的講述,也更為詳細(xì),甚至在我腦海里形成了一幅3d立體投影。
第二天,兩人進入了雪山。
熱哈曼所攜帶的,是兩天的食物,原本一般攀雪山的游客,只需要準(zhǔn)備一天的吃食就足夠,但他們的行進方向不一樣,為了以防萬一,所以他備的比平時多。
年輕人自己也準(zhǔn)備了食物,熱哈曼一看,不由皺眉,里面全是壓縮餅干,而且是那種密包裝的,里面沒有塑料盒,大大增加了容量,一包里面就有很多。
熱哈曼目測,這包食物,吃個十天半個月不成問題,他心里忍不住好笑:難不成這人還真打算進雪山深處探險?估計要不了一天就得往回跑,這些東西算是白背了。
其次,年輕人沒有帶水。
水有時候比食物更重要,但雪山里,抓一捧雪就能當(dāng)水喝,不過一半攀雪山的人都會自己帶水,畢竟有純凈的礦泉水,誰還愿意去吃踩在地上的雪呢?
這種進山不帶水的做法,一般是為了減少負(fù)重,不錯,年輕人的裝備包里太齊全了,整個背包鼓鼓的,背在身上,幾乎可以遮去年輕人一大半的身影。
一般的游客不會干這種事,干這種事的只有一種人,那就是進山的專業(yè)科考探險隊,因為他們裝備很多,為了節(jié)約體力,一般都是煮雪水。
但年輕人這樣做……熱哈曼心里覺得不對勁,他覺得年輕人的表現(xiàn),就像一個要冒死入山完成任務(wù)的科考探險隊員,但,他似乎與同伴失散了,因為他只有一個人,冷淡的,沉默的,看起來很孤獨。
對于年輕人帶這么多裝備,熱哈曼是有些不滿的,因為他覺得,年輕人一但背不動時,自己肯定是要承擔(dān)一部分的,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年輕人的體力比他想象中要好太多,甚至當(dāng)熱哈曼因為爬雪山而劇烈喘息的時候,年輕人也只是臉色微紅,沉默的繼續(xù)跟在身后走。
有時候,中途休息時,年輕人也會停下來張望,但他張望的方向又恰好和他們的目的地相反,他是向東張望的,有時候,他們歇半個小時,年輕人就會看半個小時,仿佛以后再也看不見東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