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孤城回望蒼煙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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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孤城回望蒼煙和。
張家大姐姐說話從來都是有分量的,也是從來都不慣著孩子的人。揪住小姑娘的耳朵,平素端莊大方的皇后娘娘噼里啪啦的將幼妹一同訓(xùn)。而顧尋川也跟著無辜躺槍,被罰……去宮外頂水桶。
這是很有意思的一幕,顧尋川如今的面目雖然還帶著幾分少年氣質(zhì),但是他從來都是穩(wěn)重,再加上國師的身份使得他需要時(shí)常“故弄玄虛”,因此顧尋川周身氣質(zhì)凌然,恍惚讓人有得見仙人之感。
不過仙人見到他也得俯首就是了,若是當(dāng)真論資排輩,那些后來偶然得道的“仙人”,如何能夠比得過洪荒遺血?
而“頂水桶”實(shí)際上是皇后娘娘用來教育自家三個(gè)臭小子的招式,張璨璨言明“愛頂不頂”,不過她就差明說“不頂你不要后悔了”,看著在長姐手下掙扎討?zhàn)埖男〖t鸞,顧尋川默了默,提起那滿滿的水桶走到了大殿之外。
明岳和明川跟出去偷偷瞧了瞧,兩兄弟不由犯起了嘀咕:“娘這是真生氣了?我看那水桶了,滿滿的呢,平常咱們都是半桶的。”
“小姨姨為了他跳了斗獸場呢,讓他頂桶水還委屈上了?”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明睿敲了敲自家兩個(gè)弟弟的頭,順口說道。
太子殿下,你這么歪曲事實(shí),你爸爸已經(jīng)知道了。
成帝十分熟練的揪住家里的幾個(gè)已經(jīng)跟他差不多高的熊孩子,抽了抽嘴角,轉(zhuǎn)而對顧尋川道:“你也別不高興啊,是把你當(dāng)成家里人,璨璨才會(huì)這樣罰你的。”
顧尋川沒有多言,只是原本就如同松柏的脊背更加挺直了幾分。
這世上如果沒有他的默許,是沒有任何人有資格“懲罰”他的,他當(dāng)真犯了什么錯(cuò)誤尚且如此,那些無端遷怒便更是。此刻是他選擇了站在這座宮殿之外,而并非拂袖離開,便已然說明了顧尋川的態(tài)度。
皇帝心中有些滿意,于是揪著三個(gè)兒子,去找璨璨給顧尋川求情去了。
皇后娘娘刀子嘴豆腐心,雖然面上對顧尋川和妙妙這兩個(gè)犯了錯(cuò)的孩子不假辭色,不過卻還是留了飯,桌上都是妙妙喜歡的菜肴,至若顧尋川……他從來只吃妙妙喜歡的菜。因?yàn)殛懭值年P(guān)系,顧尋川和妙妙算是在天下人面前都“過了明路”,因此這也算是顧尋川第一次以“家人”的身份和張家人一同吃飯。
宴席之上,張家的老爺和少爺們雖然面上都有了一些異樣的神色,不過卻難得的沒有再懟顧尋川。一向最不待見顧尋川的張家二老爺甚至親自給顧尋川夾了一筷子菜,對他叮囑道:“好好對妙妙。”
顧尋川不怎么喜歡吃雞翅……尖兒,不過他還是靈活的用筷子將那雞翅尖兒脫骨,而后放入口中。吞下這口口感有些異樣的雞肉,顧尋川鄭重點(diǎn)頭:“自然。”
白澤不是不能吃生食,確切的說,是白澤反而是根本就不吃熟食。而顧尋川化作人形之后便開始辟谷,后來入世,便開始入鄉(xiāng)隨俗,吃妙妙吃的東西。
食物的生熟對于顧尋川來說都是不值得在意的微末小事,然而他能吃生的食物,也能吃烹飪好的熟食,卻有些接受不了雞翅尖兒這種分明已經(jīng)做熟了、卻還有一些生的肉質(zhì)的口感的東西。
所以只能囫圇吞下,顧尋川簡直懷疑他們家這位二叔是故意的了。
今天的小哥哥超……勇敢的。妙妙看了一眼顧尋川,卻又有點(diǎn)忍不住的想要欺負(fù)他。于是小姑娘壞笑了一下,露出一顆尖尖的小虎牙,然后,她也伸出了筷子,夾了另一根雞翅尖兒放在了顧尋川的碗里。
眨了眨眼睛,妙妙故作無辜的對顧尋川笑道:“小哥哥多吃點(diǎn)噢。”
而球球這會(huì)兒被妙妙妥帖的放在了膝蓋上,看見小姑娘欺負(fù)不可一世的白澤大人,它也跟著狐假虎威的“喵”了一聲,分明是可愛的小奶貓模樣,可是卻有幾分物似主人形,當(dāng)真是怎么看怎么壞——也難為球球一只小奶喵,居然能做出“壞笑”這個(gè)表情。
顧尋川:……昏君!妖妃!
再一次想把球球拿出去丟掉,顧尋川沉默了一下,將那雞翅尖如方才一般的剃好了骨頭,然后趁著小姑娘不注意,一下子就將之塞進(jìn)了小姑娘的嘴里。
妙妙的口味和顧尋川一模一樣,一咬到那有些勁道的肉,雖然心里知道宮中御膳師父不可能就連菜都作不熟,可是妙妙還是忍不住想要干嘔一下。
“讓你再淘氣。”顧尋川敲了敲他家小紅鸞的頭,轉(zhuǎn)而將手伸到了妙妙的唇邊,小姑娘扭過頭去,一下子就把那一口雞翅尖兒吐在了顧尋川掌心。
在場的沒有外人,這也只是尋常的家宴,所以顧尋川并沒有掩飾自己的那些手段。他掌中燃起了淡藍(lán)色的火焰,片刻之后,他的手掌之中妙妙吐出來的東西便被燒得一干二凈,顧尋川自己的手掌上也是半點(diǎn)油腥也無。
無論看了多少次,這樣的場景也都還是讓人不會(huì)習(xí)以為常。只是往日也就罷了,今日璨璨見了,她的嘴唇幾次動(dòng)了動(dòng),最終卻沒有再說什么。
不要著急,這種事情急不來的。
璨璨這樣告誡著自己,可是望向幼妹的目光之中卻終于還是帶了幾分擔(dān)憂。顧丞相的這個(gè)兒子幾乎都算是在他們張家長大,按理說合該是知根知底的,可是張璨璨總是覺得,恐怕就連顧丞相夫婦都從來沒有一日看懂過他。
這世上愿意相信顧尋川單純簡單的,恐怕除了自家的傻妹妹,便只有顧家大郎那個(gè)蠢哥哥了吧?張璨璨嘆了一口氣,心中的惆悵更濃了幾分。
妙妙對顧尋川的相信近乎是天然,這個(gè)雖然人總有許多手段可以越過她家兄長的監(jiān)視,到她身邊來,而對于這一點(diǎn),妙妙卻是從來也不曾懷疑過的。
或許這樣也好吧,畢竟如果就連信任都沒有了,那兩個(gè)人是很難一起走下去的。璨璨的手被明軒握了起來,他們夫妻多年,明軒自然知道他的皇后心中所想所思。可是說到底,情愛是十分私人的事情,一切最終只能交給妙妙和顧尋川兩個(gè)人自己解決,他們再擔(dān)心也是沒有用的。
一場家宴過后,眾人心中都是感慨萬千,不過卻最終還要各自散去。妙妙被早早的帶到了家中的馬車上,就連告別的機(jī)會(huì)都沒有給她和顧尋川。顧尋川抿了抿唇,終歸覺得自己成了今日最大的贏家,于是也沒有和張家的兄長們計(jì)較這些“小手段”——畢竟人都是他的了,他和他的小紅鸞實(shí)在是來日方長。
顧尋川已經(jīng)不住在顧丞相的府邸,因?yàn)轭櫾瞥侨⑵蓿旨磳⑸樱羞@么一個(gè)“小叔”,恐怕那位小顧夫人會(huì)不自在,所以顧尋川便自己搬出了顧家,住進(jìn)了離張家更近的一間宅子。
因?yàn)榘岬貌⒉贿h(yuǎn),顧夫人和顧丞相也就沒有說什么,可是顧云城一個(gè)大男人卻被氣得紅了眼眶,那日還沖進(jìn)顧尋川的府邸一陣質(zhì)問。他以為是自己的妻子給顧尋川臉色,顧尋川在人間盤桓這么多年,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終歸明白顧云城心中所想。
不欲離間人家少年夫妻的感情,顧尋川只用了四個(gè)字便將顧云城堵了回去。他說:“我為妙妙。”
顧云城原本腦補(bǔ)了他家可憐的弟弟一系列的有苦難言、委曲求全,這下聽到顧尋川的話,他那一肚子火氣頓時(shí)泄了出去。
“你這……你這個(gè)……哎。”想說自家弟弟有了媳婦忘了娘,不過卻怎么想都覺得還是有些不恰當(dāng),顧云城“你你你”了半天,到底沒有說出個(gè)所以然來,最后還是被是顧尋川“請”了出去。
顧尋川的宅子沒有下人,就連那兩只仙鶴都被他留在了算天塔里,他也很少呆在這座宅子里,更多的時(shí)候,顧尋川會(huì)到妙妙的房間去,就這樣看著小姑娘的睡顏,分明他什么都沒有做,可就這樣看著他家的小姑娘,顧尋川就已經(jīng)覺得心里十分滿足了。
在晨光熹微之前,他會(huì)離開,因?yàn)轭檶ごú⒉幌氡粡埣掖罄蠣敁]舞著大掃帚追趕兩條街。那樣也太過丟人了,他好歹也是國師,出于裝神弄鬼的需要,顧尋川也是要努力維持自己的形象的。
今日他沒有去找妙妙,因?yàn)樗星矣行┦虑橐幚怼?br/>
在清冷的月光之中,顧尋川的眼眸漸漸的變成了金色,他周身帶著來自遠(yuǎn)古的威壓,不再有絲毫的壓抑的擴(kuò)散了開去。在一墻之隔的張府,球球感受到這種氣息,嚇得發(fā)出了一聲鴻雁的鳴叫,而后一下子鉆進(jìn)了妙妙的脖領(lǐng)之中。小姑娘也微微皺起了眉頭,她抬手撫上自己的胸口,那里跳的有些太快了,這樣狂亂的心跳,讓妙妙不由的楠楠出聲。
“小哥哥。”潔白的手指下意識(shí)的攥緊了自己的衣服,妙妙竟是連安撫球球也顧不得了。
只是八月而已,曼青和曼綠卻感覺自己和空氣接觸的鼻尖一片寒涼,她們兩個(gè)搓了搓手,對視了一眼,眼底都有些莫名。
白澤的威壓毫無保留的施展,不多時(shí)候,墻邊便現(xiàn)出了一個(gè)黑影。那道影子模模糊糊,似乎隨時(shí)都可能散掉一般。
“吾友,今非昔比,吾這殘魂一縷可經(jīng)不住這般威壓。”那黑影漸漸從墻的陰影的邊緣剝離了出來,雖然身形虛晃而模糊,可是卻還是能夠看得出來,那是一只如同老虎一般,卻生了一對翅膀的兇獸。
可是他和顧尋川的話語熟稔,分明便是舊識(shí)。
顧尋川的眸子變成了淺淡的金色,他望向了那道黑影,緩緩道:“窮奇。”
“呵,難為汝還記得老友。”那黑色的影子緩緩走到顧尋川面前,如今他只是一縷殘魂,所以也只有尋常的老虎一般大小,體型已不足洪荒之時(shí)的十分之一。
顧尋川靜靜的看了窮奇一陣,而后道:“洪荒傾頹,你竟只逃出一縷殘魂?”
窮奇動(dòng)了動(dòng)自己的翅膀,搖頭道:“也沒有那么慘,只是毀了肉身,魂魄也被天道碾壓成了碎片而已。”
說到這里,窮奇有些得意道:“天道恐怕也想到不到的,這些碎片不滅,吾便不滅。”
凡人靈魂尚且有重新投胎轉(zhuǎn)世的機(jī)會(huì),更何況洪荒異獸的神魂。肉身已死,可靈魂不滅。顧尋川看著這只恍若只是來見老友的窮奇,卻是瞇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