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7章 一心求死(三更)
“我將蘇老爺子和蘇家小堂妹放在一張床上。” 轟! 這就是真相。 如此不堪,如此齷齪。 顧玖閉上眼睛,她怕自己看著顧知禮那張臉,會沖動殺人。 片刻之后,等她壓下心頭的殺意,再次開口問道:“然后呢?” 顧知禮連連搖頭,“不知道。我只負(fù)責(zé)下藥,將他們放在一張床上后,就,就離開了。后面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我一概不知。我都是聽命行事,我也不愿意這么做啊!” “繼續(xù)!”顧玖厲聲說道。 所謂的無辜辯解,全都是廢話。 顧知禮戰(zhàn)戰(zhàn)兢兢,小心翼翼地說道:“過了幾天,我才知道蘇家小堂妹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估摸著應(yīng)該是死了吧,誰動的手我真不知道。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緊接著蘇家就出事了,風(fēng)雨飄搖,朝不保夕。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顧玖的手落在案幾上,手指頭輕輕滑過桌面,很溫柔。 她的心情卻如同大海,波濤洶涌,滔天怒火。 “蘇老爺子沒找你算賬?” “沒有。當(dāng)時他自身難保,焦頭爛額,而我是侯府公子,又是他的女婿……” 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蘇家自身難保,為了蘇氏,蘇老爺子十有九八會咽下這口氣。 想著,若是能度過這一關(guān),再收拾顧知禮不遲。 若是不能度過這一關(guān),蘇氏身為侯府的兒媳婦,好歹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前提是兩家不能撕破臉。 后來蘇氏過世,蘇老爺子恐怕也曾后悔過。 然而他只能繼續(xù)瞞著。 丑事啊! 還背負(fù)著一條人命。 蘇家世代書香,又被罷官,根本承受不起這樣的丑聞打擊。 蘇老爺子哪里敢輕易將真相吐出口。 而顧珽和顧玖,都是顧家的孩子。 生母過世,蘇老爺子哪能在孩子面前詆毀孩子的生父。 有時候,一個決定,就能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不知蘇老爺子過世的時候,可曾瞑目。 顧玖質(zhì)問道:“我母親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你做的事情?” 顧知禮緩緩點頭,“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那時候她已經(jīng)懷了你,她找我對峙,問我蘇家小堂妹的下落,問我是不是殺人滅口?這種事情我哪能承認(rèn),我當(dāng)然矢口否認(rèn)。但我看得出來,她肯定已經(jīng)知道了什么,說不定她已經(jīng)知道了全部真相。因為吵架,她動了胎氣,必須臥床養(yǎng)胎,她才肯消停。” 顧珽已經(jīng)抓爛了椅子扶手,卻一直忍著沒開口。 顧玖壓著心頭怒火,繼續(xù)問道:“為什么我母親不曾對身邊人吐露半個字?” 顧知禮自嘲一笑,“她要臉,蘇家要臉,她還要替你們兄妹打算。這種事情,哪能隨便說出去。” “既然她不會聲張,不會將你做的齷齪事情說出去,那你為什么還殺了她?” “沒有的事,你不能聽信別人胡說八道啊。”顧知禮驚呼連連,神情驚慌。 顧玖不為所動,她輕輕敲擊桌面,觀察顧知禮的反應(yīng)。 顧知禮滿頭大汗,坐立難安,仿佛屁股下面有釘子。 他眼神飄忽,不敢面對顧玖的目光。 或許是心虛,或許是壓力太大。 她問道:“事后你有猜出,是誰在背后威脅你嗎?” 顧知禮連連搖頭,“自那以后,再沒人聯(lián)系過我。” 顧玖挑眉,“像你這么好用的棋子,只用一次就丟棄,沒道理啊。那個時候,謝茂是不是已經(jīng)被提拔為東宮屬官,被仁宣太子重用?” 顧知禮一臉懵逼,“你懷疑謝茂就是暗中威脅我的人?不不不,這不可能。那時候謝茂只是個無名小卒,而且他是在蘇家出事后才被提拔為東宮屬官,時間上根本對不上。” 頓了頓,他又說道:“蘇老爺子被人趕出朝堂,損失最大的就是東宮。謝茂要做東宮屬官,哪能拆太子的臺。太子倒霉,他可落不到好處。” “他可以趁機嶄露頭角,得到仁宣太子的看重。” 類似這種踩著同僚肩膀上位的事情,在官場上比比皆是。 東宮屬官,本就不是鐵板一塊,彼此之間一直都有爭斗。 再一個,蘇老爺子并非東宮屬官,他只是受到仁宣太子器重,是個骨頭很硬的文官。 顧知禮搖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他不相信自己會被謝茂擺布。 顧玖嗤笑一聲,“他當(dāng)然能擺布你。若非有他,謝氏一個小門小戶的閨女,哪有機會進(jìn)門做侯府公子的妾室。” 顧知禮冷哼一聲,“休要胡說。敢情在你眼里,老夫就是個蠢人加廢物嗎?” 差不多吧。 顧玖沒繼續(xù)刺激顧知禮,而是問道:“我母親是不是威脅過你,所以等她生產(chǎn)后臥床不起,你就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 “沒有!老夫沒有殺人,更不會殺妻。” 顧知禮矢口否認(rèn)。 所有的事情他都交代了,唯獨在殺妻一事上死都不肯承認(rèn)。 顧玖不慌不忙,“你知不知道當(dāng)年在你謝氏面前說漏嘴,謝氏偷偷做了什么事情?” “她干了什么?她是不是又詆毀老夫?” 顧玖從衣袖里拿出手絹放在桌上。 疊起來的手絹一層層展開,最終一截藥材露出了真面目。 “謝氏很有心機,她從母親的那份藥材里面偷偷撿了一根,一直小心保存。此藥材本宮已經(jīng)命人驗過,上面殘留些許砒霜。” “她陷害老夫!”顧知禮大叫道,撲倒桌上,想要毀掉藥材。 顧珽猛地站起來,提著顧知禮的衣領(lǐng),將他放回位置上。 “父親莫要妄動。”他提醒道。 顧知禮一個勁的喘氣,汗水浸透了衣衫。 他慌亂,暴躁,“污蔑,全都是污蔑!鬼知道這藥材是從哪里來的,很可能她就是故意陷害老夫。” 顧玖似笑非笑,“母親死后,父親興奮激動,甚至喝酒慶祝,作何解釋?” “絕無此事!”顧知禮揮著手臂,“我不知道你從哪里聽來的胡言亂語,全都是假的,假的。” “可是蘇家小堂妹是真的。小廝顧從的死也是真的。” 顧知禮發(fā)出毫無意義的嘶吼,像是野獸一樣。 他一拳頭砸在桌上,茶杯跳起來。 顧玖輕飄飄地說道:“當(dāng)年的知情者還沒死絕,真相總會查明。你是要親口交代,還是讓本宮從別處得知真相?” “你恨老夫嗎?你還認(rèn)得老夫是你的父親嗎?”顧知禮質(zhì)問顧玖。 顧玖淡然一笑,“談親情之前,父親何不將真相吐露出來。” “她已經(jīng)死了,你見都沒見過她。你現(xiàn)在做的這些,有什么意義?一個死了幾十年的人,能比活人重要?能比家族名譽重要?” 啪! 顧玖拍著桌子,動作看起來很輕,只發(fā)出一點點響動。 卻毫無意外壓制了顧知禮的怒火。 顧知禮像是被勒緊脖頸的老鼠,說不出一個字。 顧玖輕聲說道:“本宮只想知道真相。至于家族聲譽,本宮自會維護(hù)。” 顧知禮頹然坐下,如喪考妣。 “你這是把我往死里逼啊!” “你是敢做不敢當(dāng)嗎?”顧玖問道。 顧知禮面色灰白,端起茶杯灌了一口,牙齒在打架,差點咬著舌頭。 “她很固執(zhí),決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要不是因為懷孕需要保胎,她早就同我翻了臉。” 顧知禮輕聲訴說當(dāng)年的事情。 顧玖提醒他:“繼續(xù)!” 顧知禮苦笑一聲,“她很聰明,蘇家小堂妹失蹤,蘇家出事,她通過蛛絲馬跡就猜出了真相。她揚言要毀了我,要毀了顧家。” “她說的是氣話嗎?” “可能是吧。反正我看她極不順眼,像個瘋婆子。” 顧玖眉頭微蹙,“是什么讓你下定了決心害她性命。” 顧知禮扭頭,第一次正視顧玖的目光,“她生下你,體虛,要靜養(yǎng)。我去看過她一回,她很虛弱,可她的眼神特別犀利冷酷,這一點你和她特別像。那時候,蘇家已經(jīng)被驅(qū)趕出京城,蘇家徹底敗落。她問我,問我……” “問你什么?” “她是個瘋子,她竟然問我下一步是不是要殺了她?她還說她身體很虛弱,只需一點點砒霜就能要她的命。” “你胡說!”顧珽怒斥,“母親絕不可能說出這種話,你分明是在替自己開脫。” 顧玖蹙眉,擺手示意顧珽安靜。 她盯著顧知禮,“你的意思是,母親誘使你殺她?” “我沒有說謊!”顧知禮喊道:“事到如今,我還有必要說謊嗎?她真的是個瘋子啊,她真的告訴我只需一點點砒霜就能要她的命。要不是她提醒,我怎么可能想到用砒霜。按照我的想法,趕走她身邊的丫鬟婆子,只需疏于照顧,以她的身體很快就會沒命。” “你們談話的時候,可有下人在場?” 顧知禮連連搖頭,“沒有下人在場。” “你有沒有想過,她為什么要誘使你殺她。” “她不想活了。而且她的身體毀了,就算精心調(diào)養(yǎng)也就是一兩年事情。她就是害我,分明是她算計我,我是無心的啊。” 顧知禮捂著臉痛哭失聲。 顧珽激動,“妹妹,你不會真的相信他的話吧。他是在污蔑母親。母親怎么可能舍得放棄我們,一心求死。” 顧玖抬頭,一聲嘆息,“她是在求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