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　　京城到西北，京城到河西兩條官道同時開工。　　趁著天氣還沒真正冷下來，爭分奪秒，大干快上，兩條水泥路同時鋪設(shè)。　　前期做了大量的準(zhǔn)備工作，在這個時候體現(xiàn)出巨大的好處。　　工程隊一到位，拉上人馬，平整路面，鋪就水泥　　少府水泥作坊，直接沿途選址，修窖燒水泥。　　招工人員，每日在各個鄉(xiāng)鎮(zhèn)豎起牌子招工。　　廚娘從早忙到晚。　　糧草一車車運到工地。　　附近的鄉(xiāng)農(nóng)，挑著擔(dān)子，將自家多余的糧食肉菜，賣給工地食堂。　　大量從山河書院術(shù)數(shù)科招收的秀才童生賬房，每日坐在工地，忙著付錢記賬。　　工程科，地質(zhì)科的學(xué)子，跟著工程隊跑上跑下，學(xué)習(xí)經(jīng)驗。　　就連陰陽科的學(xué)子也跑來湊熱鬧，說是要幫工程隊看陰陽。　　工程隊十分嫌棄，嫌他們礙事。　　水泥路全程沿著官道鋪設(shè)，看個屁的陰陽。　　工程隊不稀罕，陳二壯卻特別稀罕這群陰陽科的學(xué)子。　　陳二壯跟著工地跑，帶著人確定收費站和休息站的地址。正好需要陰陽先生看場地。　　他本想從欽天監(jiān)請人。　　結(jié)果欽天監(jiān)一個個借口走不開，不樂意跟著工程隊跑，特么的太累了。　　天天吃住在野外，晚上天氣又冷，誰受得了。　　即便陳二壯開出高薪，欽天監(jiān)的官員也不樂意。　　欽天監(jiān)的官員可不缺錢花。　　京城貴族大戶，誰家有紅白喜事需要看陰陽，都會請他們。給的費用也是足足的。　　可以說，欽天監(jiān)是唯一一個靠著自力更生，就過上富足生活的衙門。　　其他衙門比不上，比不上。　　當(dāng)然，想進入欽天監(jiān)也得有真本事。　　半桶水的家伙，能忽悠不懂行的人，可忽悠不了欽天監(jiān)的火眼金睛。　　可以說，欽天監(jiān)每個人都有一門拿手絕活。　　陳二壯請不動欽天監(jiān)的人，就打算請附近道觀的人出馬。　　結(jié)果山河書院陰陽科的學(xué)子，自己送上門來啦。　　把陳二壯高興壞了。　　“看陰陽會嗎？選址會嗎？”　　“會！我們都會。這些都學(xué)了。”　　“學(xué)得扎實嗎？和欽天監(jiān)的人比起來，水平如何？”　　“比不上任監(jiān)正，但是足以替陳總管選定地址。”　　陳二壯激動的心，變得哇涼哇涼。　　這群年紀輕輕的學(xué)子，要是謙虛一點，他還覺著有點把握。　　然而，口氣一個比一個大，陳二壯就覺著有點虛。　　“你們先住下，先和大家熟悉熟悉，等過兩天我就出發(fā)去選址。”　　“一切聽陳總管的。”　　陳二壯打發(fā)了這群學(xué)子，將侄兒叫來。　　他侄兒陳冬，靠著一門養(yǎng)馬的技術(shù)，通過特招進入了山河書院讀書。　　這回修路，陳二壯特意將陳冬帶在身邊歷練。　　“你拿著我的拜帖，去白云觀請……算了，還是我親自去。你去，怕是請不到人。”　　陳二壯帶著拜帖，親自上白云觀請人。　　沒請到玄清道長，但是請到了玄清道長的兩個徒弟。　　帶著兩位道長，急匆匆下山，回到工地。　　陰陽科的學(xué)子一見，頓時就不高興了。　　“陳總管是不信任我們嗎？”　　陳二壯打著哈哈，“互相切磋，互相印證。什么陰陽家，什么道家，我就是一個門外漢。屆時看你們誰說得更有道理，我就聽誰的。”　　“荒唐！”　　“真正荒唐的是你們吧，什么陰陽科學(xué)子，哈哈哈……”白云觀兩位道長，毫不客氣的取笑這些學(xué)子。　　這梁子算是結(jié)下了。　　陳二壯捏捏鼻子，他不是有意挑起兩邊爭斗，真的不是有意。　　他只是希望能順順利利選址，順順利利將收費站休息站建起來，順順利利開張做生意。　　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陳二壯心虛的溜了。　　……　　四海同時開工兩條水泥路，不少人都暗暗咋舌四海的財力。　　有錢人啊！　　恐怕四海不光是京城實力最雄厚的商行，也是全天下實力最雄厚的商行。　　承恩伯朱辭老了很多。　　他很感慨。　　“如今做生意，和當(dāng)年不一樣了。現(xiàn)今的京城遍地都是機會，就看我們能不能抓住。”　　管家附和：“伯爺說的有理。”　　承恩伯朱辭看著大兒子，很心塞。　　早在先帝活著的時候，他就給大兒子請封了世子。　　等到文德帝登基，眼看著朱家的爵位傳不下去了啊。　　“等老夫死后，朱家的爵位怕是也到了盡頭。老大，你心頭莫要有怨氣。這是大勢，忤逆不得。鎮(zhèn)國公世襲罔替，如今還不是改為五世而斬的鎮(zhèn)國侯。”　　朱大老爺一臉面無表情，這個問題已經(jīng)討論過多次。　　父親承恩伯總認為他無法繼承爵位，會有怨氣。　　好吧！　　他承認，最初他的確有很大的怨氣。　　他已經(jīng)被封為世子，結(jié)果換個皇帝，他的世子之位很可能不被承認。　　等到老父親過世，朱家的爵位就沒了。　　這種情況，換了誰，都不免生出怨氣。　　然而時間長了，父親承恩伯又總是提點他，最初那點怨氣到如今已經(jīng)所剩無幾。　　“父親放心，兒子知道厲害。沒有爵位，朱家一樣可以富貴幾代人。”　　朱家有這個底氣。　　當(dāng)年的京城首富，即便被顧玖打得元氣大傷，好歹爛船還有三斤釘。　　這些年，朱家收縮生意，細心經(jīng)營他們的傳統(tǒng)優(yōu)勢項目，緊跟四海商行的步調(diào)，多多少少也恢復(fù)了一點點元氣。　　至少不用為錢發(fā)愁。　　承恩伯朱辭很欣慰，“你能想明白，老夫就放心了。老夫這身體，也不知道還能支撐幾年。趁著老夫現(xiàn)在還干的動，多替你們謀劃幾條后路。老夫瞧著，還是得緊跟詔夫人。”　　朱大老爺蹙眉，“父親果真看好大皇子殿下？陛下未立儲君，所有皇子都有機會。”　　承恩伯朱辭捋著胡須，鄭重道：“正因為陛下沒有立下儲君，大皇子殿下的機會反而大一些。因為他是嫡長子，未立儲君的情況下，他就是名正言順的繼承者。這一點，任何朝臣都不能反駁。”　　朱大老爺蹙眉，“即便如此，我們朱家也沒必要非要跟在詔夫人身后，我們朱家一門心思做自己的生意不行嗎？”　　承恩伯朱辭眼一瞪，不滿道：“目光短淺。一門心思做自己的生意，能做多少年？時代不同啦，想要讓朱家世代富貴，就必須緊跟風(fēng)向。什么是風(fēng)向？如今的詔夫人就是風(fēng)向。你看她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好像沒有個主業(yè)，老夫仔細研究了一番，其實她一直都有主業(yè)，一直都有核心。”　　朱大老爺心頭好奇，嘴上還不承認，“不就是修路，修房子。”　　承恩伯朱辭冷哼一聲，“短視！修路修房子只是手段，真正的主業(yè)是控制一地一城的經(jīng)濟民生。就說新民縣，有多熱鬧，你是親眼看見的。新民縣為什么會有今天？可以說全靠四海商行。　　詔夫人的各種手段，唯一的目的就是讓新民縣立起來，吸引人氣。以前老夫只顧著一門心思賺錢，從未想過，要控制一城一地的經(jīng)濟民生。可惜啊，醒悟得太遲，朱家已經(jīng)錯失良機。若是當(dāng)年朱家有四海的格局和實力，有何至于落到今日地步。”　　承恩伯朱辭看透了顧玖的布局。　　那就是令朝廷投鼠忌器。　　朝廷同她合作，又忌憚她，卻不敢動她。　　固然有她的身份是皇子妻的原因。　　承恩伯朱辭卻認為，更重要的原因是朝廷投鼠忌器，不敢冒險。　　戶部能做到收支平衡，商稅大幅上漲，不用增加百姓賦稅徭役就能解決朝廷開支，這一切都和新民縣，和四海商行脫不了關(guān)系。　　動顧玖，就等于動四海商行。　　沒人有信心，接管四海商行之后，能夠讓新民縣繼續(xù)保持現(xiàn)在的活力和人氣。　　也沒人敢保證，在自己的管理下商稅會穩(wěn)步增加。　　過去的經(jīng)驗，朝廷沒錢了，就拿老百姓開刀，加稅！　　現(xiàn)在的經(jīng)驗是，沒錢了，就找找哪里還有財源，多收點商稅上來。　　只是在商稅一塊，朝廷經(jīng)驗淺薄。沒人敢打包票說，自己一定能行。　　就拿京城舉例，年年都有新的項目，也就有新的稅源。　　這些項目，不是四海主導(dǎo)，也是受到了四海的影響。　　四海就像是一個寶藏，總有驚喜。　　朱大老爺還不能理解父親承恩伯的說法，皺起眉頭，深思其中的關(guān)聯(lián)。　　承恩伯朱辭則說道：“不懂不要緊，你只要記住緊跟在詔夫人后面。這回四海同時開工修建兩條水泥路，卻沒有對外集資，一切費用，皆有四海獨立承擔(dān)。老夫猜測，四海壓力頗大。”　　朱大老爺卻說道：“父親誤會了，四海雖然沒有集資，卻從少府錢莊貸款數(shù)百萬兩。等于是拿著陛下的錢，還賣了陛下一個好。”　　承恩伯朱辭搖搖頭，“話不能這么說。能從少府錢莊貸款幾百萬兩，一年下來光是利息都要幾十萬兩。這可不是賣好，而是照顧少府錢莊的生意。老夫打算同詔夫人見面，投資這兩條水泥路。”　　“詔夫人沒有對外集資，恐怕也不會接受我們朱家的銀錢。父親怕是白費功夫。”　　承恩伯朱辭卻說道：“總要試一試。沒試過，怎么就知道不行。若是能投資這兩條水泥路，朱家未來幾十年的富貴可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