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心中野望(三更)
白云寺,隱于城外山林中,是個香火稀少的寺廟。 四周環(huán)境清幽,難得見到外人。 這一日,山林中響起馬蹄聲,驚起滿林子的鳥雀沖上天空。 上了半山腰,便是白云寺。 有知客僧守在門口打瞌睡。 聽到動靜,揉著眼睛醒來,懶洋洋地招呼:“施主里面請。燒香許愿亦或是求簽解簽,我們這都極為靈驗。” 劉詔站在大門口,一言不發(fā)。 林書評丟了個荷包給知客僧,“解簽,不用你帶路。我們熟。” 知客僧收了荷包,喜笑顏開,知趣地坐回位置,“幾位施主請自便,有什么事叫一聲就成。” “公子,要現(xiàn)在進去嗎?” 劉詔點了點頭,跨進白云寺大門。 庭院深深,穿過一道道回廊,終于來到后山小跨院。 這白云寺,外表看起來不怎么樣,甚至有些破敗。里面卻別有洞天,收拾得極為整潔。而且地方出人意料的寬敞。 房門開著,有木魚聲從屋里傳出來。 林書平帶著侍衛(wèi)守在院中警戒。 劉詔一人走進傳來木魚聲的房舍。 一張矮幾,一杯清茶,一張墊子。 劉詔了然一笑,直接席地而坐。 “無望大師料事如神,早就知道我會在此時過來,竟然連茶水都準備好了。” 木魚聲驀地停下。 高僧無望轉(zhuǎn)過身,清雋的模樣,嘴角掛著淡漠的笑容。 “參見殿下。” “大師免禮。” 劉詔端起茶杯,淺飲一口,“大師的茶,一如既往地沁人心脾,心情也隨之寧靜。” “殿下有何煩心事?”無望大師提起紅泥小爐,往茶杯里面添上熱水。 劉詔目光聚攏,像是一把利劍刺向無望大師。 無望大師面色坦然,等著劉詔出招。 劉詔轉(zhuǎn)眼笑了起來,完全不是在顧玖面前溫和無害的笑,而是充滿了野心勃勃和無數(shù)殺欲。 “大師算無遺漏,怎會不知本殿下的煩心事。” 無望大師面色如常,手指蘸了茶水,直接在案幾上寫下一個“火”字。 劉詔眼神越發(fā)危險,“大師果然還記得。當年你見了內(nèi)子,便提醒她當心火。這幾年,本殿下一直防備著燭火。然而你說的危險,究竟何時出現(xiàn)?” 無望大師淡然一笑,“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危險不是已經(jīng)初露端倪了嗎?殿下為何看不透。” 劉詔眉頭緊蹙,曲指輕輕敲擊桌面。 “會牽連到內(nèi)子嗎?” 無望大師微微垂首,“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她不是普通婦人,不可能藏于內(nèi)宅。” “那么殿下就要多多費心,不要讓這把火燒到她身上。” “燒到她身上又如何?”劉詔嗓音猶如寒冬冰碴子,咯人,還疼。 無望大師淡淡一笑,“不如何,無非就是身死道消。” “你是活膩了嗎?”劉詔直接出言威脅。 “阿彌陀佛!”無望大師說了句佛號,雙手合十,“殿下要貧僧性命,貧僧無二話。” 沉默! 氣氛讓人窒息。 咕咚咕咚,紅泥小爐里面的水開了。 “哈哈哈……” 劉詔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無望大師也是微微一笑,并關了爐火。 “這幾年,大師辛苦了。”劉詔眼中帶著笑意,顯得平易近人。 “為殿下奔波,貧僧甘之如飴。” 說著,無望拿出一本佛經(jīng),“都在里面,請殿下過目。” 劉詔翻看佛經(jīng),他要得東西就藏在其中。 一頁頁翻看,劉詔面露驚喜。 無望大師是出家人,在外探聽消息,打探機密,他的身份比普通人身份更合適。 以他的聲望,許多地方對他而言,完全不設防。 劉詔合上佛經(jīng),道了一聲佛號,“大師辛苦了。” 無望大師閉目默念佛經(jīng),嘴角喊著淡淡的笑容。 他的使命已經(jīng)完成了。 劉詔心知肚明,“多謝大師,改日再來叨擾。” 他起身,走到門口,又回頭說道:“本殿下已經(jīng)命人添了一萬兩香油錢。” “多謝殿下。” 劉詔挑眉一笑,笑得意味深長,“大師保重,告辭!” “殿下慢走。” 劉詔揣著佛經(jīng),帶著人離開了白云寺。 上了馬,劉詔陰沉著一張臉,吩咐錢富,“叫無望半個月后離京,前往西北。我那個舅舅,最近很不安分。” 錢富領命,返身回了白云寺。 劉詔打馬離去。 錢富來到后山小跨院。 無望大師驀地睜開眼,顯然已經(jīng)等候多時。因為案幾上,已經(jīng)擺上了一杯新茶。 錢富席地而坐,就坐在劉詔坐過的位置上。 他開門見山,“殿下吩咐,請大師半月后走一趟西北,魯侯很關鍵。” 無望大師笑了起來,“你家殿下明明野心勃勃,行事大膽又謹慎,偏偏要扮做莽夫,而且扮得還不像。” 錢富聞言,笑了起來,“扮得不像才好,正所謂真性情,朝中很多人吃這一套。皇子中,不缺野心勃勃,謹小慎微的人。我家殿下說了,他不需要和別人一樣。” 無望大師哈哈大笑起來,“真是有趣。他在詔夫人面前,也是裝出來的嗎?” “殿下的私事,無可奉告。” 無望大師一雙眼睛,閃爍著光芒,“若是詔夫人得知殿下的另外一副面目,會如何?” 錢富語帶威脅地說道:“你不會有機會。也請你不要小看我家夫人。” 無望大師沉默片刻,笑了起來,“皆是野心勃勃之人,倒也相配。以詔夫人的聰明,就算看透,也不會說透。貧僧也就省了做那惡人。” “大師識時務為俊杰,方是長壽之道。” 無望大師笑了起來,“半個月后貧僧會前往西北。請轉(zhuǎn)告你家殿下,魯侯為人心狠手辣,殺人如麻,貧僧只有一條命,望珍重。” “我家殿下不著急。陛下才登基兩年,有的是時間。” 無望大師了然一笑,“貧僧明白了。請吧。” 錢富沒有多做逗留,茶水也沒喝一口,便起身離去。 靜室內(nèi)終于安靜下來。 直到一個小和尚走進來,輕輕喚了聲:“師父?” 無望大師驀地睜開雙眼,眼中閃過一道寒芒,“收拾了吧。” “遵命。” 小和尚收拾了殘茶。 無望大師長舒一口氣。 他望著佛祖,心中毫無波瀾。 泥塑的佛像,若真能惠及眾生,這世間哪來那么多的苦難,哪有那么多的家破人亡。 他笑了笑,眼神輕蔑。轉(zhuǎn)而又變得莊重,一派高僧氣度。 …… 劉詔下了山,沒有直接回京城。 反而喬裝打扮,坐著馬車去了新民縣,見到了新民縣令顧喻。 “參見殿下。” “顧縣令免禮。” 二人就在縣衙后院見的面,避開了其他人。 大過年的,顧喻本來放假了,卻不放心新民縣。過了初一,他就回來了。就住在縣衙后院,方便。 “不知殿下今日為何到來?” 劉詔上下打量顧喻,心中做著評估,“據(jù)我所知,顧縣令還沒成親吧。” 顧喻點頭,“正是。” “以顧縣令的條件,沒道理娶不到賢妻。難不成顧縣令眼界太高?” 顧喻連連擺手,“殿下誤會了,并非下官眼界太高,而是如今的女子要求太多。下官家貧,無法滿足女方要求,只能一再推遲婚事。期望有朝一日,家貲萬貫,能娶個美嬌娘。” 劉詔哈哈一笑,“顧縣令志存高遠,看不上小家小戶的姑娘,可以理解。” 顧喻隨口一說,本以為劉詔會嘲笑他不切實際,沒想到對方會誠懇地說可以理解。 這下子,顧喻倒是有些尷尬,又不好解釋。 解釋了,豈不就證明之前他有所欺瞞,是為不敬。 無奈之下,他只能尷尬笑笑。 劉詔自然知道顧喻這么多年都沒成親的原因,因為他有個極品母親。 總之,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 “本殿下今兒過來,想為顧縣令介紹一門婚事,解你后顧之憂。” 顧喻一臉震驚,意外,“殿下要給下官介紹婚事?” “正是!要不要先聽一聽女方的條件。” 顧喻口干舌燥,過于緊張。 他深呼吸,暗自鎮(zhèn)定,“殿下請說。” “湖陽郡主的閨女,本殿下的表妹,陛下的親外甥女陳敏。你看如何?” 顧喻張口結(jié)舌,不敢置信。 劉詔也不等他回答,繼續(xù)說道:“陳敏雖沒有爵位,但她身為陛下外甥女,想來令堂不敢欺辱她,反而還要敬著她。 其次,陳敏性格溫婉大方,堪為良配。至于湖陽郡主,在別人那里她是負擔,但是在顧縣令這里她卻是最強大的助力。” “此話怎講?”顧喻被劉詔帶著節(jié)奏,十分好奇湖陽郡主那樣的名聲,怎么會成為他的助力。 劉詔鄭重說道:“本殿下和小玖,都需要顧縣令長長久久坐在新民縣縣令的位置上,不被他人染指。 然而,新民縣就是一個下金蛋的母雞,無數(shù)人眼紅。等到顧縣令任期一滿,勢必有無數(shù)人站出來搶奪新民縣縣令一職。 顧縣令想要連任新民縣縣令一職,將變得極為艱難。這并不是本殿下和小玖樂意看見的。 我夫妻二人身份敏感,事關朝堂官員任命,我們并不方便出面。 但是,你若娶了陳敏,情況將大不同。你可知,湖陽郡主在皇室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我們不能做的事情,她能做。我們不能去衙門打砸,她能。她不僅能做別人不敢做之事,還能保證全身而退。 你若是娶了陳敏,她便能保你縣令之位,讓你長久坐在這個位置上,誰也搶不去。” 沉默,良久沉默。 顧喻神色連連變幻,看起來十分糾結(jié)矛盾。 劉詔看他這樣子,了然一笑,“我那表妹,容貌出眾,又溫柔賢惠,還有大筆嫁妝。堪為良配。她那兄長,如今在京營當差,十分上進,未來一定會有一番作為。至于湖陽郡主,顧縣令應該并不在乎吧。” 顧喻望著劉詔,“為什么是我?我聽人說,湖陽郡主分明看上了蘇政。” “蘇家已經(jīng)正式拒絕了湖陽郡主的提親。” 顧喻蹙眉,“然后就輪到我了嗎?” 劉詔嗤笑一聲,“你莫非以為,你是在撿蘇政不要的?” 顧喻沒作聲,心里頭的確有類似的想法。 劉詔冷哼一聲,“荒謬!你與蘇政根本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他是進士,他要名聲,他想要正經(jīng)的文官仕途。 而你,只是舉人,想要晉升,你只能劍走偏鋒,走一條別人絕不會走的道路,你才有可能終有一天站在朝堂上,出將為相。” 顧喻的呼吸重了些。 劉詔接下來的話,直擊人心。 他盯著顧喻的眼睛,“小玖是女人,她終究是小看了你。然而本殿下,知你心中所想,也知你心中野心和報復。 你只是讀書差了些,但是牧民之才不遜于任何人。顧大人在晉州任刺史能年年考評得優(yōu),你出力甚多,卻沒有相應的功績。 而今,本殿下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你可愿意聽從本殿下的安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