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陷害
“李昭儀快生了吧。” 薛貴妃笑瞇瞇地問了一句,目光卻掃向了江淑儀。 江淑儀微微垂首,沒有回應薛貴妃。 薛貴妃心中警鈴大作,她的目光沒有糾纏江淑儀。她柔柔一笑,朝李昭儀的肚子看去。 李昭儀輕聲一笑,“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生了。” 薛貴妃笑道:“恭喜!這一胎定是個皇子。陛下,臣妾說的可對?” 天子哈哈大笑,“自然是皇子。” 坐在下面的諸位皇子,聞言,表情全都不淡定。 薛貴妃眉目顧盼之間,不動聲色地同賢妃,蕭淑妃交換了一個眼神。 她笑了起來,問江燕,“不知江淑儀什么時候能夠懷上龍種?” 江燕低眉順眼的樣子,笑了笑,說道:“該有的時候自然會有。陛下龍精虎猛,臣妾這肚子,遲早會有動靜。” 天子一把攬住江淑儀的肩膀,“愛妃這話沒錯,朕定會讓你懷上龍種。” 江燕柔媚一笑,“臣妾敬陛下一杯。臣妾先干為敬!” 江燕端起眼前的酒杯,一口飲下。 亮杯底的時候,她的目光穿過天子,看向另外一邊的李昭儀。 李昭儀眉目含春,似笑非笑。 趙王忍不住,想站出來說話。 薛貴妃察覺到他的打算,雙眼一瞪,阻止了趙王接下來的動作。 顧玖坐得有點遠,聽不清前面在講什么,卻能清楚地看見春風得意的江燕。 不同了,完全不同了。 同當年那個還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有點自卑又自傲的小丫鬟相比,如今的江燕渾身散發(fā)著光芒。 她就是江淑儀,江淑儀就是她。 淑儀的光環(huán)籠罩全身,氣場完全不同。 顧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當年,她只是想看看江燕能爬到什么高度,沒想到她真能爬上來。而且看樣子,她和薛貴妃之間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矛盾。 根基不穩(wěn),就和薛貴妃翻臉,她哪來的底氣? 顧玖正疑惑的時候,就聽天子大聲宣布,“從今日起,江淑儀搬出甘露宮,搬進鐘粹宮,居正殿,為一宮之主。” 眾人齊齊變色。 只有被封妃的妃子才有資格居住正殿,為一宮之主。妃位以下,只配住偏殿,甚至是閣樓,廂房,耳室。 就像薛貴妃,她是甘露宮的一宮之主,居正殿。 蕭淑妃是長春宮的一宮之主,同樣居正殿。 賢妃亦如此。 后宮從未有過妃位以下的人居正殿,為一宮之主。 薛貴妃心頭砰砰砰亂跳,沒想到天子接著又宣布李昭儀搬出偏殿,搬入正殿,為一宮之主。 薛貴妃頭暈腦脹,腦袋充血,讓她渾身難受。 怎會如此? 陛下昏聵嗎? “陛下,這不合宮規(guī)吧。”賢妃輕聲提醒。 天子聞聲,朝賢妃看去,目光瞬間一冷。 “賢妃陰謀下毒謀害李昭儀,謀害朕的皇子,去妃位,貶為婕妤。” 什么? 眾人大驚失色。 賢妃下毒害李昭儀,有沒有搞錯? “陛下,臣妾冤枉啊!” 賢妃臉色煞白。 此時,有內(nèi)侍上前,要扒掉賢妃身上的朝服。既然去了妃位,自然沒有資格再穿妃子朝服。 “住手!” 燕王跳出來,對扒衣服的內(nèi)侍拳打腳踢。 內(nèi)侍不敢再動,只能候在邊上,等待天子的進一步指示。 燕王跪在地上,“父皇,母妃為人一向慈善,絕不可能下毒暗害李昭儀,更不可能謀害未出生的皇子。這里面一定有誤會,一定是有人栽贓陷害母妃,請父皇明察。” 天子板著臉,不怒自威,“此事已經(jīng)查明。朕意已決,你休要胡攪蠻纏,否則朕連你一起罰。” 燕王大驚失色,不敢置信。 其他人同樣不敢置信。 裴氏攥緊拳頭,李昭儀這個女人好生厲害,不動聲色就扳倒了賢妃。下一步會不會就是淑妃娘娘。 她心里頭慌亂無比。 顧玖咬著唇,喉頭有些難受。 她朝坐在對面的劉詔看去。 劉詔沖她微微搖頭,千萬不能輕舉妄動。 這個局面,顯然是失控了。 天子老邁昏聵,頻出昏招。當然也可以說是神來之筆,用兩個新人打破了后宮的平衡。 后宮平衡一旦打破,自然會影響到朝堂,影響到整個奪嫡之爭。 局勢越發(fā)復雜。 “陛下,臣妾若是下毒害李昭儀,臣妾甘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世世為娼。” 賢妃發(fā)下重誓,目光冷冽,神色堅定。她看著天子,又像是看著李昭儀。 李昭儀不與賢妃交鋒,她縮了縮身體,朝天子身邊靠去。一副被嚇壞的模樣。 天子摟著她的肩膀,安慰她別怕。 李昭儀甜甜一笑,“臣妾只能依靠陛下。” 天子對賢妃說道:“朕過去也以為你慈善,卻沒想到心如蛇蝎。下毒一事,已經(jīng)查明,你休要狡辯。來人,扒掉賢妃的朝服,將她帶下去。” “臣妾不服。臣妾沒做的事情,臣妾絕對不認。” 天子冷漠地看著賢妃,冷酷道:“將她帶下去嚴加看管。” “陛下!” 薛貴妃突然出面,“請問陛下,李昭儀什么時候在哪里中的毒,請了太醫(yī)嗎?孩子要緊嗎?” 一開始天子很怒,都準備收拾薛貴妃。后來聽到薛貴妃關(guān)心李昭儀,天子才緩了緩表情。 “賢妃下毒的陰謀沒能得逞,被人及時發(fā)現(xiàn)。下毒的人全部抓獲,據(jù)交代,他們都是受賢妃指使。” 薛貴妃一聽,就知道李昭儀自導自演了這出戲。 真沒想到,她才進宮兩年,就有人肯替她賣命,陰謀攀咬賢妃。 這女人下手太過狠毒,不能不除。 薛貴妃面上,明顯松了一口氣,“昭儀妹妹沒有喝下帶毒的食物,那真是太好了。謝天謝地。” 李昭儀輕聲說道:“多謝貴妃娘娘關(guān)心,幸虧臣妾身邊的宮女機靈,發(fā)現(xiàn)不對勁,臣妾才躲過一劫。要不然,臣妾就見不到陛下。賢妃你害我就算了,為何還要害我肚子里的孩子。你好生歹毒啊。” 賢妃顯然也明白了這就是一出戲,這么明顯的事情,偏偏天子就相信了。 她呵呵冷笑,突然站起來。 幾個內(nèi)侍如臨大敵。 李昭儀也朝天子身邊靠去。 賢妃指著李昭儀,“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陷害我?你說啊?” 李昭儀眼淚瞬間出來,一臉無辜地說道:“你說什么,我聽不明白。分明是你要害我,我怎會陷害你。陛下,請您替臣妾做主。” 天子怒斥賢妃,“退下!朕念在往日情分,不深究此事。若是你不知趣,休怪朕無情。” “哈哈!” 賢妃大笑起來,“臣妾明白了,臣妾真是小看了昭儀娘娘。臣妾告退。” 賢妃大步朝承暉殿外走去。 “母妃!” 燕王大聲呼喊。 賢妃,不,現(xiàn)在該改稱舒婕妤,她回頭看著燕王,嘴唇上下哆嗦了幾下,才將心頭的話說出口。 “你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燕王心中憤恨無比,雙眼通紅,他重重地點頭。 舒婕妤大步離去。 燕王攥緊拳頭,他是對付不了李昭儀,那他就從李昭儀的家人下手。 以李家那群吸血鬼的德行,他不相信找不到把柄。 他一定要將李昭儀一家人碎尸萬段,如此,才能消他心頭之恨。 不用內(nèi)侍提醒,燕王自己從地上站起來,一步一步回到位置上坐好。 大殿內(nèi)氣氛凝重,每個人都是心事重重,連笑都不敢笑。 就怕天子突然發(fā)作,降下滔天怒火。 薛貴妃,蕭淑妃二人兔死狐悲,心有戚戚。 自天子登基,賢妃就陪伴在天子身邊。 三十多年的感情,竟然比不上一個懷著身孕的新人。那肚子里,懷的到底是不是皇子,誰能說得準。 孩子都沒生下,天子就急不可待地對賢妃動手。等到李昭儀生下孩子,如果真的皇子,后宮還有她們這些老人的立足之地嗎? 心寒啊! 薛貴妃端起酒杯,以袖遮面,朝另一頭的蕭淑妃看去。 蕭淑妃微微垂首,神色不明。不過看她緊握著酒杯的手,就知道她的內(nèi)心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平靜。 她心里頭一定也是翻江倒海,心緒難平。 薛貴妃嘆了一聲,蕭淑妃同她一樣,都是自身難保,全都是苦命人。 賢妃有此禍事,也同賢妃的娘家不給力有關(guān)系。 舒家最近十年,逐漸有敗落之勢。 天子對舒家也不怎么待見。 李昭儀轉(zhuǎn)撿軟柿子捏,知道舒家不行,就設(shè)計陷害賢妃(舒婕妤)。天子將計就計,趁機貶賢妃為婕妤,這下子舒家就更沒有復興的希望。 連帶著燕王也跟著受到影響,奪嫡之爭,不出意外,燕王即將出局。 除非,燕王能出奇招翻盤。 這一場家宴,大家都吃得沒滋沒味。 趙王趁機耍酒瘋,大鬧承暉殿。 天子呵斥趙王,趙王竟然學著寧王那一套,直接往地上一倒,打滾。 堂堂王爺,連體面都不要了。 寧王爺趁機鬧場,胡攪蠻纏。 一時間,大殿內(nèi)雞飛狗跳。還有宗室借著酒勁到天子跟前抱怨訴苦。 宗室日子難過啊,一年比一年窮。 天子乃是圣主,是不是該改改祖宗家法,允許宗室參加科舉,出任地方官員。 否則再過兩代,宗室里面就得出幾個沿街要飯的叫花子。 到時候丟臉的還不是劉姓宗室。 天子不置可否。 其實本朝,并沒有完全限制宗室做官。 比如少府家令,就是宗室。 劉詔他們這些皇孫,身上也有官職。 楚王被封王后,也能參與朝政。 不過,這都限于皇室一脈。 宗室內(nèi)有不少人,同皇室已經(jīng)出了五服。嚴格算起來,只能算是同宗。 這些人因為祖宗家法,不能參加科舉,又同皇室沒什么來往,無法同皇室搭上關(guān)系。于是乎日子越過越苦,年年都要到少府打秋風,借貸度日。 大周立國一百多年,宗室人口越來越龐大,不許他們科舉,在這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年代,就等于是斷了他們的前程。 實在是太過苛刻。 宗室老人的建議,也是為了子孫后代謀一個出路。 只要天子廢除祖宗家法,放開限制,宗室子弟也能上陣殺敵,亦或是為官一方。 宗室總歸比外人更可靠吧。 至于擔心宗室造反,純粹是杞人憂天。 一百多年下來,八成的宗室都被養(yǎng)成了廢人,哪有本事造反。 不如給他們一條出路,也為少府減輕點負擔。也讓劉姓子孫出幾個俊杰。 寧王大聲嚷嚷,“老祖宗說得很對,得給宗室一條活路。父皇,你就開恩吧。” 天子直接抄起酒杯,朝寧王頭上砸去。 寧王往地上一滾,躲了過去。 “父皇,你這么暴躁,當心身體不好。兒子也是替皇室宗親們著想。” “滾!皇室宗親需要你來著想,你把朕放在何處。” 天子怒斥寧王。不是因為寧王說的話有錯,天子惱怒的是,寧王竟然敢在皇室宗親的事情上邀功。 想干什么?收買人心嗎? 這種事情,天子是絕對不允許的。 皇子想要登基稱帝,自然需要皇室宗親的支持。 雖說這份支持,有時候看起來很雞肋。但在關(guān)鍵時刻,這份支持會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天子當年能順利登基,就和皇室宗親的支持脫不了干系。 皇室宗親在關(guān)鍵時刻,助天子一臂之力,天子才能以弱勝強,干掉他的哥哥,登基稱帝。 因此天子深知,施恩給宗室這件事,必須由他這個天子來做。 所有想要染指此事的人,統(tǒng)統(tǒng)都該拖出去斬了。 寧王是皇子,天子沒舍得斬,卻也沒給他好臉色看。 寧王混不在意,打了個酒嗝,干脆躺地上不起來了。 叫他滾出,那是不可能的。滾是不可能滾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滾出去。 寧王如此憊懶,天子被逗樂了。隨他躺在地上,也不讓人扶他起來。 顧玖頭暈。 承暉殿地龍燒得太暖和,加上酒水刺激,有點不舒服。 她同裴氏說了聲,然后起身去外面透口氣。 皇宮,處處張燈結(jié)彩,紅紅的燈籠,格外喜慶。 她坐在回廊,吹著開耀三十五年的寒風,再過兩個時辰,就到了開耀三十六年。 天子登基稱帝,已經(jīng)三十六年,時間過得真快。 有人過來,白仲同容信警惕著。 來的是一位宮女。 “奴婢見過詔夫人。我家主子請夫人到偏殿一敘。” 顧玖打量來人,“你家主子是誰?” “我家主子是淑儀娘娘。” 江燕要見她? 見她做什么? 顧玖心中狐疑不定,“淑儀娘娘還有什么吩咐?” “娘娘很想念夫人,想同夫人一敘。時間有限,還請夫人盡快過去。” 顧玖想了想,“前面帶路。” “夫人這邊請。” 顧玖跟著宮女,來到離著承暉殿不遠的偏殿。 江燕果然在里面等著她。 顧玖走上前,見禮,“見過淑儀娘娘。” “夫人免禮,賜座!” 說完,江燕揮揮手,叫伺候的人全都退下。 宮人們陸續(xù)退下,唯有顧玖身邊的人一個沒動。 江燕愣了下,接著笑起來,她看著顧玖,“本宮有些話想同詔夫人談,不方便其他人聽見。” 顧玖了然一笑,揮揮手。 方嬤嬤帶著人大家魚貫退出。 如此一來,偏殿內(nèi)就只剩下顧玖同江燕二人。 顧玖面目柔和,眼中帶著笑意,“娘娘令我刮目相看。” 江燕全身放松,懶懶地坐著。 “本宮要感謝夫人,當年若不是你給了本宮機會,本宮不會有今天。” 顧玖輕聲一笑,“機會都是給有準備的人。你注定要做人上人。” 江燕眉目含笑,“夫人當年教我讀書識字,給我講道理,是不是早就料想到會有今日?” 顧玖搖頭,“我沒有料事如神的本領(lǐng)。我只是認為,一個人有了容貌,再配上才學和內(nèi)涵,更能吸引他人的目光,能幫你得到長久的寵愛。” “夫人見解犀利,本宮能有今日,全賴夫人所賜。若非夫人教我讀書識字,教我道理,本宮這一路走來,不會如此幸運。” 顧玖笑了笑,“恭喜你得償所愿,也由衷的祝愿你能抓住這份幸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