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三個要求
“我和她沒有聯(lián)系。” 顧玖的態(tài)度透著強硬和冷漠。 頓了頓,她放緩語氣,說道:“我早就說過,她不是我的婢女。早在我送她進京的時候,我和她就已經(jīng)沒有任何關(guān)系。她如今是淑儀娘娘,是陛下的女人。” 劉詔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這些本公子都知道。” 顧玖狐疑地盯著他,“你不信我?你明知道你還問我?” 她生氣了。 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劉詔在疑心她什么? “我沒有不信你,自始至終我都相信你說的話。”劉詔擲地有聲地說道。 顧玖搖頭,冷漠一笑,“說吧,你想做什么?讓我和她聯(lián)絡(luò),獲取薛貴妃同趙王的消息嗎?” “你誤會了。” 顧玖冷笑,不作聲。 劉詔面容嚴(yán)肅地說道:“我是想提醒你,江燕身份今非昔比,你該有個準(zhǔn)備。” “準(zhǔn)備什么?” 顧玖的態(tài)度又些咄咄逼人。 劉詔面色一沉,說道:“你該準(zhǔn)備好,如果有一天她找上門,你要以何種立場來面對她? 如果有一天,她成為薛貴妃手中的刀,殺向你的時候,你又要如何自處? 小玖,有些問題不是逃避就可以解決的。涉及到宮里面,任何微小的事情都不能掉以輕心。” 顧玖仰頭望著房頂。 許久后她才問道:“我和江燕的關(guān)系,你沒告訴任何人,對嗎?” 劉詔點頭。 顧玖松了一口氣,“很好!請你記住,這件事務(wù)必爛在心里頭,別對任何人說。我與江燕之間,主動權(quán)已經(jīng)落到了她的手中。將來我和她會走到哪一步,我已經(jīng)無法預(yù)料。所以,你不要指望我能夠拉攏她,幫你干什么事。” 劉詔面無表情地說道:“本公子不需要你幫忙拉攏誰。但是本公子希望你能維持同她的關(guān)系。能在宮里建立起一條關(guān)系線不容易,尤其是在皇宮大清洗之后。她沒說斬斷關(guān)系,你就權(quán)當(dāng)不知道。” 顧玖咬著唇,“李昭儀有孕,萬一生下皇子,局勢將大變。你們都很慌吧。你們情愿維持現(xiàn)在的局面,也不愿意有個新的競爭者加入這場奪嫡之爭。尤其是當(dāng)這個競爭者還是個小孩子,卻能得到陛下所有寵愛。你,你們有些慌不擇路。” 劉詔挑眉,既不否認(rèn),也不承認(rèn)。 顧玖低頭一笑,“你猜李昭儀在想什么?” 劉詔沉默。 顧玖自顧自地說下去,“站在女人的立場,我姑且猜一猜她的想法。 她現(xiàn)在想的事情,一是平安生下孩子,二是這個孩子最好是哥兒。最后一個,宮里多了江淑儀分寵,她必須依靠孩子固寵。 至于你們擔(dān)心的事情,以她現(xiàn)在的底氣,她還不敢去想。 但是如果我剛說的三個想法都能一一達成,再過十年八年,她肯定會生出替兒子奪嫡的想法。” 前提是天子能夠活到那個時候。 天子的壽命,將是奪嫡之爭的關(guān)鍵。 劉詔自然清楚這一點。 就聽他對顧玖說道:“皇祖父最近有聽太醫(yī)的叮囑,開始調(diào)養(yǎng)身體。并且宮里多了個秘書省,從三省六部提拔了一些年輕才學(xué)好的人充實其中,處理各類公務(wù),包括批閱奏章。” 顧玖輕聲說道:“有了秘書省,天子能省下許多時間。你信不信,再過幾十年,這個新生的秘書省一定會凌駕于三省六部之上,成為一個權(quán)柄最大的恐怖機構(gòu)。畢竟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秘書省很好的替天子分擔(dān)了政務(wù)。” 劉詔蹙眉,“你是在提醒本公子,要抓住秘書省剛剛成立的機會,往里面安插自己的釘子?” 顧玖搖頭,“我可什么都沒說。我只是姑且一猜,你也姑且一聽。” 劉詔笑了起來,“我承你這份情,多謝。” 顧玖抿唇,“不用謝。” 門房來報,說是有人求見。 顧玖問道:“是誰要見本夫人。” “來人說是故人求見,還讓奴婢將這張字條交給夫人。” 顧玖攤開字條一看,上面潦草地寫了個“江”字。 她趕緊將字條合上,“把人請進來。” “奴婢遵命。” 顧玖急忙點燃燭火,將字條給燒了。 “怎么回事?” 劉詔問道。 顧玖深吸一口氣,“江淑儀派人來見我。你要回避嗎?” 劉詔點頭,“我先回避。” 頓了頓,他提醒道:“有想好要怎么應(yīng)付嗎?” 顧玖望著他,輕聲說了兩個字,“從心。” 劉詔拉起她的手,“這沒錯。依著你的本心去做就行,不用顧忌其他。” 顧玖咬咬牙,問道:“你說她派人來見我,所為何事?” “無非就是三樣,財,權(quán),情。” 顧玖聞言,笑了起來,“你說的沒錯,無非就是曉之以情,誘之以利,或是以權(quán)相逼。” “你如果擔(dān)心不好應(yīng)付,我可以陪著你。” 顧玖搖頭,“不用。我一個人能應(yīng)付。” 劉詔捏捏她的手,起身離開。 周苗被請進王府東院。他一路張望,好奇得很。 他姿態(tài)很放松,態(tài)度就像是見老朋友,很愜意。 到了東院,經(jīng)過通報,見到顧玖的第一面,他心中發(fā)出一聲感慨,“果然是當(dāng)年在破廟遇見的那個牙尖嘴利的姑娘。” 周苗認(rèn)出了顧玖。 當(dāng)年王依跳崖,大壯阻攔,周先生出言譏諷,結(jié)果被顧玖一番疾言厲色連消帶打,刺激得周先生決絕地離開了破廟。 當(dāng)時在周先生身邊有個小乞丐,追隨周先生的步伐,也離開了破廟到了京城。 因緣際會,小乞丐搖身一變,進宮做了個小黃門,并給自己取名周苗。 顧玖沒有認(rèn)出周苗。 當(dāng)年那個小乞丐,渾身臟兮兮,臉都看不清楚。而且時隔多年,小乞丐長高長大了,還一表人才。 無論如何,顧玖也沒法將眼前的小黃門同當(dāng)年破廟小乞丐聯(lián)系在一起。 周苗也不揭破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他笑嘻嘻的,“給詔夫人請安。” “免禮。你是?” “小的姓周,叫周苗。詔夫人可以稱呼小的小周子,小苗子都成。” “哦!”顧玖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請問你在哪里當(dāng)差?” “小的在尚膳監(jiān)當(dāng)差。小的是西北人,同淑儀娘娘是同鄉(xiāng)。淑儀娘娘托我給詔夫人帶來一封信,詔夫人請過目。” 周苗將信件拿出來,雙手奉上。 顧玖遲疑了一秒鐘,然后果斷地收下信件。 “淑儀娘娘還有交代什么事情?” “淑儀娘娘想說的話都在信里面。” 顧玖神色平靜地拆開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紙,展開看起來。 兩頁信紙,寫了許多。懷念往昔,感謝她給予的機會,又說起今朝,處境如何艱難。最后才說到自己的目的。 看完了信件,顧玖將信紙折疊起來,重新放回信封,然后一言不發(fā)。 周苗心生狐疑,“詔夫人沒什么想說的嗎?” 顧玖笑了笑,“淑儀娘娘今非昔比,還提過去的事情做什么。當(dāng)年的事情我早就忘了,你回去轉(zhuǎn)告她,不用再提。” “哦?莫非詔夫人是想同淑儀娘娘劃清干系?”周苗似笑非笑地盯著顧玖。 顧玖輕聲一笑,“那倒不是。你能替淑儀娘娘送信,想來你應(yīng)該是她信任的人。我就姑且問一句,她接下來是怎么打算?” “淑儀娘娘在信里面寫的很清楚。” 顧玖含笑不語。 周苗低頭一笑,果然不好糊弄。 他轉(zhuǎn)而誠懇地說道:“淑儀娘娘只想保命。” 顧玖說道:“她靠著薛貴妃,保命足矣。” “不夠。薛貴妃也不能保證她一世安穩(wěn)富貴。” 顧玖笑了笑,“一世安穩(wěn)富貴,多少人奮斗一輩子都無法達成。不覺著心大了點嗎?” 周苗說道:“當(dāng)年淑儀娘娘微末時,詔夫人都肯助她。今日她已經(jīng)淑儀娘娘,詔夫人為何多了許多顧慮?還是說詔夫人怕了?” 顧玖點點頭,“我自然是怕的。正如你所說,如今她貴為淑儀娘娘,她不需要我的幫助,只要她流露出一點意思,大把的人愿意給她送銀子。” “別人的銀子太燙手,哪有詔夫人的銀子用起來安心。” “你這話是在夸本夫人,還是在罵本夫人。” “夫人當(dāng)我是夸,就是夸。夫人認(rèn)為我是罵,那就是罵。” “你這人倒是有點意思,很奇怪,你竟然能淑儀娘娘走得這么近。” “物以群分,人以類聚。我同淑儀娘娘其實是一類人。” 顧玖笑了笑,“淑儀娘娘果真只想要一世安穩(wěn)富貴?” 周苗肯定地說道:“自然是這樣。她在宮中就是無根的浮萍,哪敢奢望太多。” 顧玖聞言,說道:“我可以給她銀子,以我個人的名義。我不需要她傳遞消息,也不需要她打探貴妃同趙王的動靜。我只需要她答應(yīng)我三件事。” “什么事?” 顧玖避而不答,“我會寫封回信,由你帶給她。如果她同意,等你下次出宮的時候,你再來找本夫人要銀子。” 周苗蹙眉,嫌棄地說了句,“忒啰嗦。” 顧玖不管他,提筆寫下一封簡單的書信,放入信封,并將信口封死。 “不要偷看。” 周苗笑嘻嘻的,“夫人是信不過我嗎?” 顧玖反問他,“你會相信第一次見面的人嗎?” 周苗無話可說,帶著信件離開。 劉詔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顧玖的身后,差點將她嚇一跳。 他輕輕給她按摩肩膀,問道:“如何?” 顧玖笑笑,說道:“野心一如既往的大,甚至越來越大。不過比過去穩(wěn)重了些。” 劉詔不帶任何感情地說道:“她身處皇宮,有野心是一件好事。她那樣的人最適合在皇宮生存。” 顧玖享受著劉詔的服務(wù),舒服得閉起眼睛。 “薛貴妃將她捧上來,這才一個多月的時間,她已經(jīng)生出了二心。不可深交啊。”顧玖隨意感慨了一句。 “她或許是念著你的舊情。” 顧玖聽到這話,笑了起來,“你信嗎?如今我在她的眼里,只是一個對她有用,卻不會妨礙她的人。如果哪天我和她產(chǎn)生了矛盾沖突,我毫不懷疑,她會對我舉起屠刀。” “對自己這么沒自信?” “我是看透了她,才會下此結(jié)論。所以,你別指望通過我來利用她,她靠不住。” 劉詔問起另外一件事,“你對她提了那三個要求?” “暫時保密。” …… 數(shù)天后,周苗再次來到寧王府,從顧玖手中拿走了五千兩銀子。 這五千兩,是顧玖從珍寶齋拿的。 若非有珍寶齋這個賺錢利器,一時半會,她還真拿不出五千兩現(xiàn)銀。 臨走的時候,周苗笑嘻嘻地說道:“昨日宮里多了幾位方士,陛下同方士足足聊了兩個時辰,連用膳都錯過了。談的極為投機。陛下特意下令,將某處偏殿改為問天觀,容方士在皇城煉丹求問長生。” 顧玖神情一凝,“煉丹問長生?” 難道天子要效仿秦皇漢武,被一群方士耍得團團轉(zhuǎn)。 “正是!長生啊,誰不想。尤其是貴為天子,更想要長生吧。” 顧玖嗤笑一聲,“陛下召見江淑儀的頻率高嗎?” “高啊,不過大部分時候都是讓江淑儀伺候筆墨,或是讀書習(xí)字,并不行房事。夫人,陛下畢竟老了。人老了,身體不中用。太醫(yī)的法子治標(biāo)不治本,見效又慢。若是有一種丹藥,吃了就能讓人龍精虎猛,年輕二十歲,即便知道有副作用,也會吞下吧。” 周苗話中有話,而且他毫不隱瞞這一點。 顧玖試探道:“是江淑儀讓你這么說的?” 周苗淡然一笑,搖頭說道:“上次同夫人相談甚歡,想同夫人結(jié)交。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顧玖笑了起來,“只要小周公公不嫌棄本夫人這里簡陋,有空盡管過來。正好我也在西北住了多年,聊聊風(fēng)土人情也好。” “夫人有見地。今日時間太晚,下次再來叨擾夫人。告辭!” 顧玖目送周苗離去。 這個周苗不簡單。 一開始,她以為周苗依附江燕,做江燕的馬前卒。 如今看來,兩人根本就是互相依附。 顧玖叫來錢富,想了想,才吩咐道:“你給公子傳信,叫他留意宮里的方士。或許有人要從方士那里下手。” 錢富明顯愣了下,“宮里有方士?” “此事千真萬確,昨日起,宮里就多了數(shù)位方士,而且得陛下信任。提醒公子,務(wù)必小心。” “老奴這就派人給公子送消息。” 錢富躬身離去。 …… 宮里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李昭儀孩子還沒生下,江淑儀同李昭儀明爭暗斗。這還沒完,宮里又多了一群方士,整日里神神道道,說什么煉丹求長生。 朝堂很不安,議論紛紛。 早朝的時候,紛紛上本,勸諫天子。 叫天子親賢臣,遠小人。 誰是小人,自然是那些妖言惑眾的方士。 天子當(dāng)然聽不進去,當(dāng)場申斥了幾個說話最不客氣的朝臣,并且同時給幾位方士賜了官職,專職煉丹。 朝臣們氣得跺腳。 陛下老糊涂。 長春宮內(nèi)。 蕭淑妃同寧王相對而坐,母子二人在對弈。 蕭淑妃說道:“那些朝臣啊,就是太著急。方士才進宮,就急吼吼地指責(zé)陛下做得不對,還讓陛下遠小人,這不是在拆陛下的臺嘛。陛下豈能高興。 好歹留那些方士一段時間,讓他們干出點成績。丹藥練好后,有用無用一試便知。 不過本宮估計,丹藥多半是沒用的,就算有用也是虎狼之藥。屆時,就有了現(xiàn)成的把柄將那些方士趕出皇宮。” 寧王哈哈一笑,“還是母妃做事穩(wěn)重。” 蕭淑妃笑了笑,“本宮在宮里沉浮幾十年,什么沒見識過。陛下老了,老小孩老小孩,得順毛捋。越是同陛下對著干,越是適得其反。你啊,下次你父皇罵你,你別頂嘴。” “兒子從不頂嘴。”寧王大言不慚。 蕭淑妃剜了他一眼,接著又說起另外一件事,“李昭儀那邊,你也別著急。本宮一直有派人盯著。” “兒子不急。急的是薛貴妃同趙王。” 蕭淑妃笑了起來,“你說的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