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天子之怒
“滾進來!” 天子一聲怒吼,太子殿下嚇得屁滾尿流。 “兒臣叩見父皇!” 開耀帝一雙眼睛像是銅鈴,滿是煞氣。 “聽說你去吊唁臣子?” 太子殿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是!謝愛卿遇到意外過世,兒臣念他多年辛勞,前去吊唁。” 開耀帝冷哼一聲,“你倒是仁君。” 太子殿下嚇得渾身哆嗦。 啪! 直接跪在地上,“兒臣知罪。” 開耀帝冷漠地問道:“你何罪之有啊?” 太子殿下懵逼,“兒臣,兒臣……” 余下的話實在是說不出口,太子殿下從內(nèi)心認為自己去吊唁謝茂并無錯處。如今讓他自己找自己的錯處,太難了。 還是十三皇子站出來提醒他,“太子哥哥,東宮離皇宮最近,你卻是最晚到的,實在是不應該啊。” 太子殿下立馬說道:“十三皇弟說的對。兒臣來晚,請父皇責罰。” 開耀帝的目光從十三皇子臉上掃過,最后落到太子殿下臉上,“你們兩兄弟感情倒是不錯。” 太子殿下剛松了一口氣,卻沒想到暴風雨說來就來。 “混賬東西!” 開耀帝指著太子殿下怒罵,“你自己做錯了什么事情,還要老十三來提醒你。可見你心里頭從未將朕放在心上,對朕的吩咐,也都是敷衍了事。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狗東西。” 開耀帝三步并作兩步走下龍椅,一腳揣在太子殿下的身上。 太子殿下被踹翻,不敢呼痛。他重新跪下來,磕頭請罪,“兒臣有罪,兒臣有罪。兒臣一直將父皇說的每句話放在心上,一日不敢忘,兒臣絕不敢敷衍了事,請父皇明察。” 開耀帝呵呵冷笑,厲聲怒斥:“你放屁!” 太子殿下臉色慘白。 開耀帝怒道:“口口聲聲說將朕說的每句話放在心上,你當朕是三歲小孩,可以隨意蒙騙嗎?朕讓你離那些腐儒遠一點,你可有聽從?朕讓你多關心關心邊軍將士,你可有做到? 這些年朕無數(shù)次教導你,哪一次你有聽從?若非你母后護著你,朕早就棄了你!” 太子殿下心頭惶恐無比,來了,這一天終于來了。果然熬不過三年。 其他皇子王爺也都一臉震驚的模樣,父皇竟然直接將心里話說了出來,老頭子是瘋了嗎? 當著他們這些做兒子的面,直接說棄了太子,是在試探,還是口不擇言,亦或是老頭子真的打算要廢太子? 盡管有人心里偷偷樂呵,卻也不敢絲毫大意。 誰知道老頭子發(fā)的哪門子瘋。說不定一個不小心,老頭子掀起的狂風暴雨就吹到了自己身上。 太子殿下一個勁磕頭請罪,“兒臣有罪,兒臣有罪……” “夠了!” 開耀帝一臉厭惡地看著太子殿下,“你看看你,哪有半點身為太子的樣子。如此懦弱,毫無擔當,朕怎么放心將江山交到你手上?” 太子殿下低著頭,神情悲戚。他變成如今這般懦弱的模樣,還不是拜父皇所賜。 然而,太子殿下只敢在心里頭抱怨,萬萬不敢將心里話說出口。 開耀帝看著太子殿下,是越看越不順眼,直接抄起桌上的茶杯,砸了! 茶水飛濺,太子殿下被濺得最多,其他王爺皇子也沒能幸免。 開耀帝指著十幾個兒子,“你們一個個,是不是都巴不得朕早點死?” “父皇息怒!兒臣盼著父皇長命百歲。” “閉嘴!真以為朕不知道你們的心思嗎?竟然敢把手伸到宮里,在宮里攪風攪雨,真當朕老了,精力不濟,管不了事情嗎?朕告訴你們,就算朕老了,朕一樣能收拾你們。誰敢往宮里伸手,朕就砍斷他的手。砍斷手還不夠,朕就要他的命。” 大殿內(nèi),所有人噤若寒蟬。 顯然老頭子動了真火。 這段時間,宮里搞大清洗,死了不下千人。 四司六局二十四衙門,無一幸免。 許多過去在宮里呼風喚雨的人物,這一次都沒能逃過去,全被咔嚓掉。 連帶著諸位王爺皇子在宮里的眼線,也因為這種無差別的大清洗,被干掉了。 所有人心知肚明,老頭子是在怕啊。怕有人對他不利,怕他們這些做兒子的取而代之,所以要殺雞儆猴,要殺一儆百。 要用無數(shù)人的鮮血,警告所有蠢蠢欲動的野心家。都給朕安分點,否則朕就殺你全家,誅你九族。 幾個皇子王爺偷偷交換了一個眼神,老頭子看來離失心瘋不遠了,大家將來都得小心點。 開耀帝怒氣沖沖,在大殿內(nèi)走來走去。 看哪個兒子不順眼,就死命踹一腳。 其他王爺皇子被踹一腳,就默默地忍受著。 寧王不這樣,他被踹一腳,直接往地上一趟,捂著胸口,哎呦哎呦的叫喚。 “父皇,你這一腳是要踹死兒臣啊。兒臣還沒抱上大孫子,死不瞑目。” “老三閉嘴。”開耀帝怒斥。 寧王排行老三。 寧王不僅沒閉嘴,反而叫喚得越發(fā)厲害。 “哎呦,哎呦,不行了。老頭子,兒子快不行了,你這一腳龍精虎猛,兒子骨頭都斷了。等兒子死了,你趕緊再生幾個小崽子出來吧。” 開耀帝被氣笑了,笑罵道:“混賬東西,憊懶無賴。朕看你是欠教訓,不如就去皇陵反省反省。” 皇陵在北邙山,離著京城兩百里遠。整個北邙山都歸少府管。 開耀帝讓寧王去皇陵反省反省,這里面的用意值得人深思。 寧王先是哎呦一聲,“父皇,你是要拋棄兒子嗎?” “給朕滾!” 寧王利落地從地上爬起來,果斷地滾了。 離開大殿的時候,他還朝諸位兄弟沒眨眨眼。仿佛是在說:兄弟們,哥哥先撤了,你們繼續(xù)熬著吧。 趙王等人咬牙皺眉,寧王這個賤人,竟然用這種辦法溜了,果然夠奸詐。 寧王離開興慶宮,先去長春宮面見淑妃娘娘。 淑妃娘娘見他胸口上有個腳印子,微蹙眉頭,問道:“可是又惹你父皇生氣?” 寧王打了個哈哈,說道:“明兒我要去守皇陵,母妃不用太想我。” 淑妃一聽,臉色都變了。 “怎么回事?你父皇怎么會罰你去守皇陵?這這這……” “別這了。守皇陵沒什么大不了的,過段時間兒子就能回來。” 寧王一臉輕描淡寫地樣子。 淑妃娘娘哪里可能放心。 “守皇陵還叫沒什么大不了的,你是心太大,還是太蠢?你這等于是被發(fā)配了啊,你到底犯了什么事,你父皇何至于罰你守皇陵。” 寧王說道:“母妃別著急,這個時候離開京城,才是上策。老頭子都瘋了,留在京城,就怕哪一天被老頭子給咔嚓掉,那就太不值得了。兒子先去皇陵躲躲風聲,等京城安靜下來,再想辦法回來。你就放心吧。” 淑妃半信半疑,“你真的是出去躲風聲?真的能回來?” 寧王哈哈一笑,“放心吧,肯定能回來。宮里待著不自在,兒子就此告退。” 寧王一臉輕松愜意地回到王府,就命人收拾家當,明日一早啟程前往皇陵。 寧王妃裴氏得知此事,都快急壞了。 來到外院書房,一見到寧王,眼淚就落了下來。 “妾身同王爺一起去守皇陵。” “你添什么亂。”寧王一臉嫌棄。 裴氏哭著說道:“王爺要去守皇陵,妾身身為王妃,不陪著你能行嗎?雖說平日里,你是一個女人接著一個女人的往后院塞,但是這個時候,妾身不陪你,難道要讓那些賤人陪著你嗎?” 寧王頭大,“你啊,就是醋勁大。不就是幾個女人,你至于這樣嗎。本王這次去守皇陵,只是暫時的,你就別瞎操心了。” “暫時的?” 裴氏驚疑不定。 寧王點頭,“對,就是暫時的。老頭子脾氣大,本王先避開點,去守皇陵不錯。離著京城近,有什么事,快馬當天就能來回。” 此時,下人稟報,說大公子和四公子來了。 寧王說道:“讓他們進來,正好有些話我要交代他們。” 劉詔劉議兩兄弟走進書房。 “兒子拜見父王,母妃。” “免禮!本王要去守皇陵,你們都知道了吧。” “兒子剛剛聽到消息。” 寧王一臉愜意地坐在椅子上,“本王明日一早就出發(fā),朝中的事情,老大,你替本王盯著點。” 劉詔面無表情地應下,“兒子遵命。只是,守皇陵容易,想回來卻難。父王走這一步棋,有些冒險。” “風險伴著收益。不冒險,能脫身嗎?”寧王呵呵一笑。 劉詔想了想,說道:“少府下屬的將作監(jiān)就在北邙山,父王抽空不如去瞧瞧。另外御林軍也在北邙山操練,父王有熟人在御林軍,也該走動走動。” 寧王哈哈一笑,“不錯,不錯,想得很周到。這些事本王心頭有數(shù),你就少操心。 本王明日一早就去守皇陵,等到京城風波平息,老大,本王能不能順利回京,就全指望你了。” 劉詔應下,“兒子會盡力而為。” 劉議忙說道:“兒子也想替父王分憂。” 寧王盯著劉議,遲疑了片刻,最后點頭,“議兒也長大了,那你就跟著你大哥歷練吧。老大,多帶帶老四。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劉詔面無表情地應下,不動聲色地掃了眼劉議。 劉議一副躍躍欲試地模樣,顯得很興奮。 裴氏暗暗點頭,王爺還沒糊涂,就該給議兒更多的機會。 男子漢,豈能困于府邸,就該出門歷練。 第二天一大早,寧王打起儀仗,帶著常用的家當,什么床啊,馬桶啊,統(tǒng)統(tǒng)帶上。外加幾十名歌舞姬,樂師,浩浩蕩蕩,幾百人的隊伍,排場極大的離開了王府,前往皇陵。 寧王妃裴氏吐槽,“這哪里是被發(fā)配,根本是去享福的吧。去守皇陵還不忘帶上那些妖艷賤貨,難怪不讓本王妃跟隨,就是怕本王妃攔著他享樂。” 裴氏氣得直冒酸水。 劉詔對此見怪不怪,寧王不搞出點事情,那才叫不正常。 繡衣衛(wèi)第一時間將情況報告到宮里面。 天子得知寧王打著儀仗,排場極大地離開京城,笑罵一聲,“混賬東西,就知道享樂。朕罰他去皇陵,他當是去郊游,真把朕的話當做了耳邊風。” 陳大昌說道:“寧王定是知道陛下愛之深,責之切……” “行了,別替那個混賬東西說話。老三是什么德行,朕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就是吃不得苦,受不得罪,去哪里都要享受最好的。傳朕旨意,讓寧王每日清掃皇陵,不得怠慢。” 哼,他就不信治不了寧王憊懶享樂的性子。 寧王開開心心跑去守皇陵,東宮上下卻一片凄風苦雨。 昨日因為跪拜時間太久,太子殿下傷了膝蓋,痛得厲害。 他這是老毛病了。年輕的時候,有一回跪在雨中長達四五個時辰,傷了膝蓋。 從那以后,但凡跪得時間稍微長一點,太子殿下的膝蓋就要痛上好幾天。 那種綿延不絕,針扎一般的痛,讓太子殿下感覺痛不欲生。 太子妃孫氏親自將藥袋綁在太子殿下的膝蓋上,“殿下,這樣就沒那么痛了。” 太子殿下嘆了一聲,“讓你擔心了。” 太子妃孫氏說道:“殿下說這話就太見外了。我們是夫妻,夫妻一體,照顧殿下是我應該做的。” 太子殿下臉色憔悴,“父皇他……剩下的耐心已經(jīng)不多了。你放心,孤一定會保住你們還有孩子。” 太子妃孫氏手一頓,之后又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忙碌,“還沒到那個時候,殿下還是該放寬心。” 太子殿下?lián)u搖頭,“你沒親眼看見,你不知道父皇對我已經(jīng)不抱任何希望。 昨日,寧王在父皇面前說了很多放肆的話,父皇卻對寧王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只罰寧王守皇陵。 今日一早,寧王打著儀仗,排場極大得離開京城,聽說還帶了幾十名歌姬舞姬,甚至還帶著妾室在身邊。然而父皇對寧王只罰寧王清掃皇陵。 以寧王的性子自然不會親自動手,就算告狀告到父皇跟前,父皇多半也不會罰他,最多斥責幾句。 換做孤,只是晚到了一會,就被父皇劈頭蓋臉地痛罵一頓。孤若是如同寧王一般放肆,去守皇陵竟然還敢?guī)е栉杓В峙赂富试缫呀?jīng)廢了孤,將孤下了詔獄。 孤與寧王同是皇子,可惜我們同人不同命。孤在父皇跟前,毫無體面可言。當著諸位兄弟的面,父皇從未給過孤半點面子。父皇嫌棄孤為人軟弱,卻不想想,孤變成今天這樣,都是拜他所賜。” “殿下慎言。” 太子妃孫氏一臉緊張,示意心腹內(nèi)侍到門口守著,不準任何人靠近寢殿。 太子殿下自嘲一笑,“在東宮,孤也不能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孤這輩子,從未有過自由,也從未為自己活過。” 太子妃孫氏皺眉,“殿下,膝蓋痛就躺著。忍一忍,過兩天就好了。” “你們都叫我孤忍耐。孤已經(jīng)忍耐了四十年,還要忍到何時?” 太子殿下眼神復雜地看著太子妃,眼中飽含著痛苦,憤怒,掙扎,遲疑,懦弱。 太子妃孫氏嘆了一聲,附耳說道:“等到陛下過世,就是殿下重生之時。” 太子殿下瞳孔睜大,“你……不要亂來。父皇果真要廢了我,大不了我一死了之。” “殿下若是死了,妾身活著也沒意思。到時候妾身陪著殿下一起死。”太子妃孫氏擲地有聲地說道。 太子殿下捧起太子妃的臉,鄭重地說道:“你不能死。東宮上下幾百人的性命,還有孩子們的性命,都還要靠你守護。你若是出了意外,孤豈不是白死了。” 太子妃孫氏巴巴地望著太子,眼淚啪嗒啪嗒落下來。 “妾身舍不得殿下,殿下一定要保重自身。” 太子殿下笑了起來,將太子妃摟在懷里,“孤也舍不得你們,孤會盡量活著。只是真到到了那一天,你也別太傷心。” “不會的。殿下,我們還有機會。” 太子殿下緩緩搖頭,“別說傻話了。孤的確不是一個合格的太子,被廢是遲早的。” 不會的,不會的。 太子妃孫氏頻頻搖頭,她一定不會讓天子有機會廢掉太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