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帝后相殺
顧玖跟隨張氏,謝氏回到側(cè)殿。 她心頭有些不安。 一個晃眼,很意外地竟然看見了裴蕓。 裴蕓回京城了嗎? 來不及多想,她們已經(jīng)進入側(cè)殿。 張氏朝顧玖看去,以為顧玖是在害怕,于是小聲安慰她:“不用擔心,沒事的。” 顧玖微微點頭,“多謝大伯母。” 謝氏眉頭微蹙,坐下后還忍不住回頭,頻頻朝顧玖看去。 她想不通,皇后娘娘怎么獨獨對顧玖青睞有加。 奇怪得很。 難不成又是老夫人魏氏的功勞? 謝氏悄聲問張氏:“大嫂,你說老夫人在娘娘面前會怎么說?” “自然是說吉利話。” 謝氏頓了下,再次問道:“皇后娘娘問起小玖,應(yīng)該也是老夫人的原因吧。” 張氏輕聲說道:“弟妹不用多想,安靜等候就成。” 謝氏頓覺無趣。 說實話,張氏也不清楚正殿那邊是什么情況?更摸不準崔皇后的心思。 只能等宮宴的時候,找機會問一問侯府的幾位嫂嫂,或許她們清楚。 皇后娘娘身體疲乏,用最快的時間,接見完朝廷命婦。 接著,就被宮人扶了下去。 大家則移步承暉殿。 宮宴將在承暉殿舉行。 皇后娘娘不在,承暉殿的氣氛活潑了許多。 大家終于不用枯坐椅子上,可以在群殿內(nèi)隨意活動,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說話。 顧玥內(nèi)急,她已經(jīng)憋了很長時間,快憋不住了。 她拉著顧珊,“四妹妹,你陪我如廁,可好?” 顧珊見她一副著急的模樣,忙同謝氏,張氏說了一聲。 謝氏皺起眉頭,小聲呵斥,“昨晚吃年夜飯的時候就同你說了,少吃少喝,起床后切忌不要喝水。你是不是又忘了?” 顧玥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張氏忙說道:“弟妹不用擔心。” 她叫來一位小宮女,一個荷包送上,讓小宮女領(lǐng)著顧玥去如廁。顧珊則陪在顧玥身邊,一起過去。 謝氏叮囑顧珊:“看好你三姐姐,忙完了就趕緊回來,不準在外逗留。” 顧珊躬身領(lǐng)命,急忙追上顧玥。 張氏同顧玖說道:“小玖,你若是內(nèi)急,同我說一聲便是。” 顧玖笑道:“多謝大伯母關(guān)心,我還好。” 為了今天的朝賀,顧玖硬生生忍著,已經(jīng)五六個時辰?jīng)]喝一口水。現(xiàn)在她只覺著口渴,并不內(nèi)急。 張氏見到侯府的三位嫂嫂,急忙迎了上去。謝氏也跟上去,想打聽消息。 顧玖鉆進人群中,朝裴蕓走去。 裴蕓也見到了顧玖,沖顧玖笑了笑,接著迎面朝她走來。 “裴姐姐,真的是你!”顧玖一臉高興。 裴蕓看了眼周圍,“噓,我剛回京城幾天。顧妹妹,事情我都聽說了。沒想到家母會到貴府提親,之后又出爾反爾,你別生氣。” 顧玖甜甜一笑,“裴姐姐多慮了,這事你不提我都忘記了。” 裴蕓拉著顧玖的手,說道:“我會勸說母親,讓她改變主意,再次請媒人上貴府提親。” “千萬別。” 顧玖一聽,急了,“裴姐姐,婚姻隨緣。既然夫人已經(jīng)放棄,此事就此作罷,不必再提。” 裴蕓有些疑惑,“顧妹妹是生氣了嗎?還是看不上我三哥?” “都不是。我只是不太想這么早定下親事,還想在家里多待兩年。” 裴蕓恍然大悟,顧玖的想法和她以前的想法差不多。 她偷偷跑到西北,也是為了逃避婚事。 但是在西北待了大半年,事情并沒有朝她預(yù)想的那般發(fā)展。 而且她年齡大了,不能再耽誤下去。 裴蕓想清楚了,所以回到了京城,準備接受這樣的命運。 裴蕓對顧玖說道:“顧妹妹,我多說兩句,你別嫌我煩,好嗎?” 顧玖點頭,“裴姐姐請說。” 裴蕓說道:“顧妹妹不想太早出嫁的心情我能理解。不過若是遇到合適的姻緣,顧妹妹也該牢牢抓住。 京城青年才俊看似很多,可是適合自己的其實很有限,有時候甚至一個都遇不上。如果幸運地遇上了,就不要錯過。” 顧玖眨眨眼睛,接著笑了起來,“多謝裴姐姐提點,我會牢記你說的話。只是,我現(xiàn)在并沒有遇到合適的姻緣。” 裴蕓了然一笑,看來顧玖并不想嫁入魯侯府。或許是顧家的長輩們對顧玖說了什么,比如說魯侯府不是良配之類的話。 既然顧玖表明了態(tài)度,裴蕓自然不會強人所難。 “希望顧妹妹能夠心想事成。” “多謝裴姐姐,也希望你能心想事成,嫁一個如意郎君。” 裴蕓低頭,神情黯然,“什么樣的才算如意郎君?” 顧玖斟酌著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標準,此事因人而異。” “那顧妹妹心中的如意郎君,是什么模樣?” 顧玖羞澀一笑,“這個問題我沒認真想過。大致上就是人品過關(guān),講道理,家庭情況簡單一些更好。估計遇不上吧。” 裴蕓調(diào)侃道:“光是一個家庭情況簡單,就已經(jīng)否決了九成九的人。剩下的幾個人,只怕也達不到人品過關(guān),講道理的要求。可見顧妹妹的要求不是一般的高,而是非常高。” 顧玖笑了起來,眉眼彎彎,“所以我的想法太過天真。婚姻大事,隨緣吧。” 裴蕓苦笑,眉眼愁苦,“真羨慕顧妹妹你如此想得開。” 顧玖若有所思,“裴姐姐是遇到了什么難事嗎?” “我看得上的人,對方卻看不上我,這算難事嗎?” 哦! 顧玖恍然大悟。 她安慰裴蕓:“天下男兒千千萬,裴姐姐何必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對方?jīng)]看上你,是對方的損失,只能證明那人沒眼光,而且眼瘸。” 此刻身在太極宮的劉詔,頓覺鼻子有點癢,忍不住想要打一聲噴嚏。 他揉揉鼻子,忍住了。 哈哈…… 裴蕓捂嘴笑了起來,“你說他是歪脖子樹,噗……要是被他聽見,他會氣死的。” 顧玖笑道:“裴姐姐肯定不會告訴對方,對吧?” 裴蕓點頭,“當然不會。顧妹妹,你的安慰還真是別出心裁。聽你這么一說,我的心情都好了很多。世上又不是他一人,我何必吊死在他身上。” “正該如此。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棵草。” 裴蕓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顧妹妹,你說話真有趣。將女子比作花,男子比作草,倒也合適。多謝你顧妹妹,我心情好了許多。今天時間有限,改天我給你下帖子,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聊聊。” 顧玖眉眼一彎,“裴姐姐不嫌我說話不講究就行。” “你多慮了,你說話怪好聽的。” 場合限制,兩人聊完就散開了。 顧珊陪著顧玥回到大殿,顧玥一臉舒服的樣子,恢復(fù)了精神氣。 謝氏卻沒放過她,狠狠敲打了一番。 顧玥委屈,差點哭了出來。 “你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場合。你若是敢哭,我打斷你的腿。” 顧玥收起眼淚,“女兒不敢哭。” 謝氏冷哼一聲,“守著規(guī)矩,不要亂走動,跟在我身邊。” “女兒聽母親的。” 顧玖見氣氛僵硬,就沒上前。 她在人群中找到了顧玫,“玫姐姐,今天辛苦你了。” “小玖妹妹辛苦。” 兩人相視一笑。 為了今天的朝賀,其實大家都很辛苦。 這會也是強打著精神在應(yīng)酬各方人士。 顧玖悄聲問道:“玫姐姐,之前在未央宮正殿,皇后娘娘喚我們姐妹上前說話,沒有別的意思吧?” 顧玖一直擔心著這件事,怕有意外。 顧玫說道:“皇后娘娘應(yīng)該只是一時興起,沒別的意思。” “那就好,那就好。” 顧玖放心下來。只要沒被皇后娘娘盯上就好。 …… 未央宮寢殿內(nèi),一聲聲咳嗽,仿佛心肝脾肺腎都要咳出來,讓宮人們的心都跟著揪緊了。 宮女端著一碗湯藥,急匆匆走進寢殿,“娘娘,藥來了。” “咳咳……咳咳……噗……” 鮮血噴涌,宮女太監(jiān)都跟天塌了似得。 “娘娘,你要緊嗎?” “娘娘吐血了,快讓王太醫(yī)進來。” “娘娘,你快躺下。” 崔皇后有一瞬間,腦子防控,目光呆愣愣地看著地毯上的鮮血。 她吐血了,竟然吐血了。 “慌什么慌!本宮還沒死。” 崔皇后怒斥宮人。 宮人們瞬間都安靜下來。 崔皇后從宮女手中接過手絹,輕輕擦拭嘴角。 嘴角全是鮮血。 暗紅色的鮮血,讓人心驚膽戰(zhàn)。 崔皇后自嘲一笑,“看來留給本宮的時間不多了。” 王太醫(yī)提著藥箱進來,看見地上的鮮血,也是心驚膽戰(zhàn)。 “請娘娘伸出手,微臣給娘娘診脈。” 崔皇后伸出右手,說道:“你不必緊張,慢慢來。” 王太醫(yī)額頭上冷汗都下來了。 他面無表情地診脈,心口一突突的跳著,怕得不行。 診脈完畢,王太醫(yī)躬身說道:“之前的藥方得改一改,微臣重新開方。” 崔皇后盯著王太醫(yī),“說吧,本宮的身體怎么樣呢?還有多久能活?” 王太醫(yī)慘白,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請娘娘饒命,請娘娘饒命……” “實話實說,本宮饒你不死。否則,你知道后宮。”崔皇后目光陰沉沉地盯著王太醫(yī)。 王太醫(yī)額頭上的汗珠子,一滴一滴落下。 “微臣,微臣……” “說吧,無論什么后果,本宮都承受得起。” 王太醫(yī)咬咬牙,“娘娘的身體已經(jīng)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隨時都有可能……” “你給本宮保命,能保多長時間?” 崔皇后不想聽隨時都有可能死掉的話,她要的是具體的時間。 王太醫(yī)心驚膽戰(zhàn),抬頭看著崔皇后。 崔皇后厲聲呵斥,“說,本宮到底還能活幾天?” “娘娘,保命藥都是虎狼之藥啊,吃了后會痛不欲生。” 崔皇后面色平靜地說道:“本宮這輩子,什么苦沒吃過。如今本宮只想知道還能活幾天?” 王太醫(yī)斗膽說道:“若是照方治療,娘娘最多還有五天時間。若是服下保命藥,輔以針灸,最多也只有半個月。” “只要半個月的時間啊,時間真是緊迫。” 崔皇后感慨了一句。 寢殿內(nèi),所有宮人全都跪了下來。 空氣突然安靜,無人說話,連大氣都不敢喘。 崔皇后冷冷一笑,說道:“去將太子殿下請來,本宮有話同他說。” 此時,有宮女從外面進來,小心翼翼地說道:“娘娘,陛下來了,還有太子殿下,以及諸位皇子,皇孫。” 崔皇后輕聲一笑,“把地上收拾干凈,再讓陛下他們進來。” 宮人們趕緊動手,換地毯,清理痕跡。 宮女說道:“可是陛下已經(jīng)到了宮門,奴婢怕攔不住陛下。” 催皇后眼一瞪,“告訴陛下,他若是不想本宮死在今天,就不要急著進來。” 宮女臉色慘白,躬身領(lǐng)命,急急忙忙出去了。 開耀帝聽聞皇后娘娘身體不適,連命婦朝賀都是急匆匆弄完。于是他丟下朝臣,領(lǐng)著皇子皇孫們來到未央宮看望。 結(jié)果到了寢殿,卻被宮人攔下。 “娘娘說,請陛下稍后再進去。” 開耀帝皺起眉頭,“荒唐,連朕都敢攔著。” 宮人們齊齊跪下,“請陛下贖罪,這是娘娘的意思。娘娘說,陛下若是不想她死在今天,就不要急著進去。” 開耀帝臉色變幻,陰沉著一張臉沒作聲。 太子殿下臉色一白,急忙問道:“母后情況如何?王太醫(yī)人呢?去將太醫(yī)院的太醫(yī)都叫來。” 當即就有內(nèi)侍領(lǐng)命,去太醫(yī)院叫太醫(yī)。 “別嚷嚷了,都進來吧。本宮一時半會還死不了。” 崔皇后的聲音從寢殿內(nèi)傳出來。 開耀帝冷哼一聲,帶著皇子皇孫們走進寢殿。 寢殿內(nèi)煥然一新,地毯換了新的,床榻清洗干凈,被褥換了新的。 崔皇后身上的朝服換了下來,換了輕便的居家服。 她靠坐在床頭,臉上是不健康的潮紅色。 “請陛下見諒,臣妾無法下床。” “不用在乎這些虛禮。” 開耀帝上前一步,坐在床頭,握住崔皇后的手。 開耀帝六十出頭的年紀,老年肥胖,蓄著胡須,猛地一看,還誤以為是個仁厚的長者。 卻不知,開耀帝從皇子到皇帝,再到老年皇帝,一路踩著尸山血海而來。 腳下累累白骨,多少傳承百年的世家大族,都毀滅在開耀帝的手中,消失在時間長河中。 開耀帝十幾個兄弟,也都是死的死,廢的廢。 如今還活著的兄弟,只剩下三兩個。其他人都成了他皇權(quán)路上的炮灰。無一幸免。 這樣一位帝王,仁厚,不存在的。殘暴,偏執(zhí),才是對他最深刻的刻畫。 只要是他討厭的人,絕逼得死。死一個人不夠,還得死全家。 只要是他信任的人,就算將國庫搬空,從民間到朝堂人人喊打,依然得享榮華富貴。 但是一旦失去他的信任,那會比其他官員死得更慘。 崔皇后看著開耀帝,笑了笑。 二人少年夫妻,從年少到老年,一起走過幾十年風風雨雨。 有沒有相愛過,崔皇后已經(jīng)記不清楚了。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誰還記得少女時期的情愫。 但是崔皇后很肯定,她曾無數(shù)次想要弄死開耀帝。 相信對方也是這么想的,也曾無數(shù)次想要廢掉她這個皇后。 夫妻二人相殺相伴幾十年,如今都老了,那些心結(jié)卻依舊無法放下。 崔皇后說道:“多謝陛下來看望臣妾。臣妾身體不爭氣,讓陛下費心了。” “我們是夫妻,說這話就太見外了。” 崔皇后低頭一笑,夫妻二人都習慣了演戲,已經(jīng)忘記了怎么真誠的說話。 “陛下,臣妾快不行了,估計活不過今年。” 太子殿下一聽,身體不由得搖晃了一下,一副無助的模樣。 崔皇后輕輕地掃了眼太子殿下,沒理會對方。 開耀帝安慰崔皇后,“皇后還是要放寬心,好好養(yǎng)身體。朕還盼著皇后能常伴朕的左右。” “臣妾也想常伴陛下左右,可是時間不等人。” “不要胡思亂想。要是太醫(yī)無能,朕就下旨召集天下名醫(yī)替皇后診治。” 崔皇后笑了笑,“陛下的心意,臣妾心領(lǐng)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