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竹籃打水一場空
“太太,老爺來了。” 謝氏表情一愣,緊接著就站起來,親自出門迎接。 “老爺來了!” 謝氏在門口迎上顧大人。 顧大人臉色陰沉沉的,就像是在醞釀著一場暴風(fēng)雨。 謝氏心頭咯噔一聲,惴惴不安, 顧大人徑直走進房內(nèi),在主位上坐下,表情嚴肅,不怒自威。 他的目光落在謝氏的臉上,讓謝氏壓力倍增。 謝氏低著頭,都不敢面對顧大人的目光。 怎么辦?顧珍的事情要怎么解釋,老爺才會相信她? 謝氏很委屈,顧珍的事情,她真的是無辜的啊。可是老爺會相信她嗎? 她鼓足勇氣,朝顧大人看去。 “老爺!” 謝氏的聲音很弱,明顯帶著擔(dān)憂,不安,矛盾,掙扎,還有一點點無辜。 顧大人眉眼都沒動一下,“珍丫頭的事情,夫人不打算解釋嗎?” “這件事是我的錯。” 謝氏倒是干脆,“我沒想到我娘家大嫂膽子那樣大,竟然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算計珍丫頭。我要是知道她存了這個心,我肯定不請她。就算請了她,也會派人死死地看著她。絕不會讓她有可趁之機。” 顧大人盯著謝氏,“夫人要說的話,只有這些?” 顧大人語氣清淡,謝氏卻從中聽出了怒火。 謝氏不再遲疑,急忙說道:“老爺,妾身疏于管理,讓人鉆了空子,這是妾身的錯,請老爺責(zé)罰。 但是我娘家大嫂還有謝二郎做的那些事情,事先我真不知情。還是丫鬟發(fā)現(xiàn)不對,及時稟報于我,我才知道珍丫頭出事了。 當(dāng)時,我就狠狠罵了我娘家大嫂,還有謝二郎。他們妄想趁機娶珍丫頭,我叫他們滾,門都沒有。 老爺,妾身說的句句屬實,沒有一句虛言。請老爺一定要相信我。” 顧大人板著臉,“這就是你給我的解釋?” 謝氏心頭慌亂,“老爺,妾身真的沒有騙你。這件事,妾身事先真的不知情。” 顧大人連連冷笑,“的確你有可能事先不知情。但是你娘家大嫂,還有你那大哥,他們是什么樣的人,你能不知情? 過去,我怎么和你說的,叫你離他們遠一點。自從回了京城,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和他們來往。 今天珍丫頭出事,根本就不是意外,這是處心積慮的算計。 你大哥謝茂實在是欺人太甚,一而再再而三的騎到本官頭上撒野,真當(dāng)本官拿他沒辦法嗎? 既然他敢在本官的府邸來陰的,算計本官的女兒。那他就別怪本官六親不認,要他好看。” 顧大人暴怒,若非還有一絲理智在,早就殺到謝家去了。 謝氏心驚膽戰(zhàn),“老爺,這件事或許有什么誤會。大哥不是那種眼皮子淺的人,就算真的要算計也不可能盯上庶出的珍丫頭。這件事更像是我那娘家大嫂還有謝二郎做出來的事情。此事,還請老爺明察。” 顧大人冷哼一聲,嘲諷一笑,“就算不是你大哥做的,又能怎么樣?誰讓他娶了馬氏,生了謝定。 這兩人一個是他的原配正妻,一個是他的親兒子,這兩人做的事情統(tǒng)統(tǒng)都要算在他的頭上。” “老爺,真要和大哥撕破臉,珍丫頭可怎么辦?你讓她下半輩子怎么過?她還能好好活著嗎?” 謝氏哭了起來。 她一邊哭,一邊繼續(xù)說道:“不是妾身故意攔著老爺,實在是情勢所逼。 珍丫頭出事的時候,海西伯府的六姑娘當(dāng)時就在附近,整個過程看得清清楚楚。 這會只怕海西伯府已經(jīng)知道珍丫頭出事的消息。珍丫頭的婚事十有九八是不成了。” 顧大人死死地盯著謝氏,“你想說什么?” 謝氏小心翼翼地說道:“如今珍丫頭只剩下三條路可走,一是再耽誤兩年,等這件事大家都忘記后,再給她說親。只是這樣一來,珍丫頭的青春就被耽誤了,屆時只怕說不到什么好人家。 其次,就是將珍丫頭遠嫁,嫁得遠遠的。可是,妾身舍不得啊。姑娘家遠嫁,身邊沒有娘家人,但凡出點什么意外,連個撐腰幫忙的人都沒有。夫家要是厚道,日子還能過下去。萬一遇到那面善心惡的人家,珍丫頭豈不是羊入虎口。 最后的辦法,就是讓珍丫頭嫁給謝定。謝家理虧,又有老爺給珍丫頭撐腰,謝定和謝家人肯定不敢委屈珍丫頭。唯一擔(dān)心的就是珍丫頭可能不愿意。” 顧大人冷哼一聲,“你想讓珍丫頭嫁給謝定?” “不是妾身想,而是這是目前最好的處理辦法。老爺不也是這么想的嗎?” 顧大人突然笑起來,眼中卻帶著刺骨的寒意,“謝氏,你要明白,謝茂數(shù)次算計于本官,本官不可能和他做兒女親家。這一點你給本官記牢了。 也請你將本官的意思轉(zhuǎn)告給謝茂,再敢打本官兒女的主意,本官也不介意替謝家姑娘保媒。” 顧大人言辭狠厲,謝氏渾身抖了一下。 “那珍丫頭怎么辦?” “等海西伯府那邊有了消息在說珍丫頭的婚事。” “要是海西伯府沒有看上珍丫頭,按照老爺?shù)囊馑迹M不是耽誤了珍丫頭的終身。” 顧大人板著臉,“本官的女兒,情愿讓她做老姑娘,也不會讓她嫁到謝家。” 謝氏欲哭無淚,“老爺就這么恨大哥嗎?” “他的妻兒竟然敢在本官的府上興風(fēng)作浪,本官沒有一刀宰了那對母子,已經(jīng)算是客氣。從今以后,謝家人不準登門。我顧家的兒女,也不準去謝家做客。至于你,你自己看著辦。” 謝氏嚎啕大哭起來。 她就知道會這樣。 她最擔(dān)心的情況終于還是發(fā)生了。 此刻,謝氏心里頭恨死了馬氏和謝二郎。挨千刀的玩意,把她害得這么慘。 謝氏哭著說道:“老爺,妾身真的是無辜的。” 顧大人點點頭,“我知道這件事不怪你。但是,誰讓謝茂是你大哥。” 謝氏淚眼朦朧,“老爺,你和大哥就不能和好嗎?大哥效忠于太子殿下,將來太子殿下若是登基稱帝,老爺也能得到莫大的好處。” 顧大人輕蔑一笑,“等太子殿下真正登基的時候,你再來說這話也不晚。” 謝氏一臉懵逼。 顧大人皺起眉頭,“今天這個宴席,來的都是勛貴世家,夫人就沒看明白嗎?” 謝氏茫然無措,看明白什么? “今天的宴席,難道不是為了慶賀老爺高升嗎?” 顧大人自嘲一笑,“高升?夫人當(dāng)真認為從晉州刺史到京城府尹是高升?” 謝氏張口結(jié)舌,官場的事情她不懂。 她畢竟讀的書少,精于內(nèi)宅算計,卻缺少大局觀。 官場上的事情,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她一個婦道人家,哪里懂這些事情。這些都是爺們們操心的事情。 她一個婦道人家,相夫教子,打理好內(nèi)宅就足夠了。 她這點能力,顧大人任職地方官的時候夠用了。 可是如今身處京城,和地方完全不一樣的政治環(huán)境,謝氏那點見識就遠遠不夠了。 顧大人看著謝氏,目光漸漸變得失望。 果然,他不能對謝氏抱有太多期望。 過去,顧大人覺著謝氏溫柔小意,又會奉承,還會伺候人,他是極為滿意的。 拿謝氏和過世的蘇氏相比,顧大人心里頭,一直覺著謝氏比蘇氏更好。 可是回到京城,不過短短一個來月的時間,現(xiàn)實就狠狠打了顧大人的臉。 謝氏身為他的夫人,可以說是完全不合格。 顧大人嘆息一聲,年輕的時候,年少輕狂,貪戀美色,那時候不懂娶妻娶賢的道理。 總認為那些大戶人家的姑娘,端莊有余,卻太過無趣。和他想象中的美妻相差太遠。 等到將謝氏扶正后,謝氏滿足了顧大人對于賢妻的所有想象。 那幾年,兩口子的感情真的是蜜里調(diào)油。 可是人不可能永遠停留在少年時期,人的想法也會隨著年齡增長而改變。 人到中年的顧大人,少了少年的熱血理想,變得越來越實際。 身處京城這個大染缸,總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衙門里,每做一件事情,都會遇到各種阻礙。 名義上他是京城的父母官。 實際上,在他上面少說有三五十個婆婆。 每個婆婆都來挑剔他,都來找他的茬。 顧大人上任京城府尹短短時間,已經(jīng)受了不少夾板氣, 這個時候,他急需要打開京城的人脈關(guān)系。 這次的宴席,名義上是慶賀他高升,實際上是為了經(jīng)營人脈。 其中,侯府出了大力。 侯府給顧大人制造機會經(jīng)營人脈關(guān)系,謝氏身為他的妻子,自然要盡到賢妻的責(zé)任。 然而,看著謝氏依舊一臉茫然,顧大人說不失望是假的。 謝氏是他力排眾議,親自扶正的繼室。 過去他對謝氏有多滿意,如今就有多失望。 顧大人自嘲一笑。后悔當(dāng)初年少輕狂,將祖宗們傳下來的道理棄如敝履。如今就吃了不聽老人言的虧。 如果當(dāng)初,他聽從大家的意見,娶一個門當(dāng)戶對的繼室,不敢說其他的,至少對京城人脈關(guān)系的經(jīng)營上面肯定要強過謝氏。 顧大人擺擺手,“就這樣吧。” 他累了,懶得和謝氏繼續(xù)掰扯下去。 謝氏拉著顧大人的衣袖,“老爺,妾身……” 謝氏眼巴巴地望著顧大人,分明是希望他晚上能留在芙蓉院。 顧大人拿開謝氏的手,面無表情地說道:“今日本官累了,你也早點歇息吧。本官說的那些話,希望你真的聽進去。” 謝氏眼睜睜地看著顧大人離開,無聲抽泣。 春禾從外面走進來,“太太,老爺已經(jīng)走了,你別哭了,當(dāng)心哭壞了眼睛。” 謝氏聽了春禾的勸解,漸漸止住了眼淚。 她咬牙切齒,“謝定和馬氏害得我這么慘,這件事不能就這么算了。” “太太打算怎么做?” 謝氏冷哼一聲,“先等海西伯府的消息。明兒你去一趟侯府,告訴大夫人,就說老爺同意了珍丫頭和韓四郎的婚事。 只要海西伯府點頭,趕在過年前,挑個黃道吉日將兩人的親事定下來。” 春禾一臉吃驚的樣子,小聲問道:“太太,大姑娘出了那樣的事情,還能嫁到海西伯府嗎?” 謝氏說道:“能不能嫁到海西伯府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得擺明態(tài)度。總而言之,你就按照我吩咐的去做。” 春禾點頭,“奴婢知道了。另外,賬房送來了宴席一應(yīng)開銷的賬本,太太要過目嗎?” 謝氏擺手,“我累了,你直接告訴我,一共花了多少銀子。” 春禾翻開賬本,說道:“一應(yīng)開銷,加上給丫鬟婆子們的打賞,總共開銷一千八百兩。其中三百兩,由公中承擔(dān)。剩下的一千五百兩由我們二房承擔(dān)。” “什么?” 謝氏聽到這個數(shù)目,差點跳起來。 “賬房怎么算賬的,怎么會花費這么多銀錢?你有沒有核對?賬目是對的嗎?” 春禾低著頭,有些尷尬,“賬房交來的賬本,奴婢看不懂,無法核對。而且,各項單據(jù)都還在賬房那邊。” 謝氏咬牙,“肯定是大房在算計我們二房。張氏這個貪心婆子,把持著管家的權(quán)利就算了,就連酒席還想貪一筆,美得她。 今兒晚了,明兒一早你帶著賬本隨我去議事堂,我要當(dāng)面問問張氏,她要臉嗎?” “太太要不要先看看賬本,找找漏洞。明兒一早對上大太太,也能做到心中有數(shù)。” 春禾小聲建議。 謝氏點點頭,春禾說的有道理。 她從春禾手中接過賬本,翻開一看,頓時眉頭就皺了起來。 賬房怎么做賬的,亂七八糟,看都看不懂。 “這個賬本怎么回事?” 春禾小聲說道:“奴婢問了賬房的人,他們說,這是從侯府學(xué)來的記賬法。京城大戶人家用的都是這種記賬法。太太,要不要找個專業(yè)的賬房查賬。” “這個時候去哪里找專業(yè)的賬房查賬?這是府中的賬本,也不能給外面的賬房看。” “太太說的是。要不明兒一早,把高管事叫來。奴婢記得,高管事以前也記過賬。” 謝氏皺眉,“高三福一個人怕是不行。還是要請老爺身邊的馬師爺幫忙。 馬師爺是錢糧師爺,算賬是他最拿手的活。 這次回京,馬師爺一家老小也跟著來到了京城,就住在顧府后巷一個二進小院。 劉師爺則沒有跟著來京城。 如今,顧大人身邊的公務(wù),主要是馬師爺和顧喻在處理。 春禾說道:“明兒一早,奴婢就去找人請馬師爺進府。” 謝氏冷哼一聲,“我倒是要看看,張氏到時候還有什么話說。” 這個夜晚很長,很多人都沒有睡著。 顧玥一直輾轉(zhuǎn)反側(cè),心頭七上八下。 她叫了一聲,丫頭葡萄從外間進來,問道:“姑娘怎么了?” 顧玥從床上坐起來,“大姐姐還在哭嗎?” 葡萄搖頭,“大姑娘哭了一天,嗓子都哭啞了。奴婢沒聽到大姑娘的哭聲,想來這會已經(jīng)歇下。” 顧玥偷偷松了口氣,“大姐姐哭了一天,我這里都能聽到她那邊的動靜,都快被她吵死了。” 葡萄想說,大姑娘哭了一天,還不是姑娘你害的。不過她不敢,這話只能在心里面偷偷想一想。 顧玥皺著眉頭,一臉煩躁的樣子。 這會,她是看什么都不順眼。 葡萄勸道:“姑娘,你還是早點歇息吧。明兒一早還要給太太請安。” “我知道,我這不是煩躁得睡不著嗎。” 她望著芙蓉院的方向,“葡萄,你說母親和父親這會談好了大姐姐的婚事了嗎?” 葡萄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奴婢聽說,老爺在芙蓉院只停留了不到半個時辰就離開了。” 顧玥茫然,“真的?” 葡萄點頭。 “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訴我?”顧玥生氣。 葡萄委屈地說道:“那時候姑娘已經(jīng)躺在床上,奴婢不敢打擾姑娘。” 顧玥冷哼一聲,“知不知道老爺離開芙蓉院的時候是什么表情?芙蓉院那邊又是個什么情況?” “奴婢不知。” “一問三不知,要你何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