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6章 最后一餐
蕭琴兒提著酒,去見蕭淑兒。 蕭淑兒剛和兒子兒媳告別完,聽聞蕭琴兒上門,她挑眉一笑,眼中寒光閃爍。 老九劉諄暴跳如雷。 “她竟然還有臉上門找母妃喝酒,她怎么這么不要臉。要不是她,母妃也不會……” 蕭淑兒抬手制止兒子。 “本宮技不如人,輸她一籌,本宮認(rèn)栽。她算計(jì)本宮,本宮也算計(jì)過她,本宮和她已經(jīng)扯平了。你不許追究本宮的死。忘了本宮同你說的話嗎?你安分守己,宮里自會給你一份富貴。你若是上躥下跳,咱們這位陛下可不是開善堂的,有的是辦法收拾你。” 老九劉諄氣得肝痛。 “難道要放她進(jìn)來?母妃見了她,就不生氣嗎?” “生氣永遠(yuǎn)都解決不了問題。將人請進(jìn)來,你和你媳婦回避。” “兒子不走!兒子要留在這里!” “本宮和親姐姐談話,你湊什么熱鬧。滾!” 蕭淑兒說一不二。 老九劉諄沒法子,只能灰溜溜離開。 …… 姐妹見面分外眼紅。 “姐姐怎么來了?”蕭淑兒笑盈盈的模樣,溫柔似水。 蕭琴兒一臉嚴(yán)肅,“我來送你。” “瞧著姐姐的模樣,莫非是哭過?天啦,是誰惹姐姐不痛快?” 蕭淑兒假裝關(guān)心,將蕭琴兒上下打量。 “嘖嘖嘖,本宮怎么感覺到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啊!姐姐是特意來看我笑話嗎?明兒我就要死了,你可稱心如意了。” 她說完,便掩著唇角咯咯咯地笑起來,眉眼間全是柔情。 蕭琴兒一臉凄苦,仿佛要死的人是她。 她將酒壺放在桌上,“送你一程!我們姐妹差不多有二十年沒坐在一起喝酒,今兒不如一醉方休。” 蕭淑兒掃了眼酒壺,“姐姐就不怕趁你喝醉,本宮將你殺了嗎?畢竟我落到今天地步,全都是拜你所賜。” “你都知道了?” “人都要死了,哪能不知道。他也死了,我也快死了,礙眼得人都死了,姐姐高興嗎?” 說完,蕭淑兒坐在桌前,主動提起酒壺斟酒。 臨死之前,和自己的死對頭喝一杯,也是一件快事。 “我說我不高興,你信我嗎?”蕭琴兒鄭重問道。 蕭淑兒自斟自飲,端著酒杯斜了她一眼,譏諷道:“姐姐處心積慮將我弄死,結(jié)果如你所愿,你卻不高興。你這樣子,讓我很為難啊!” 蕭琴兒跟著坐下來,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輩子姐妹,我敬你。” 碰杯,一口喝干。 她擦擦嘴角,自嘲一笑,“我本該高興的,結(jié)果怎么都高興不起來。這些年,我一直想著弄你的把柄,想著怎么報(bào)復(fù)你。好不容易找到了機(jī)會,我終于成功了,卻沒想到我竟然高興不起來。我甚至還哭了一場。我是不是很沒出息?” 蕭淑兒一雙美眸顧盼生輝,“你干什么哭啊!你想要報(bào)復(fù)我,你成功了,你該高興才對。” 蕭琴兒呵呵冷笑,“別做出這副樣子,一看就假得很。我們是親姐妹,你了解我,難道我不了解你嗎?你心里頭早就恨死了我,又何必沖我笑嘻嘻。你想知道我為什么哭,那是因?yàn)橐幌氲轿覀兘忝脼榱藙⒆h這個(gè)男人反目成仇,鬧到今天局面,突然覺著不值。” 蕭淑兒靠近她,悄聲說道:“等我死了,要不你把劉議表哥也弄死,不就痛快了。再說,我一個(gè)人在下面孤零零的,有他陪著我,我就不寂寞。你的良心也就不那么痛了。” 蕭琴兒哈哈一笑,“這才是你的真面目。你就盼著他死,是嗎?甚至盼著他能死在我手中。” “姐姐錯(cuò)了。”蕭淑兒瞬間拉開同對方的距離,“我最大的愿望,是想親手弄死劉議表哥,叫他跟著我一起上路。很顯然,我這個(gè)小小的心愿無法達(dá)成,只能拜托姐姐。姐姐舍不得弒夫,我不勉強(qiáng)你。你和我畢竟是不同的,你做一個(gè)決定,多難啊!瞧瞧,你為了我,還哭了。可見你內(nèi)心還是善良的,你不是一個(gè)純粹的惡人,真可悲。” 說完,蕭淑兒就咯咯咯笑起來。 笑聲譏諷又邪惡。 蕭琴兒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你就是個(gè)瘋子。” 蕭淑兒甩了她一個(gè)白眼,“姐姐又不是今日才知道我是瘋子。其實(shí)我不恨你,我報(bào)復(fù)你,你再報(bào)復(fù)回來,天公地道。我快死了,只是證明我技不如人,我輸?shù)眯姆诜N抑皇怯憛捘悖钌畹赜憛捘悖瑥男〉酱笠恢庇憛捘恪!薄 八阅憔鸵幪幫易鲗Γ憛挼较胍牢遥俊薄 安唬沐e(cuò)了!我從未想過讓你死,我只是想讓劉議表哥死。他是個(gè)禍水,他要是死了,我們姐妹說不定還有機(jī)會和好如初。” “全都是狡辯!” 蕭琴兒很憤怒。 她本來該傷心的,應(yīng)該心平氣和送蕭淑兒最后一程。 可是對方說話實(shí)在是太難聽,像是個(gè)巫婆。 一開口,就能拉一大波仇恨值。 她喝下一杯酒,這會她不難受了,卻也不高興。 她鄭重對蕭淑兒說道:“一路走好!每年清明,我會給你掃墓。” “換個(gè)時(shí)間掃墓吧。我家老九記恨你,清明掃墓可能會碰到他,場面鬧得難堪,大家都不痛快,就連身在地下的我也不會痛快。” 蕭琴兒笑了笑,“好!我就換個(gè)時(shí)間掃墓。你都快死了,卻如此灑脫,這一點(diǎn)我很佩服你。” “不灑脫不行啊!”蕭淑兒一臉風(fēng)情的笑,笑容溫柔如水。 蕭琴兒抹了一把眼淚,“我對不起你!我敬你!” 蕭淑兒抱著她,“干什么說對不起我。你只是做了該做的事情,你為了維護(hù)自己的家庭,孩子,狠狠反擊敵人,沒有錯(cuò)。哎,你這人永遠(yuǎn)都是這個(gè)鬼樣子,做了決定偏又后悔。” “我沒有后悔。” “那你哭什么哭?” “畢竟是姐妹,你要死了,我還不能哭一哭嗎?” “我若是你,我就會大擺宴席慶賀。” “所以你是瘋子,我是正常人。” 蕭淑兒撩起蕭琴兒的下巴,“我們都老了!請記住我最美的樣子,別太想我。還有,做過就別后悔,也別說不值得。其實(shí)我是佩服你的,為了復(fù)仇你竟然能堅(jiān)持這么多年,你很強(qiáng)。” 蕭琴兒疑惑,“為什么你會反過來安慰我?” “因?yàn)槟闶巧底影。 薄 ∈捛賰鹤猿耙恍Γ肮皇撬佬圆桓摹!薄 山忝孟嘁曇恍Α! ∫磺械某鸷蓿谶@個(gè)笑容中,都化為虛無。 丫鬟斗膽敲門,“娘娘,侯府老夫人來了。” “母親來了!”蕭琴兒一下子緊張起來。說不怕,心頭還是慌。 “你能來,母親自然也能來。將老夫人請進(jìn)來。”這蕭淑兒吩咐丫鬟。 丫鬟領(lǐng)命而去。 姐妹二人俱都沉默下來,一直等到蕭老夫人到來。 蕭老夫人老淚縱橫,一進(jìn)門,就抱著蕭淑兒痛哭流涕。 蕭琴兒尷尬地站在一邊,有些不知所措。 她應(yīng)該離開這里,雙腳卻仿佛生了根,動彈不得。 “母親別哭,我好得很。” “你都要死了,好在哪里!”蕭老夫人掩面痛哭。 進(jìn)門后,她第一次拿正眼看著蕭琴兒,幾步?jīng)_上前,抬起手,作勢就要打。 蕭琴兒站在原地,沒有抵抗,面無表情地迎接即將落在臉上的巴掌。 然而,蕭老夫人的巴掌遲遲沒有落下來。 她一聲嘆息,瞬間蒼老。 她心灰意冷,“你如今貴為王妃,老身不能打你。可是你怎么狠得下心腸,她是你的親妹妹啊!你害死了你的親妹妹,你良心不會痛嗎?” 蕭淑兒拉住蕭老夫人,“母親別罵姐姐,她只是做了她該做的事情。我有今天,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你糊涂啊!”蕭老夫人痛哭失聲,“你怎么這么糊涂!你是太妃,身份尊貴,你只要守著皇家的閨女,一輩子平平安安,不好嗎?為何要行差踏錯(cuò),還被琴兒抓住了把柄。為什么啊?” 蕭淑兒笑了笑,“因?yàn)槲蚁耄 薄 ∈捓戏蛉酥钢澳悖悖愎缓苛恕!薄 澳赣H,女兒從未如此清醒過。你就別瞎操心了。” 蕭老夫人哭得不能自已,“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你這是在剜我的心啊!” “把老夫人送走!”蕭淑兒當(dāng)機(jī)立斷。 這么哭下去,怕有個(gè)三長兩短。 下人領(lǐng)命,架著蕭老夫人的胳膊,將人送走。 蕭淑兒倚在門框上,目送她遠(yuǎn)去,直到再也看不見。 蕭琴兒來到她身邊,“我也很疑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明知道一旦東窗事發(fā)會有什么后果,你為何還要去做?” 蕭淑兒冷冷一笑,“因?yàn)槲以敢猓∥蚁胩孀约夯钜淮危呐聝H僅只有一天,我也樂意。” 蕭琴兒不理解。 蕭淑兒自嘲一笑,“我也不瞞你,我后悔了。當(dāng)初我不該沖動之下決定進(jìn)宮選秀。宮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尤其是做皇室寡婦,更不是人過的日子。早知道生活如此無趣,我不如找個(gè)小男人嫁了,倒能過得輕松愜意。” 她回頭看了眼蕭琴兒,“你想笑話我,盡管笑吧!我都要死了,沒有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