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8章 大干一場
景明七年,春。 今年天氣反常得很。 三四月,天氣還一會冷,一會熱。 前兩天已經(jīng)熱到穿上輕薄的夏裝,轉(zhuǎn)眼間就冷得你不得不將冬天的大棉襖翻出來穿在身上。 冬天和夏天之間,就隔了十二個時辰。 天氣反復(fù)無常,生病的人一串一串。 京城的藥鋪,前所未有的熱鬧,都忙著看病抓藥。 太醫(yī)們也很忙。 因?yàn)榕崽蟛×恕! 〔×撕眯┨欤惶煺罩D吃藥,也沒見好,反而更沉重了。 顧玖親自開的藥方,都沒起作用。 劉詔著急,一腔怒火撒在太醫(yī)身上。 說什么治不好太后就如何如何。 顧玖沒攔著他,她知道他是著急上火。 別管母子之間有多大的矛盾,真到了危急關(guān)頭,劉詔滿心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治好裴太后的病。 他可以當(dāng)不孝子。 但是不能在這個時候做不孝子。 不是懼怕朝臣非議,天下流言。 而是過不了良心那道坎。 端郡王劉議也是天天跑未央宮,在裴太后跟前伺候湯藥。 裴太后喝藥喝煩了,不想繼續(xù)遵照醫(yī)囑。 她讓宮人將她扶起來,同劉詔閑聊。 “汝陽什么時候出發(fā)啊?” 裴太后很虛弱,說話也是弱弱的,一聽就是病體未愈,中氣不足。 劉詔輕聲說道:“原定計(jì)劃下個月初一南下江南歷練,朕已經(jīng)讓她推遲時間。” 裴太后笑了起來,“你是擔(dān)心本宮有個三長兩短,是嗎?” “母后一定可以長命百歲。” 裴太后擺擺手,“天天說著長命百歲,誰又能真正長命百歲,不過是哄人的話。汝陽這孩子胡鬧,你們怎么也跟著胡鬧。她要出海,你們就真的讓她出海啊?” “朕自然舍不得她出海。”劉詔也是一肚子話,“可這丫頭認(rèn)死理,屬于不達(dá)目的誓不罷休的主。不讓她出去見識見識,這輩子她心頭都惦記著。縱然不舍,也只能替她打點(diǎn)出海事宜。希望她滿足了出海的愿望后,對外面就喪失了興趣,回到京城安安生生過日子。” 裴太后聞言,笑了起來,“汝陽的脾氣,像你。你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定了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所以本宮那時候不喜歡你,因?yàn)闊o論本宮怎么勸你,你都不聽。本宮的話,對你而言就是耳旁風(fēng),是廢話,是沒見識的老頑固。也算老天有眼,如今也叫你嘗嘗本宮當(dāng)年的心酸。” 劉詔眉眼抽動,“朕年輕的時候有那樣嗎?” 裴太后嘿嘿一笑,“你年輕的時候是哪樣,你心頭沒數(shù)嗎?” 劉詔捏捏鼻子,“朕以為自己年輕的時候,沒那么混賬。” 裴太后搖搖頭,嘲笑他,“你年輕那會,比汝陽還要固執(zhí)不聽勸。汝陽好歹還聽得進(jìn)去別人的意見,你呢,你是連旁人好心好意提出的意見都聽不進(jìn)去。為什么本宮喜歡老四,因?yàn)槔纤穆犜挕2还苁钦媛犜掃€是假聽話,至少他在本宮面前很聽話。” 劉詔點(diǎn)點(diǎn)頭,“果然無論誰做父母,都喜歡聽話的孩子。朕也不例外。孩子不聽話,肝火旺盛,恨不得將孩子吊起來打一頓。不過,就算如此,朕也會盡量一碗水端平,不似母后那般偏心。” 裴太后聞言,不以為意,反而笑瞇瞇地說道:“本宮是女人,女人都比較偏心。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喜歡還要一碗水端平,實(shí)在是太考驗(yàn)本宮的涵養(yǎng)。本宮出身武將世家,說話做事都是直來直去,沒有官宦世家閨秀那樣好的脾氣和涵養(yǎng)。” 母子二人明明說著嚴(yán)肅的話題,氣氛卻很融洽。 兩人都是心平氣和,實(shí)事求是,完全沒有爭吵地跡象。 “朕說話做事也是直來直去,看來這一點(diǎn)遺傳母后。” 裴太后說道:“你是本宮生的,身上流淌著本宮的血,某些地方像本宮也不意外。不過你和裴家一點(diǎn)都不親密,你是不是嫌棄你舅舅。” “朕那么多舅舅,母后指的是哪個?” “自然是你五舅舅。” 五舅舅是劉詔的親舅舅,裴太后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劉詔大方承認(rèn),“朕的確看不起五舅舅。那么多舅舅,最沒用最無能的人就是他。” “這話本宮不愛聽。”裴太后不太高興,“他再沒用,也是你的親舅舅。” “即便他是朕的親舅舅,也不能改變朕看不起他的事實(shí)。” 裴太后聞言,嘆了一聲,“你這個人就是太固執(zhí)。若是老四在這里,定會說幾句好聽的話哄著本宮。你呢,從未想過要哄著本宮。” “朕若是出言哄著母后,母后敢應(yīng)嗎?” 哈哈哈…… 裴太后笑了起來,“說的也是!你要是真像老四那樣說著好聽的話哄著本宮,本宮就得懷疑你身上是不是沾染了什么臟東西。” “朕乃天子,任何臟東西休想近身。”劉詔擲地有聲,也是表明態(tài)度,他就是他,他不會變。 裴太后笑了笑,眼神有些虛弱。 “這回生病,本宮真正意識到自己老了,也不知還能活幾年。” “母后放寬心。太醫(yī)說了,等天氣好轉(zhuǎn),母后的身體也會跟著好轉(zhuǎn)。” 裴太后點(diǎn)點(diǎn)頭,“但愿還能多活幾年。本宮數(shù)年前就曾聽聞,無望成了西涼國師,佛法高深。當(dāng)年他和湖陽在一起的時候,就被稱之為小高僧,雖然私德有虧,卻不妨礙他的修行。本宮想要見他一見,讓他替本宮祈福,不知皇帝能否滿足本宮這個小小的要求。” 劉詔面色遲疑。 裴太后又說道:“聽聞有高僧祈福,會福澤深厚。本宮就只有這一個要求。” 劉詔仔細(xì)斟酌,問道:“母后不厭惡他?” 裴太后搖頭,“你是說他和湖陽之間發(fā)生的那些事情?你都不在乎,還放心的用他,本宮又怎么會在乎。只要他是真的高僧,過往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 “西涼離著京城路途遙遠(yuǎn),送信加上回來,恐怕需要一年時間。” “一年啊?也不知道本宮能不能等到那個時候。”裴太后一聲嘆息,顯得很落寞,很孤寂。 這一刻,劉詔下定了決心。 “朕今日就下旨,召無望回京。” 裴太后看著他,“合適嗎?” “只要母后需要,不合適也必須合適。”劉詔態(tài)度很堅(jiān)決。 裴太后笑了起來,“希望本宮能堅(jiān)持到無望回京的那一天。” “母后一定能長命百歲。” …… 劉詔果然下旨,決定召回?zé)o望。 顧玖沒有阻攔,反而是配合劉詔的決定,另外挑選佛家人物前往西涼宣揚(yáng)佛法。 劉詔緊握住她的手,“朕是不是很任性?” “你只是在做應(yīng)該做的事情!母后想見無望大師,我們身為晚輩,有能力當(dāng)然要盡力滿足。” “告訴朕,母后身體到底怎么樣?還能,活多久?” 顧玖斟酌著說道:“好好調(diào)養(yǎng),三五年應(yīng)該沒問題。不過,母后似乎有心事。” 劉詔搖頭,“朕不清楚她有何心事。” 顧玖安慰他,“你也別太擔(dān)心!母后一定可以熬過去。” …… 冷了幾天,天氣逐漸好轉(zhuǎn)。 裴太后的身體,也隨之有了起色。 汝陽還是去了江南,比原定的時間晚了半個月。確定裴太后身體平安無事,她才啟程。 劉御和帶著衠哥兒,親自送她出城。 兄妹三人,依依不舍。 縱有再多不舍,汝陽還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京城,踏出波瀾壯闊的人生的第一步,書寫屬于她的傳奇一生。 汝陽公主,注定會留名青史,被后世傳頌敬仰。 …… 送走了閨女,劉詔老大不高興,情緒低沉了好幾天。 顧玖拉著他去了曉筑泡溫泉。 他一邊泡溫泉,一邊嫌棄,“大熱天泡溫泉,虧你想得出來。” 顧玖甩了個白眼給他。 老夫老妻,日常生活就是互懟。 不知情的人見到夫妻互懟的場面,難免緊張,還以為帝后不和。 知情的人見到,只會會心一笑。 帝后二人互懟,那是情趣。 說不來甜言蜜語,太肉麻。 互懟,就是帝后二人表達(dá)情意的最好方式。 在曉筑住了幾天,劉詔心情好轉(zhuǎn)。 他一有精神,就準(zhǔn)備大干一場。 籌備了這么多年,南邊是時候動一動。 在盛夏的某一天,南邊邊境拉開了戰(zhàn)爭序幕。 大周軍隊(duì),準(zhǔn)備充分,以絕對武力長驅(qū)直入,一口氣打下數(shù)十座城池。 然后進(jìn)攻速度逐漸放緩,緩緩?fù)七M(jìn)。 以武力配合文官,爭取早日整肅城池秩序,吞下勝利果實(shí)。 配合陸地進(jìn)軍,海面上海軍也展開行動,在敵國沿海一帶威懾。 雙管齊下,不信拿不下那片土地。 楊季以江南大都督府大都督的身份,總領(lǐng)南邊軍事。 成為這場戰(zhàn)爭絕對的掌控者。 即便是承平伯顧珽,也得聽從楊季得調(diào)遣。 膽敢抗命,軍法從事。 有人替顧珽打抱不平。堂堂承平伯,國舅爺,竟然屈居楊季之下。 楊季何德何能。 顧珽一巴掌打回去,不許手下兒郎胡說八道。 他有自知之明。 以他的能力,只能為將,不能為帥。 他能沖鋒陷陣,卻沒能力打一場戰(zhàn)役,制定不了詳細(xì)的進(jìn)軍計(jì)劃。 楊季不一樣!他是名副其實(shí)的天之驕子,驚才絕艷的天才人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