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賀尚書休沐。
    李依依的時間挑的正好，約好的三天后拜見賀樓的父母，正趕上初一十五官員休沐。
    卯時剛過，屋外響起兩聲輕輕的敲門聲，
    “李姑娘，你起了嗎？”
    李依依這幾天白天學禮儀，晚上努力的調(diào)整作息，爭取早睡早起，今天更是天還沒亮就醒了，此時正在屋里嚴陣以待，聽見敲門聲整個人一哆嗦。
    蕓兒不明所以，三月半，春衫都換上了，就是早上也不算冷，怎么夫人發(fā)起抖來了？
    小丫鬟門也不開了，湊過來摸摸李依依的手，
    “姐姐你冷嗎？”
    當然不冷，李依依就是緊張，想到今天就要去見賀樓的父母，她整個晚上都沒睡好，方才聽見敲門聲，緊張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許是猜出來她緊張，蕓兒輕輕拍著李依依的背，
    “姐姐莫怕，老爺和老太爺就是長的兇些，其實脾氣很好的，夫人和老夫人都是又溫柔又隨和，肯定會喜歡姐姐的。”
    “真的？”
    戶部尚書那可是相當于現(xiàn)代的財政部部長，正部級，李依依這輩子只在電視上看過。
    能平易近人的像公園遛彎兒的老大爺？
    李依依不信。
    “當然是真的，”蕓兒沒想到新夫人膽子這么小，
    “那我開門啦？”
    伸頭縮頭都是一刀，李依依深吸一口氣，
    “……開”
    有賀樓同往，蕓兒自然不用跟著，李依依跟在賀樓身后，一邊走一邊還在念念叨叨的背詞。
    賀樓看得好笑，要跟他去見父母這么緊張，怎么對著他的時候一點也不緊張。
    “好啦，姑娘已經(jīng)背的很熟了，我父母都很和善，不會為難你的。”
    李依依縮在他后面，愁得臉都皺著，
    “賀公子，我該如何稱呼你的父母雙親？叫賀大人和賀夫人？”
    “太疏遠了，叫伯父伯母就好，祖父祖母你隨我一樣叫就可以。”
    被她一提醒，賀樓才想起來，父母怎么稱呼不著急，他們倆的稱呼倒要先改一改，
    “還有我們，我字子儀，你直接叫我賀樓或者子儀都行。”
    這么姑娘公子叫著確實生疏，李依依點頭，
    “那我叫你賀樓，你叫我李依依？”
    禮尚往來，也不能再讓賀樓叫自己李姑娘，全名對全名，挺好。
    就是有點像上課點名。
    兩個字的名字還好，三個字就顯得有點變扭，賀樓沉吟了一下，
    “姑娘可有小字？”
    小字？是說小名嗎？
    李依依搖頭，她名字簡單，從小到大，大家都是直接叫她大名。
    不過沒有小名，倒是有個外號，
    “我沒有小名，不然你叫我梨？”
    李依依，叫快了嘴瓢就是“梨”，聽了二十多年外號，李依依已經(jīng)對梨這個名字有感情了。
    “什么？”
    什么離？賀樓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怎么說到了離？
    “梨，就是吃的那個，”李依依比劃著給他解釋，
    “我的名字你多念幾遍，念快了就是梨。”
    那當然是不能叫梨的，賀樓嗆了一口口水，
    “咳…我還是叫你依依，好不好？”
    那也行，就是這兩個字叫著有點費勁，賀樓叫的人沒意見，李依依當然也沒意見。
    賀樓和蕓兒沒糊弄她，賀家人確實都十分和善。
    李依依行禮的時候還是稍微出了一點差錯，女子本來行個揖禮就好，李依依差點給他們磕一個。
    賀家兩位老大人，一個上過戰(zhàn)場，隱約透出些殺伐氣，一個身居高位，積威甚重，故意板著臉的時候確實嚇人。
    李依依看著他們腿就軟，一緊張，差點和賀樓一起跪下，不過賀樓的家人十分給面子，都裝作沒看見。
    看她害怕，賀樓擋在她面前，
    “祖父，父親，你們這是干什么？”
    “不干什么不干什么”
    頭發(fā)花白的賀老將軍立馬崩不住了，裝嚴肅也很累的好不好，聽說孫子要娶妻，他笑得嘴都合不攏，還不是聽了兒子的慫恿，說要給孩子們一個下馬威。
    七十歲的老父親順手給了四十多歲的兒子一巴掌，
    “你拉著臉干什么？嚇著孩子了”
    賀尚書憋屈的摸了摸后腦勺。
    ……
    孫兒好不容易松口愿意娶親，未免夜長夢多，賀樓又反悔，老太爺比誰都著急，催著賀樓的爹看日子，
    “婚期定在什么時候？”
    賀尚書等了這么多年也挺急，皇上又催，那就早些辦，
    “五天后。”
    婚期定在三月廿十。
    正逢谷雨時節(jié)，綿綿細雨將石板路面潤得潮濕。
    賀府用紅布搭了頂棚，紅綢鋪地，流水宴席擺滿了門前的長街，向過路人分發(fā)喜餅，拋灑喜錢，不拘貴賤，城中的百姓都可以來沾沾尚書府的喜氣。
    京城最好的戲班子將《天仙配》《抬花轎》兩折子戲翻來覆去唱了三天，整個賀府張燈結(jié)彩，可以說是熱鬧非凡。
    因為李依依家人不在此處，六禮省去其五，需要她露面的只有一個親迎，其他雜事一應不用她煩心，只需要把昏禮的流程記好。
    即便如此，成親當天，李依依還是緊張的想吐，沒人告訴她古代結(jié)婚這么大陣仗啊。
    府里從她住進來的時候其實就已經(jīng)開始準備了，就這樣忙活了半個月，賀尚書還說時間倉促，怠慢了她。
    這要是也能叫怠慢，李依依前二十年算是真井底之蛙了。
    蕓兒被指了任務(wù)，成親當天扶著夫人行禮，那就是說，除了最后入洞房不用管，剩下的全靠她來記。
    小姑娘緊張的話都說不利索，李依依更緊張，倆人哆哆嗦嗦的在屋里一起背流程。
    本來背著就蒙，偏偏外面戲班子咿咿呀呀的唱著天仙配，李依依滿腦子都是，
    “樹上的鳥兒成雙對——”
    蕓兒哆哆嗦嗦，結(jié)結(jié)巴巴，接唱，
    “綠，綠水青山帶笑顏——”
    背是背不下來了，怕也沒用，硬著頭皮上吧。
    關(guān)于成禮當天的細節(jié)，其實李依依根本回想不起來，她上午被梳洗打扮好了就被蒙上了蓋頭，眼前紅蒙蒙一片。
    申時一過，蕓兒扶著李依依上了花轎，她身世不明，無法從家中出嫁，也不能直接從府里發(fā)嫁。圣上加恩，給了李依依一個宮中女官身份，花轎抬到宮門口去繞一圈，就算從宮中出嫁。
    李依依坐在轎子里被晃得七葷八素，幾乎要吐了，終于聽見司禮官的聲音。
    天氣不算好，司禮的吉祥話高聲來湊。
    “情意纏綿如細雨，恩愛久長似水流。”
    “新人入府——”
    那天到底如何熱鬧，李依依全看不見，怎樣被人扶著拜堂，李依依也記不清楚。
    她只記得“噔噔噔”三聲響，
    賀樓挽弓搭箭，三箭連中轎沿，他在一片喝彩中掀開轎簾，對她說，
    “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