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與王舉、郭君判、徐武江出營送盧雄從嵩山西麓先往汝州而去，遠遠就看到景王與錢尚端、張辛、鄧珪也出營趕來相送。
    “怎敢勞殿下相送？”盧雄也是激動的下馬給景王行禮。
    “盧爺不辭辛勞、兇險，為朝廷奔波，我怎能不相送一程？”景王趙湍攙住盧雄，又吩咐周景等人沿途保護好盧雄的安全。
    眾人緩緩走到大營西側(cè)、從鞏縣通往偃師的官道才止步。
    看著周景帶人簇擁盧雄沿著嵩山西麓的官道匆匆南下，徐懷陪同景王驅(qū)馬馳上伊洛河西岸的大堤。
    雖說天地間還蕭條一片，但細看枝椏之間，已經(jīng)有星星點點的葉芽吐露出來，只是還不成規(guī)模，差不多還要再過一個月，河淮大地的春意才會濃烈起來。
    虎牢關(guān)到潼關(guān)之間的地區(qū)，以及伊洛河沿岸的氣溫，半個月前就已經(jīng)回升到結(jié)冰點以上，河冰早已開裂破碎，但黃河從汜水河口往西，整體上是往東北方向流淌，河道還沒有解凍，大量的浮冰擁塞于河道之中，形成黃河幾乎每年都會發(fā)生、特有的凌汛現(xiàn)象。
    今年的凌汛不是特別嚴重，伊洛河上游年節(jié)之后也沒有什么雨水，雖說虎牢、鞏縣之間河道形成冰壩，對兩岸河堤卻沒有造成多大的壓力。
    不過，西軍倘若這時敢在這時對虎牢、鞏縣之間的敵軍展開攻勢，在地利上還是能占據(jù)絕對的優(yōu)勢。
    同時，又因為冰汛的存在，虜兵雖然在鄭州東北搜集到大量的舟船，但一時還沒有辦法搭設(shè)浮橋，同時冰層受天氣回暖及上游浮冰沖擊的影響，也變得極為脆弱，這時候黃河南北兩岸的虜兵，實際上是分割開來的。
    雖說議和之事，已非他們所能阻止，但勒馬停在伊洛河堤之上，徐懷還是將冰排、凌汛之事以及倚之用兵的關(guān)系，說給眾人知曉。
    雖說天時難測，但用兵之道，或者說，合格的統(tǒng)兵將領(lǐng)，對天時必須要有預判，還要跟溪河山壑的地利結(jié)合起來排兵布陣、尋找戰(zhàn)機。
    “可惜父皇并無與胡虜一戰(zhàn)的決心，這拖延下去，大越只會越發(fā)被動！”景王趙湍聽徐懷分析戰(zhàn)守之勢，深感可惜的說道。
    徐懷不想再在議和這事無謂的多扯什么，接下來又跟景王說了，他想著將收攏過來的俘兵降卒，都送回桐柏山去：“桐柏山匪亂持續(xù)大半年，對地方破壞猶甚，十室殘五，即便我等從朔州帶回數(shù)千人眾，但都主要編入軍中作戰(zhàn)，地方上筑營鋪道，猶缺人手。這些俘兵降卒，心志已潰，抵不了大用，補充役力之不足，卻是可以的！”
    “都送去桐柏山吧，周鶴、鄭懷忠那邊怕是恨不得不知道這事。”景王趙湍揮手說道。
    攻破清泉溝寨之后，大肆縱火，迫使寨中的殘兵往南逃入嵩山北坡，其實分為兩部分：
    一部分乃是曹師雄、曹師利從朔州漢民及嵐州蕃戶中招募的兵勇，這部分是最忠于曹家兄弟的，對大越也完全沒有什么眷顧之情，他們被火勢驅(qū)趕出清泉溝寨后，就有人想著逃回去。
    對這些人多為傷殘，但徐懷也是要求凌堅、余珙等將遇之就堅決殲滅。
    還有一部分乃是虜兵南下，沿途攻城拔寨收編的降俘。
    這些人投降赤扈人，主要還是為形勢所迫，是被赤扈人強行編入營伍，而赤扈人以及曹師利等叛將對待這些兵卒又極其殘暴——像進攻鞏縣時，滎陽降卒幾乎就是被曹師利驅(qū)趕到城下送死的。
    這些人對赤扈人以及曹師利這些叛將，此時還不可能產(chǎn)生什么忠心，但他們的斗志已經(jīng)被摧垮，家小所在的故土也都淪陷，一般說來也不會是什么好的兵源，甚至比流充的囚卒還不如。
    而說到兵源的問題，以往大越慣將流民、囚徒發(fā)配充軍，除了邊州艱難，普通民眾不需要從軍，更主要還是貪圖此舉能解決地方治安、消彌內(nèi)地州縣隱患。
    不過，真要行募兵制，大越轄下二百州鎮(zhèn)，丁壯數(shù)以千萬計，是絕對不缺的，所以也沒有人會盯著三五千降兵潰卒。
    至于鄭懷忠、高純年等人，他們還真是恨不得不知道這些俘兵潰卒的存在。
    要不然徐懷一戰(zhàn)繳獲上千敵軍頭顱（包括后續(xù)在嵩山北坡清剿忠于曹氏兄弟的嵐州漢軍潰卒），又俘虜三四千降卒，而兵馬總數(shù)超過守陵軍及蔡州援軍十數(shù)倍的西軍援師，最終與赤扈人作戰(zhàn)所得的戰(zhàn)績卻不及這數(shù)，到時候不管朝中是不是決意議和，他們又豈會有半點顏面？
    接下來數(shù)日，徐懷一邊收編嵩山北坡的俘兵降卒，一邊協(xié)同守陵軍諸將從謁皇嶺一線，倚仗地形上的便利，對鞏縣、虎牢之間的敵壘頻繁的進行小規(guī)模襲擾。
    在這期間，雖說西軍援軍西出潼關(guān)，一步步填入孟津、偃師，但苗彥雄、鄭懷忠、高純年等人一直都按兵不動，而在三千多降俘都陸續(xù)安排上路之后，徐懷才最終率部南撤。
    徐懷趕往許州，與在許州督戰(zhàn)的胡楷會合時，朝廷已正式派遣汪伯潛等人作為使臣，進入虜兵在中牟的大營求和。
    徐懷原本想著議和歸議和，只要朝廷沒有正式的旨意下令休戰(zhàn)，他們依舊可以從許州派遣兵馬，進入嵩山東麓，對占據(jù)鄭州、滎陽等地的虜兵及降叛軍進行襲擾；他們又或者可以趁虜兵重心轉(zhuǎn)到汴梁以西，可以出兵收復汴梁以東的城寨。
    這么做，除了練兵，使久未歷戰(zhàn)事的西南諸路將卒熟悉戰(zhàn)事之外，還能對赤扈人保持一定的軍事壓力，為勢在必行的議和多爭取一些籌碼。
    胡楷也是贊同徐懷此議，而此時于許州集結(jié)起來的諸路勤王兵馬也將近四萬人眾，但諸路勤王統(tǒng)將、蔡、許地方官員以及朝中之后派遣過來，對胡楷進行約束的官員卻都堅決反對。
    西南諸路集結(jié)于蔡州的勤王兵馬，除了有統(tǒng)兵官外，還有諸路監(jiān)司士臣隨軍，名義上歸由胡楷節(jié)制，卻有相當大的自主權(quán)——現(xiàn)在朝中又全面傾向議和，他們更有底氣按兵不出。
    胡楷到蔡州赴任，真正能差遣得了的嫡系兵馬，乃是楊麟所部以及在蔡州征募的鄉(xiāng)兵——蔡州鄉(xiāng)兵也是統(tǒng)一交給楊麟操練、管制。
    一個月前為能從南面盡可能的牽制虜兵，除了徐心庵率領(lǐng)千余桐柏山卒外，楊麟率領(lǐng)六千余兵馬隨胡楷進駐許州。
    在過去近一個月時間，集結(jié)于許州的兵馬，當然沒有資格能與赤扈人的主力騎兵在開闊地區(qū)會戰(zhàn)，但楊麟也是與徐心庵一道，頻頻率部襲擾敵軍，并積極參與許州北部城寨的防守。
    大小十數(shù)戰(zhàn)，即便蔡州還有大量的健勇能征募的補充進來，但合格的武將、軍將卻需要大量的時間進行培養(yǎng)，到這時候已經(jīng)有些打不動了。
    西南諸路勤王兵馬不動，楊麟所部又需要休整，徐懷無計可施，也無意叫桐柏山卒增添無謂的傷亡，便以休整為名，辭別胡楷，率領(lǐng)徐心庵所部，直接撤回桐柏山，等候“和議”最后“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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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徐懷回到楚山都巡檢司（青衣嶺大營）已經(jīng)是三月底了，山野間草木漸次青綠起來。
    而在過去三個月里，新置楚山縣主要氣力都用在修建青衣嶺大營，以及打通從淮源出發(fā)，橫穿桐柏山北嶺、大復山，以及從大復山北麓滾石沖溝口到青衣嶺的通道。
    淮源-青衣嶺通道橫穿桐柏山北麓及大復山，沿途多懸崖裂壑，需要開山僻地，還需要在懸崖上開鑿洞|眼，下木樁子修建棧道，工程比想象中還要艱難。
    目前所開僻的簡易山道，僅能供人力背負貨物通過，但就算如此，這條道也要比從桐柏山道東口的周橋驛繞行縮短近一百里的距離。
    當然了，從周橋驛到確山縣有官道，從確山縣官道新修一條道路到吳寨河東岸碼頭，也僅有二十里。
    單純從大宗貨物運輸角度來說，從淮源用馬車運載糧草，經(jīng)周橋驛繞到道，走到吳寨河東岸，也要比依靠人力背運走淮源-青衣嶺山道省力得多。
    然而這是桐柏山最具戰(zhàn)略性的一條通道，不管多大的代價，徐懷都要去造。
    清泉溝寨一役，最終收編降兵俘卒三千四百余人，短時間內(nèi)也不指望他們能成為合格的兵源，都投入到淮源-青衣嶺棧道等工事后續(xù)的修造之中，但錢糧的消耗也進一步增漲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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