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西軍
百余年來,西軍與黨項征戰(zhàn)不休,開疆拓邊也不時有或大或小的戰(zhàn)果,士卒驍勇善戰(zhàn),勇將也是輩出;此番赤扈南侵,朝廷傳詔天下兵馬勤王,最大的期待還是落在西軍的頭上。
然而北征伐燕之時,朝廷將靖勝、宣武二軍主力調(diào)往河東參戰(zhàn),為了防止黨項人有所異動,西軍其他的主要兵馬也都主要填入與黨項接壤的邊州。
赤扈人悍然撕毀和約,在天雄軍之后,靖勝、宣武二軍也相繼覆滅于云朔,局勢的變化之快,令人目不暇給。
勤王詔頒至長安府,陜西諸路馬步兵都總管苗彥雄、秦鳳路經(jīng)略安撫使鄭懷忠得任正副行營兵馬都總管、陜西轉(zhuǎn)運使高純年出任監(jiān)軍(行營兵馬都監(jiān)),他們也不敢有半點懈怠,但時逢寒季,冰雪封路,要將諸路正軍蕃勇鄉(xiāng)壯從邊州調(diào)回,卻非易事。
以諸部騎兵為主的前軍,也是拖到元月二十日,才在陜西轉(zhuǎn)運使司及秦鳳路經(jīng)略安撫使司所在的長安府集結(jié)完結(jié)。
然而大越陜西境內(nèi),山川崎復,罕有平川;西軍百余年來與黨項人爭戰(zhàn)不休,卻又以關(guān)塞攻奪為主,罕有長程穿插進入黨項人控制的腹地作戰(zhàn),兼之優(yōu)良戰(zhàn)馬來源有限,豢養(yǎng)靡費,整個西軍所擁的騎兵數(shù)量都極為有限;作戰(zhàn)又以掩護側(cè)翼為主,難堪大任。
因此,西軍即便集結(jié)一萬騎兵作為前軍,也不敢貿(mào)然東進。
一直拖到二月初,等到左右軍四萬兵馬集結(jié)完成,西軍第一批援師五萬人馬,才在諸路勤王行營兵馬副都總管鄭懷忠的統(tǒng)領(lǐng)下,分從長安府及潼關(guān)等地開拔東進。
二月六月,鄭懷忠親自前軍騎兵進入函谷關(guān);二月六日恰恰也是曹師利率嵐州漢軍,進抵鞏縣城下的日子。
此時,赤扈西翼兵馬也進抵函谷關(guān)前。
倘若曹師利所部能成功攻陷鞏縣、偃師等城,徹底控制嵩山北麓的通道,赤扈人就會派出主力兵馬西進,穿插到孟津以西,最終實現(xiàn)將西軍勤王兵馬封堵在函谷關(guān)不得東進的意圖。
然而曹師利一直拖到十三日都都未能攻陷鞏縣。
赤扈在偃師、孟津以西的西翼偏師僅有三千騎兵,當然不可能去跟西軍進入函谷關(guān)已有五萬人馬的援師正面交鋒。
赤扈東路軍帥帳也不敢在做好充分準備之前,在退路有可能在鞏縣位置被切斷的情況下,貿(mào)然增調(diào)二三萬精銳騎兵穿插到洛陽、孟津以西,與西翼偏師會合。
那樣的話,稍有不慎,其整個西翼兵馬就極有可能會遭受滅頂之災(zāi)。
西軍援師在這段時間里,也是利用孟津、洛陽以西還未失陷的城寨,將諸部兵馬一步步東移。
赤扈偏師在西翼僅有三千騎兵,看到穿插馳騁的空間被一步步壓縮,也只能一步步后移。
曹師利從鞏縣城下撤軍,實際上就是為孟津、偃師以西的形勢所迫,特別是放棄攻城之時,西軍援師的前鋒兵馬已經(jīng)抵達邙山東南麓的伊洛河西岸,隨時都會渡過伊洛河包圍偃師。
這時候天氣已經(jīng)回暖不少,伊洛河的冰層已薄。
鄭懷忠遣一部兵馬從伊洛河上游繞到伊洛河東岸,十六日在伊洛河集結(jié)舟船搭設(shè)浮橋,為避免被圍,赤扈西翼騎兵也只能放棄偃師,往撤往鞏縣北面的伊洛河口大營撤去。
西軍援師十七日收復偃師;至此鞏縣往南到偃師,以及與偃師以南、以西的洛陽、孟津的通道徹底打通。
…………
…………
“下官陜西諸路行營兵馬副都總管鄭懷忠(陜西路轉(zhuǎn)運使、陜西諸路行營兵馬都監(jiān)高純年、京西北路轉(zhuǎn)運使吳文澈),見過殿下!”
景王趙湍在徐懷率部護送下撤入鞏縣,喬繼恩、陳由貴、高惠鴻等人第一時間是希望景王趙湍能前往城高池深的洛陽城避難。
雖說景王趙湍堅持沒有前往京西北路諸監(jiān)司所在的洛陽城避難,赤扈偏師也很快就繞過虎牢關(guān),進入鞏縣、偃師境內(nèi),阻斷鞏縣前往洛陽的道路,但景王趙湍避難鞏縣的消息卻是早已傳到洛陽。
在洛陽府禁軍主力,隨京西北路經(jīng)略安撫使、鄭州防御使孫化成前往鄭州御敵,洛陽城除了數(shù)千廂軍、鄉(xiāng)勇之外,就剩三千禁軍協(xié)防。
留守洛陽的轉(zhuǎn)運使吳文澈當時不敢貿(mào)然派兵增援鞏縣。
雖說此時的虜兵前鋒大營,就駐扎在鞏縣北面三四里外的伊洛河口,但西軍援師已經(jīng)收復偃師,從洛陽前往鞏縣的通道也打開來了,吳文澈也不敢再有怠慢,他第一時間與西軍援師副帥鄭懷忠、監(jiān)軍高純年等人,在前鋒兵馬的簇擁下,進入鞏縣城中。
“不必拘禮,鄭經(jīng)略與諸郎君都且入殿說話!”景王趙湍親自走到偏殿廊前,迎接鄭懷忠、高純年、吳文澈以及西軍援師前鋒諸將到來,請他們進殿說話。
鄭懷忠、高純年等人卻也罷了,坦然跟在景王趙湍身后,往偏殿里走去;吳文澈卻是忐忑的暗自打量景王及景王身邊錢尚端等人的神色。
以鞏縣被圍之時的形勢來說,吳文澈不覺得他將有限的兵力死死拽在洛陽城有什么不對,但不意味著景王歿于鞏縣或隨鞏縣陷落而被赤扈人俘去,他就不需要為此承擔罪責。
現(xiàn)在雖說鞏縣最終守住了,但這也并不意味景王心里對他就沒有怨恨。
吳文澈跟在高純年身后往大殿里走,心里也是忐忑。
即便在他看來,并不受官家寵信的景王不能決定他的前程,但要是被當面怒斥一通,也是夠他狼狽的。
“吳文澈,你怎么看上去魂不守舍的,是胡虜未滅、汴梁猶陷重圍,心緒不安嗎?”景王趙湍走進偏殿之中,卻沒有急于請眾人入座,而是饒有興致的打量吳文澈問道。
“汴梁猶陷重圍未解,胡虜蹂躪河淮未滅,文澈確是寢食難安,恨自己文弱之身,不能親自操刀上陣殺賊,”吳文澈揖禮道,“而殿下避難鞏縣,為虜兵襲擾這么多天,文澈不能馳援,拖延今日才見到殿下,更是愧疚不已,還請殿治罪!”
“洛陽之得失,事關(guān)社稷安危,你不為我草率輕動,而為大越、為社稷謹守洛陽,何過之有?”
景王哂然笑道,
“再說了,我到鞏縣時,不是沒有機會去洛陽避難。喬繼恩、高惠鴻都勸我去洛陽,是我沒有答應(yīng)。我當時就問喬繼恩、高惠鴻:大越值此國難,山河破碎,百姓慘遭屠戮,我身為皇子,此時不挺身而出,召集軍民守城,卻惜身走而避之,又怎么對得起我趙氏列祖列宗?我沒有走,我決定留在鞏縣主持守御之事,你們看,我將這鞏縣還守得穩(wěn)當吧?”
吳文澈與鄭懷忠、高純年等人皆又驚又疑的朝喬繼恩、陳由貴、高惠鴻等人看去。
是的,景王在鞏縣,不僅高惠鴻趕在鞏縣被圍之前上稟,蔡州也有發(fā)函提及;甚至虜兵進攻鞏縣時,孟津方面的哨探站在伊洛河對岸的邙山之上,能大體看清楚攻防是何等的猛烈。
不過,他們并不知道鞏縣守御的具體過程,也不知道景王在里面發(fā)揮了什么作用。
他們甚至就以為景王就是單純避難逃入鞏縣,鞏縣之所以能守住,乃是喬繼恩、陳由貴、高惠鴻等人主持。
此時進入偏殿,雖然景王還沒有請大家入座,但從錢尚端一干人等跟隨景王身后的次序,不僅僅吳文澈,鄭懷忠、高純年二人都看出一些問題來了。
鄭懷忠乃是秦鳳路經(jīng)略安撫使、高純年身為士臣,總掌陜西五路的財賦秣糧,實際地位更高。
他們雖然不在京西北路任職,但身為朝廷封疆大吏,前往長安府赴任,或歸汴梁述職,每次途徑鞏縣,都要來拜謁皇陵。
因此他們與喬繼恩、陳由貴以及鞏縣知縣高惠鴻都是認識的。
倘若鞏縣守御事乃是喬、陳、高三人主持,一般說來他們得緊隨景王之后走進偏殿,最多讓景王府翊善錢尚端插在他們當中。
喬繼恩作為守陵使,本身品秩就不在王府翊善之下,但現(xiàn)在不僅錢尚端一人走在喬繼恩之前,還有七八名身穿鎧甲、腰不解刀的武將都走在喬繼恩等人之前進入偏殿;而喬繼恩、陳由貴、高惠鴻等人卻又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景王身份最為顯貴,他當然可以打亂按照品軼論資排輩的次序,但這么多人進入大殿入座,總該有個說法吧、有個章法吧?
是按守城功勞的大小排位?
喬繼恩、陳由貴、高惠鴻并非真正的主持守城之人?
“我們得知殿下身在鞏縣,擔心殿下安危,匆忙來見,卻還不知鞏縣守御的細節(jié),還請殿下告之——待將胡虜逐出中原,也好為眾人一并請功。”高純年揖禮說道。
鄭州失陷,京西北路經(jīng)略安撫使、鄭州防御使孫化成生死不知,西軍援師也就不存在受孫化成節(jié)制一說。
因此此時還在潼關(guān)坐鎮(zhèn)的陜西諸路行營兵馬都總管苗彥雄與副都總管鄭懷忠、兵馬都監(jiān)高純年,就成為西線最高統(tǒng)帥;高純年作為行營兵馬都監(jiān),自然是執(zhí)掌所有的訓令、賞罰等事。
“啊,我還沒有替你們引薦……”景王趙湍似乎這才想到鄭懷忠、高純年、吳文澈等人都還不認得徐懷、王舉、盧雄、徐武江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