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第 213 章
皇陵內(nèi), 被打入地底的七根木樁已經(jīng)被挖了出來。
景帝正站在先帝的棺槨前。
他閉了閉眼,才從棺槨前退開,下令道:“……打開!”
盡管寬敞的皇陵里此刻站著很多人,但卻一個人也沒敢發(fā)出聲音。
先皇已經(jīng)入土為安多年, 因為這次遷陵而被驚動本就不應(yīng)該。
哪成想?yún)s有人覷準了這個時候, 趁虛而入, 將旁人的尸骨壓在先皇的尸骸上!
這讓景帝如何能受得了?
他站在一旁,看著幾名力士上去起釘開棺,身形晃了晃,又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陛下。”今日錢忠不在, 跟在他身邊的是衛(wèi)午,“保重龍體。”
“朕沒事。”
景帝抬起了一只手,讓他不要來扶, 自己站穩(wěn)了。
周太后扶著厲王的手, 一顆心同樣揪到了頂點。
看著石館被打開, 露出里面的骸骨,她不由得走上前去。
厲王也跟著上前,景帝亦是一樣的舉動。
這三個與先皇最親近的人走到了石棺前, 去辨認里面的骸骨。
而其他人則都留在原地。
空氣里針落可聞。
只見石棺中那具尸骸穿著先帝下葬時的衣服, 戴著先帝的冠冕。
周圍堆放著陪葬品,看起來沒有什么異狀。
可是當厲王跟景帝去移開遮擋住手骨跟腳骨的衣料查看的時候, 兄弟一人臉上卻同時露出了怒不可遏的神色。
尤其是景帝,他不穩(wěn)地后退一步, 在胞弟將這個手腳完好、與他們父皇不同的人移開, 露出底下散落的、看不出原樣的尸骨時,直接一口血吐了出來:“噗——!”
皇陵里的眾人頓時慌了。
周太后驚道:“皇帝!”
三位宰輔迅速上前,下意識要伸手攙扶:“陛下!太醫(yī)——”
幾位皇子也慌亂地轉(zhuǎn)頭:“太醫(yī)——!”
然而, 帝王的身體由太醫(yī)院診斷,并沒有什么大礙。
所以這一次短暫出行,景帝并沒有讓太醫(yī)隨行。
“用不著叫太醫(yī)!”
景帝雖然吐了一口血,但怒氣卻比之前更加暴漲。
在一旁看著的游天原本想要上前,不過看了看景帝的臉色,覺得沒什么大礙,于是沒動。
他不知道他們怎么憑借棺槨里的兩具尸骸來分辨到底哪一個是高皇帝,但景帝這樣怒極而吐血……確實也不是裝的。
景帝平復(fù)著喘息,感到心口有暖流散開。
又是弟弟給的那道靈符護住了他。
他恨極了,明明知道棺槨里這具穿上了父皇的龍袍、壓在他尸骸之上的是沂州王氏的前任家主,卻要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只能這樣無能狂怒,要等待著時機,等待著地動以后,才真正用雷霆手段把這些世家連根拔起,趕盡殺絕,不給他們絲毫翻身的機會。
可即便是這樣,所有被押在地上的官吏也還是瑟瑟發(fā)抖。
就算是先前喊冤喊得最大聲的鴻臚寺少卿,此刻也仿佛被掐住了脖子。
轟然一聲,厲王已經(jīng)將這具膽敢穿著龍袍,壓制在自己父皇的尸骸上的尸骨從石棺里掀了出來。
那些陪葬品也跟著摔了出來,摔到地上,滾到起出來的七根木樁前。
他很少有這樣毫不掩飾暴怒的時候。
即便是初至邊關(guān),遇到草原蠻夷叩邊、在邊陲小鎮(zhèn)上燒殺劫掠時,他一人獨殺八十蠻夷,割下他們的頭顱,也沒有這樣。
敵人的血濺在這張俊美的臉上,給他增添的只有越發(fā)奪目的顏色。
也就是那一仗,給草原人留下了對這燦若神明卻狠若修羅的大齊厲王的陰影。
“先帝……先帝啊!”
周太后扶棺而哭,看著棺槨底部散亂的尸骨,淚如雨下。
身為帝王,天子之尊,高皇帝的手腳卻不是完整的,他在戰(zhàn)場上斷了一根手指,腳也一樣。
上面的那具尸骸手腳完整,一看便不是他。
“陸云!”景帝喚道。
額頭上還流著血的陸云再次出列,跪了下來:“罪臣在!”
他的血混著淚,比周圍的人更狼狽。
還有許多被按在地上的人卻在暗中仇恨地看著他,目光像是淬著毒。
“你告訴朕——”景帝指著地上的木樁跟尸骸道,暴怒又悲愴,“這是要做什么……他們這是要做什么?”
“回陛下!”陸云壓低了上身,流著血的額頭再次抵在了地上,咬牙切齒地道,“他們是要竊國!他們是要在皇陵布下陣法,用這具尸骸壓住皇室,竊取王朝氣運!”
“你撒謊!”從被他指認開始就像是死了一樣的禮部尚書終于活了過來,掙扎著道,“這等怪力亂神的做法,怎么可能有效?你倒是說出這具尸骸是誰人,我們是要幫著誰竊國!”
“對!”他一掙扎,工部尚書也跟著道,“陛下!臣深受陛下看重,做這些事對臣有什么好處?這分明是陸云串通了旁人,想要顛覆朝綱,想要謀害忠良——陛下!臣冤枉啊陛下!”
他們一說話,其他人也跟著掙扎起來,爭先恐后地指證陸云:“陛下明察!這一切分明是陸大人指使的,見事情敗露,所以想要將一切推到兩位尚書身上!”
“陸云立身不正,陛下只管叫人去查,定然會查到他手里有多少不屬于他的錢,不屬于他的田地……”
陸云在顫抖,是因為純?nèi)坏膽嵟?br/>
而比這些傻子更敏銳、更清楚萬事皆休的崔尚書什么話也沒說。
他只是在想,帝王肯定已經(jīng)通過厲王掌控了一切,但為什么他現(xiàn)在還沒有把證據(jù)拿出來,把他們一下子釘死?
為什么還要任由他們在這里喧嘩,讓整個皇陵都不得安寧?
他在等什么?
景帝的龍袍上依舊殘留著血跡。
他聽著這些聲音,額角的青筋一下一下地抽動,然后喝道:“查!給朕查清楚!厲王!”
“臣在。”
“朕不信別人——你去!你去給朕查清楚!這里面涉及到了多少人,你全都給朕查清楚!”
“臣遵旨!”
然后,在這些官吏覺得自己又有了一線生機,被押著起來,要押回城中、暫時關(guān)進大牢的時候,陳松意才動身去了各個天罡衛(wèi)的監(jiān)視地點,開始逐一收網(wǎng)。
鴻臚寺行館。
狐鹿陷入了焦躁中。
從東郊的方向生出那場風暴的時候,他就覺得有些不對。
等到現(xiàn)在,風云散盡,他再一算,就覺得事情并沒有像自己預(yù)計的那樣發(fā)展。
他的推演術(shù)也像是失靈了。
他換了幾種辦法起卦,推演的結(jié)果都像是被迷霧遮蔽了一樣。
沂州王氏的圖謀并沒有成功,好像在最后關(guān)頭出了什么紕漏。
可是又沒有完全失敗。
事情正處在混沌的變化之中,讓他看不到最后究竟會往哪個方向發(fā)展。
“可惡!”
孩童的拳頭重重地砸在欄桿上。
沂州王氏的謀劃是師父計劃中重要的一環(huán)。
如果他們失敗了,那自己的壓力就會變得很大,之后的行動就要調(diào)整。
可偏偏他不知道他們是受了什么干擾,失敗到了什么地步,自己又要調(diào)整到什么程度?
要是可以的話,他想現(xiàn)在就沖到東郊皇陵去看個清楚,可是不能。
他們在鴻臚寺行館,沒有了鴻臚寺少卿給他們大開方便之門,就算想到門口轉(zhuǎn)一轉(zhuǎn),都會被守衛(wèi)不失禮貌地擋回來。
因為陳松意的不可測算,還有景帝的刻意拖延,現(xiàn)在狐鹿在這里猶如困獸。
一王子沒有他這樣的特殊能力,也沒有被國師收為弟子。
因此,比起弟弟完全依賴這些術(shù)法,他更沉得住氣。
他坐在室內(nèi),對著弟弟說道:“中原有句話,叫做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今日發(fā)生了什么,等大齊的皇帝回來之后就知道了,你再這樣著急也沒用,不如坐下來喝喝茶。”
“我不喝!”狐鹿暴躁地道,然后看了一眼明顯守衛(wèi)增多的各個出口。
最后還是決定照兄長說的,等景帝回來,再打探發(fā)生了什么事。
……
城中,程家。
今天就是東郊皇陵的修繕徹底完成的時候,雖然程卓之是因為在這件差事上失誤,現(xiàn)在都還沒有官復(fù)原職,但是修繕完成,起碼就昭示著這一頁能夠翻過去。
而程遇之雖然還沒有從獄中放出來,但也沒有判。
妻子說得很對,只要拖到太后壽辰、大赦天下,他也能出來。
劉氏的原話是:“就讓他在里面吃些苦頭,讓趙氏也得些教訓(xùn),這個家以后才能安寧。”
這幾天的輕松日子更是證明了這一點,所以程卓之也不是很惦記著去江南會館找養(yǎng)女了。
然而午后他才剛聽完一出新戲回到家,就被沖進來的甲士驚得差點掉了魂。
家中的女眷更是一片尖叫。
“怎么回事?!”剛想跟姨娘溫存一番的程卓之連忙穿好衣服從屋里出來,見到這些盔甲制式跟禁軍不大一樣的甲士,心中倉皇地轉(zhuǎn)過了諸多念頭,卻一個也想不出頭緒。
他看到冷著臉站在正中的秦驍,見他明顯與其他甲士不同,連忙上前道:“這位將軍,我是工部員外郎程卓之,這是我的家,不知我家中是有人犯了什么事……還是搞錯了……”
“工部員外郎程卓之?”秦驍打量了他兩眼,然后再次取出了從江南來的公文,“就是你沒錯了。你的妻女為禍江南,當女兒的已經(jīng)在江南伏誅,你妻子卻不思悔改,意圖危害國祚,已經(jīng)被捕。”
程卓之眼前一黑。
聽著姨娘在身后叫著“老爺”,他連忙定神去看面前這張公文,看得臉色青白交加。
秦驍卻沒有讓他看太久,直接一個手勢,讓手下上來把他抓住。
程卓之回過神來,連忙道:“我與此事沒有瓜葛!她們回江南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有沒有瓜葛不是你說了算。”秦驍并不跟他廢話,這是殿下的安排,他只負責執(zhí)行,“把他們都押回去!誰敢反抗就打暈,然后把這里封了,不準任何人進入!”
“是!”
前一刻還如往常一樣的程府眼下哭聲四起。
哪怕是府中的下人,也全都被這些將士拘走,一只蒼蠅都沒有飛出去。
這一片住的都是京官。
在景帝登基之后最高壓的那段時間過去后,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了。
在程家上下被押出來的時候,周圍的鄰居都悄悄地開了一條門縫看著他們,見到那位程大人中風偏癱的老母都被從其中抬了出來,歪在榻上,想要掙扎卻不能動彈,只有喉嚨里嗬嗬作響。
“這是犯了什么事,居然能勞動厲王殿下的兵來抓他們……”
“不知道啊。”
這位程員外郎向來是以運氣好著稱的。
來京城撿漏了官職,又撿漏了宅子,還差點撿漏成了謝學(xué)士的親家。
可是這半年他就像是被反噬了一樣,連連倒霉,現(xiàn)在更是全家都要啷當入獄了。
“真是沒有人能夠永遠走運啊……”
……
“進去!”
程家的女眷被關(guān)在一處,除了程老夫人有優(yōu)待,是被抬進去的,其他人都是被推進去的。
趙氏更是沒想到,自己的丈夫還沒救出來,家里卻天降橫禍。
全家都被這樣驟然登門的甲士抄了家,關(guān)了進來。
“娘、娘……我怕……啊啊啊!”程明慧穿著囚服,被推得跌坐在地上,見到手邊爬過的蟑螂,頓時尖叫一聲,爬起來撲向了趙氏。
趙氏接住了她,她自己也很害怕。
這里是重獄,關(guān)押的都是罪大惡極的犯人,就算是過失致人死亡的程卓之也沒有被關(guān)到這里來。
看著面前有獄卒走過,趙氏顧不得安慰女兒,連忙撲上前去,從欄桿伸出手,朝著獄卒抓道:“大人!大人!求你給我個明白,為什么把我們關(guān)進來!我們是良民,我們什么也沒有做啊!”
她是在程老夫人的院子里服侍她的時候被抓走的,從頭到尾都沒有見到一伯,也沒有聽到秦驍跟他說的那番話。
程明慧也連忙學(xué)著母親的樣子,撲到欄桿前:“獄卒大人!求求你告訴我們,我們?yōu)槭裁磿蛔ミM來……”
大概是覺得放她們在這里一直吵不好,走遠的獄卒轉(zhuǎn)身走了回來。
他看著這兩人,搖頭道:“你們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你們家的一夫人程劉氏跟她的女兒不光用邪術(shù)害人,而且還企圖危害國祚,這是要誅連九族的大罪。呵,就算你們不知道也逃脫不了罪責,自求多福吧。”
“危害國祚……”
“株連九族……”
趙氏腦子嗡嗡的,耳邊回響的就只有這兩個詞。
然后,她手一松,就整個人垮在了地上。
下一刻,她感到的就只有女兒驚慌地搖晃自己,還有她在自己耳邊大叫娘的聲音。
……
滿朝文武去了一趟東郊皇陵,回來之后整個朝野就大換血。
六部尚書一口氣被擼下去了一半,更無論更下面的官員了。
本來做著正三品翰林學(xué)士的謝謙,都被任命了一個禮部尚書的兼職。
三位宰輔,還有剛剛被安插到不同位置上的各新任朝堂核心大員,從回到皇宮開始就沒有再出去過。
厲王的軍隊動靜并不大。
但從那日程府之后,卻有越來越多人步了程家的后塵。
所有的官宦人家都神經(jīng)緊繃,畢竟不知道自家老爺沒有回來,究竟是因為留在宮中,成為了新任的朝堂核心,還是成為了下一個被調(diào)查被抓的人。
而對京城百姓來說,這場自上而起的風暴卻沒有刮到他們。
他們的注意力都在天狗食日上,完全不知道朝堂已經(jīng)掀起了驚濤駭浪。
城外的流民就更注意不到了。
因為由風珉牽頭開設(shè)的粥棚開張了。
對生活在城外棚戶區(qū)、艱難過冬的流民來說,有人給他們施粥送炭,這是比什么都更值得關(guān)注的事。只是往年如果有貴人開設(shè)粥棚的話,都是在城墻下,他們并不用走很遠。
可是今年小侯爺他們辦的規(guī)模似乎特別大,城墻下的位置都容不下他們。
他們的粥棚設(shè)在了離京城有快三十里的地方,在官道旁的一大片空地上。
冬日,本來應(yīng)該冰冷荒蕪的官道旁扎起了林立的棚,壘起了灶,放上半人高的桶,煮起了粥。
流民從天未亮走過去,起碼都要走一個半時辰,加上城外風大,要逆風前往就要接近兩個時辰了。
他們施三頓,粥里有鹽有肉,中午那頓還有粗糧饅頭跟白面饅頭。
吃完以后,成年人攢足了力氣就可以跟人去干活,干得好便可以留下。
其他老弱婦孺也沒有閑著。
這一次的施粥善舉不光是勛貴子弟出力,還集合了幾乎整個京城的勛貴世家之力。
在粥棚旁邊還設(shè)了十幾個帳篷,里面都是京城各個醫(yī)館藥鋪請來的大夫。
他們能看的病涵蓋了幾乎所有范圍,就在這里為流民義診,讓這些流民可以來免費看看病,用極少的錢抓藥,還會給他們施針。
冬日要熬藥,流民抓回去沒有條件。
他們可以留在這里,等藥熬好以后喝完再走。
因為流民的生活條件都極為艱苦,身上大多有著各種病,所以來看診的人很多,要等到自己的藥熬好也要很長時間。
基本上從問診到拿到自己的藥喝完,時間也就到飯點了,又可以回到粥棚去再吃一頓飯。
天狗食日的時候,他們就是聚集在這里,第一次由風小侯爺他們這樣的貴人陪伴著,聽他們說天狗食日是怎么形成的,知道這不是災(zāi)禍,甚至可以測算什么時候會發(fā)生。
這是他們在失去自己的土地、成為流民之后,覺得自己活得最像人的時候了。
當晚回去的時候,他們都覺得走路帶風,身體無比的輕松,而且對著明天充滿了期盼,因為他們明天還能來。
而從第一天開始,他們就發(fā)現(xiàn)流民區(qū)外停著一輛輛馬車。
從車夫的口中知道,這些馬車都是小侯爺他們雇來的,往后幾日,他們就可以坐馬車集中過去,晚上再集中回來,不用自己走兩個時辰。
只是這車什么時候走、多久發(fā)一趟都是有規(guī)定的,所以要坐的話,他們就要等到規(guī)定的時間。
天氣這么冷,路途又這么遠,要是有馬車的話,他們肯定會按照時間來,沒有人會抱怨要起太早,也沒有人會覺得歸來太晚。
就這樣,風珉不動聲色地把他們離開流民區(qū)的時間限制好了,把他們待在那里的時間縮短到了最低。
就算家中有病人的,也可以把人抬上馬車,送到京郊來看病,而不是留他一個在家里休息。
皇宮里,這兩天剛組建成的全新朝堂班子,讓失去了許多零件的廟堂機器再度運轉(zhuǎn)起來。
而這些吃睡全在宮中、超負荷運載的朝廷大員今日又從帝王這里聽到了一件事。
“在厲王歸來,與朕去祖廟祭拜那日,厲王跟朕說,他做了一個夢。”
帝王的眼下有著青黑,跟下方這些大臣一樣,全都沒有睡好,但是他的神情卻更加急躁。
劉相在一群因為超負荷運轉(zhuǎn)而呆滯的大臣中還是比較清醒的。
因為看厲王殿下不在這里,所以他站了出來,向著帝王問道:“不知道王爺做了什么夢?”
景帝心中對自己的首輔滿意,臉上卻不顯,而是凝重地道:“厲王夢見天狗食日。”
這今天白天才剛剛發(fā)生過,因此劉相立刻拍馬道:“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天人感應(yīng)了!王爺夢見,然后就真的發(fā)生了。”
群臣緩緩點頭,用過度使用的大腦想道,這也解釋了那天為什么厲王殿下會突然去欽天監(jiān)。
然后,又聽景帝說道:“后面還有。”
還有?
他們麻木的神經(jīng)被刺激了,睜大了眼睛等著景帝的后續(xù)。
景帝一字一句地道:“天狗食日之后,整個京城煙塵四起,盤踞在地下的黑龍翻身,令京師無數(shù)建筑坍塌,死傷無數(shù)。”
“這……”
哪怕劉相再圓滑,也一下子不知該怎么接。
可其他人聽到陛下話中的意思,更是誰都不敢說話。
劉相沒有辦法,只能再次開口道:“不知陛下是打算……”
景帝緩緩地道:“朕知道你們在想什么,朕當時也不愿相信,可是今日天狗食日不光證明了欽天監(jiān)的計算,也證明了厲王夢中警兆的準確。”
群臣這時再看景帝眼下的青黑,就知道這是怎么來的了。
這或許就是陛下輾轉(zhuǎn)反側(cè)、糾結(jié)難眠的證據(jù)。
“所以,朕決定要向京城跟京畿周邊派人,發(fā)出公告,加印邸報,讓他們及時疏散人群——”景帝語氣變得堅定起來,“提前做好地動的準備!”
“這……陛下三思!”
劉相連忙跪了下來,殿中的其他大臣也都跟著跪下,向著景帝道:“請陛下三思!”
景帝也不算意外,只是看著他們,質(zhì)問道:“天狗食日已經(jīng)應(yīng)驗了,地動很快也將到來,提前預(yù)警,疏散人群,可以保住很多人的命,你們?yōu)槭裁催€要朕三思?”
“陛下!”次輔王遮抬起頭,道,“從古至今,從來沒有人能夠預(yù)測地動,僅憑借一個夢境,就要發(fā)出預(yù)警疏散的公文……若是、若是厲王殿下這次的夢錯了呢?”
那就是帝王的過錯,就是對他名聲的損害。
記載進史冊中,他就會被千年萬年地笑話,他們作為臣子也不能幸免。
景帝一下子起了身,厲聲道:“若是對了呢?”
他跟自己新?lián)Q了一遍的這群朝臣對峙著,他們確實忠誠于他,但太愛惜他的羽毛,也太過愛惜自身……
就在景帝決定一意孤行,不顧反對也要這么做的時候,錢忠從外面走了進來,對著景帝說道:“陛下,胡先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