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像是破了個洞,將雪下傾倒下來，仿佛要把之前沒有下的份都補(bǔ)回。
    這樣的天氣，大多數(shù)人都會閉門，可謝府卻在開門迎客。
    謝府的大管家親自在門口等著,一見到雪中一輛馬車來,便立刻催促小廝：
    “客人來了,快去告訴夫人。”
    很快,馬車在門口停了下來。
    這輛馬車上還帶著厲王府的印記，甚至連車夫都是直接從王府調(diào)過來的。
    不過誰都知道，厲王殿下不在京城。
    現(xiàn)在用著厲王府的直改馬車的是永安侯。
    對陳松意來說,來謝府是上輩子的事情。
    可是對謝府的大管家來說,上一次見她卻是不到一年前的事。
    不到一年時間,天翻地覆,現(xiàn)在的永安亭侯跟從前那個程家嫡女判若兩人。
    雖然她還作著女子的打扮，但看起來跟京中閨秀已經(jīng)是兩個世界的人。
    謝夫人在聽到她到來的消息以后,也很快親自迎出來。
    就見陳松意不是一個人來的,在她下來以后,從馬車上又再下來了一個人。
    那是個比她大一些的少年人，生得劍眉星目。
    他穿得就像下雪天里的京城公子哥，只不過多背了一個藥箱。
    看到這個太醫(yī)院制式的藥箱，不管是大管家也好,謝夫人也好,都一下子知道了這個與她同來的少年人身份——
    永安侯的小師叔，陛下御口親封的太醫(yī)院院判。
    神醫(yī)游天。
    游天現(xiàn)在專門為景帝調(diào)理，偶爾也出手給朝中大員看診。
    他憑借高超的醫(yī)術(shù)在京城聲名鵲起，在某種程度上比他的師侄還要受歡迎。
    由于他不用硬性在太醫(yī)院當(dāng)值，所以想要請他出診全憑運(yùn)氣,要么就憑跟他身邊人的交情。
    沒想到永安侯登門來看謝老夫人，竟然將她的小師叔也請了來。
    車夫早已經(jīng)撐好了傘，兩人身邊也沒有跟著其他人。
    陳松意手中提著一個匣子，游天自己背著藥箱，兩人各自撐著一把傘，就朝謝家大門走了過來。
    “永安侯。”謝夫人面上含笑，親自迎了出來。
    謝家臺階上的雪為了迎客掃得干干凈凈，但雪一直落，所以現(xiàn)在臺階上又積了一層白。
    “謝夫人。”陳松意把傘交給了謝家的下人，同她打了一聲招呼，然后向她介紹了與自己同來的小師叔，“老夫人足疾一直難愈，我今日正好請小師叔來替她看一看。”
    游天現(xiàn)在衣食住行都有人安排，身上的道袍也就換成了錦衣。
    跟著師侄來謝家，他并不在乎自己踏入的是哪家門庭，見了謝夫人也只是對她略一點(diǎn)頭。
    “永安侯實(shí)在是有心了。”謝夫人笑道。
    從前，眼前的少女見她要行晚輩禮，可是現(xiàn)在她跟自家老爺同朝為官，于是對她平輩見禮。
    她少了恭謙，謝夫人待她卻比以往多了幾分親切，“母親在她的院子里，永安侯和游太醫(yī)請。”
    師叔侄二人于是跟著謝夫人一起踏進(jìn)了謝家大門。
    謝家的宅子清雅，同樣是千世之家，謝家與沂州王氏不同，從來都是清貴路線，爭也不爭。
    龍椅上坐著的是誰，他們便跟隨誰，只有帝王實(shí)在不行的時候，他們才會退隱。
    在皇宮跟侯府住了幾天之后，游天再見到這些京城官員的宅子已經(jīng)不會覺得大了。
    只不過謝府的景致實(shí)在好，有幾處令他想起在天閣里容鏡的居所，于是多看了幾眼。
    他們跟在謝夫人身后，不多時就抵達(dá)了謝老夫人的院子。
    上了年紀(jì)的老人更怕冷，因此一進(jìn)院子，就感到這里的溫度別處高，在大雪的天氣也春意融融。
    陳松意跟游天還沒進(jìn)門，就聽到里面有歡聲笑語。
    像是謝家的小輩們在祖母面前，陪著謝老夫人說話逗趣。
    謝夫人引著兩人一進(jìn)來，里面的說話聲就停了。
    笑呵呵坐在上首的謝老夫人看著從外面進(jìn)來的朦朧人影。
    因?yàn)殛愃梢飧^往的差別太大，所以謝老夫人一時不能確認(rèn)。
    還是謝夫人說了句“娘，永安侯來了”，謝老夫人才確定了。
    她臉上的笑容一下子變得更大了，就要下榻來迎她：“意丫頭？你來看謝祖母了？”
    屋里的所有人都在看著如今在京城最炙手可熱的永安侯。
    在大半年前，她還是跟她們一樣的閨閣女子，現(xiàn)在卻成了大齊亭侯。
    祖母還像從前那樣叫她，她會是什么反應(yīng)？
    陳松意沒有讓謝老夫人下榻。
    她的足疾還沒好，一到下雪天就會變得更嚴(yán)重，難以行走。
    她直接上前，將手中的匣子放在了一旁，扶住了謝老夫人：“謝祖母，我來看你了。”
    謝老夫人被扶著重新坐回了榻上，用視野模糊的雙眼看著她。
    她摸到少女手上戴著的鐲子，低頭一看，是自己那日在西郊道觀送給她的，于是露出了更加開心的笑容，“好，好。”
    見她對婆母還是同從前一樣，沒有絲毫的隔閡，謝夫人才在心中輕輕地松了一口氣，然后讓謝家的姑娘們同她見禮。
    謝家的姑娘們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給這位永安侯見禮。
    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叫姐姐了。
    她們留在這里除了是來給祖母請安，陪她說話，還有一分念頭就是想留下來看一看這位永安侯，看她跟從前有什么不同。
    如今一見，只覺得完全是另一個人。
    這一見，絲毫沒有讓她們心中的疑惑消除，反而令她們生出了更多的好奇。
    可惜她是來看祖母的，而且身邊還帶了一個大夫。
    怕是來給祖母看足疾的。
    盡管大齊的男女大防不算重，她們也不是私下跟外男相見，不過還是很識趣地離開了這里。
    在出門之后就忍不住交換了眼神，兩兩地朝不同的方向去，準(zhǔn)備好好地討論一番。
    謝老夫人拉著陳松意在榻上同坐。
    她握著她的手，絮絮說道：“你讓人送了帖子，謝祖母知道你今天要過來，給你準(zhǔn)備了你最喜歡的芙蓉羹。”
    她最喜歡的芙蓉羹，這也已經(jīng)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不過游天沒吃過，他一下子就被抓住了注意力，抬起了頭。
    陳松意見到小師叔投來的目光，只說道：“先不用，我今日請了我?guī)熓鍋頌橹x祖母你看看足疾，看完再說。”
    投桃報(bào)李，謝老夫人對她這樣好，她沒有什么可回報(bào)的。
    就只有請小師叔來，給她看一看這一直好不了的疾。
    游天于是提了藥箱上前來給謝老夫人把脈，然后又看了她足疾發(fā)作的地方。
    果然，現(xiàn)在下雪，她的關(guān)節(jié)都變形得厲害。
    “怎么樣，游太醫(yī)？”
    謝夫人一直在屋里，等游天給謝老夫人檢查完之后，她才開口問道。
    婆母的足疾，不少上了年紀(jì)的老人都有，謝夫人自己的父親就是如此。
    一到刮風(fēng)下雨或者下雪，就疼痛難忍，無法行走。
    游天的醫(yī)術(shù)高明，她很希望聽到他能告訴自己這足疾可以醫(yī)治。
    這樣兩邊的老人就都有了希望，可以不受折磨。
    游天道：“不能根治，但可以緩解，起碼不影響正常行走。”后面這句他是對陳松意說的，然后又再對謝老夫人道，“我給老夫人開兩服藥，先行針。”
    聽到他竟然能讓婆母恢復(fù)行走，謝夫人喜出望外，立刻便讓人先安排行針的空間。
    陳松意則握著謝老夫人的手，輕聲道：“我小師叔的醫(yī)術(shù)很好，他說謝祖母你能好，就一定能好。等你好了，就來永安侯府做客，侯府里的梅花開得正好，謝祖母同我住個兩天再回來。”
    她兩世都沒有祖母，謝老夫人彌補(bǔ)了這個遺憾。
    “好啊，好孩子。”謝老夫人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等謝祖母好了就去。”
    等里間一布置好，游天就進(jìn)去幫她先行針了。
    陳松意則拿起了自己帶來的匣子，請謝夫人跟自己到外面去。
    她來回報(bào)謝老夫人的厚愛，不光是請小師叔來給她治療，而且打算在她的院子里給她布一個養(yǎng)元的陣，好延年益壽。
    如果說京城沒有一個大陣加持，養(yǎng)元陣布置起來要耗費(fèi)的材料多，心力也多。
    可是外有大陣聚元，內(nèi)里只要改變小小的元?dú)庾呦蚓湍茏龅健?br/>     謝夫人并不懂這些，但陳松意既然說這于整個謝府的風(fēng)水沒有影響，只是聚集元?dú)猓瑵櫇捎谥x老夫人這個院子，她便點(diǎn)頭了。
    她站在廊下，看著陳松意打開了木匣，從里面取出了幾片玉。
    隨后，她就走到了庭院中，閉眼感應(yīng)了片刻。
    雪花落在她的頭上，肩上，甚至沾到了她的睫毛上。
    這讓謝夫人生出了一種錯覺，仿佛面前站著的是一個雪雕成的少女，是這片天地的一部分。
    很快，陳松意便找到了合適的布陣點(diǎn)。
    她回身取了十六片篆刻著符文的玉，依次埋在了內(nèi)外八個方位。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她把這些玉都埋下去之后，謝夫人感到周圍的風(fēng)雪都柔和了許多。
    做完這一切，陳松意才從院中歸來，她拍了拍肩上的雪花，對謝夫人道：“這樣的陣可以運(yùn)轉(zhuǎn)十年，不必管它，只是平常要小心，不要讓人損壞了。”
    隨后，她又請謝夫人跟自己一起在這個院子里轉(zhuǎn)了轉(zhuǎn)，在她眼前取走了一些擺件，又改變了一些花草的數(shù)目，讓整個院子的布局變得更加融洽，這才回到了謝老夫人的房中。
    游天行針向來十分快，這一次也是一樣。
    她們出去一圈，他已經(jīng)起了針，而原本飽受足疾折磨的謝老夫人已經(jīng)放松地睡著了。
    “好了？”
    游天顯然是知道陳松意去做了什么的，見兩人回來，便問了一聲。
    聽陳松意說“好了”，他才看向謝夫人，“藥方我已經(jīng)開好了，一日次，連服天之后再換另一個。過兩天我會再回來給老夫人行針，之后再換藥方，大概半個月，她就可以自己走路了。”
    游天擦干凈了手，把寫好的藥方給了謝夫人，還附有一張飲食禁忌，“上面寫了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該少吃什么，又該多吃什么，你們自己看著做。”
    從前給謝老夫人看病的大夫沒有給出過這樣的飲食禁忌。
    謝夫人把藥方跟飲食單子都收好了，才問道：“游太醫(yī)，這個飲食禁忌，適用于同類型的病人嗎？”
    游天道：“適合。”隨即又道，“不過方子是針對謝老夫人開的，不適合其他人。”
    “多謝游太醫(yī)。”謝夫人點(diǎn)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因?yàn)橛翁煺f了過幾天他還會回來給婆母行針，所以謝夫人沒有立刻提出請他給自己父親看診。
    人從里間出來，謝老夫人在里面安睡。
    游天告訴服侍她的丫鬟，一炷香后要把她叫醒：“晚上她才能繼續(xù)睡，放心，她今天不會再受足疾折磨了。”謝夫人要奉上診金，他拒絕了，“是松意讓我來的，不用。”
    謝夫人又留他們在謝府用午膳，等謝大人回來了，正好當(dāng)面感謝。
    陳松意則道：“我們今日還有事，就不在府上打擾了，改日有時間再登門。”
    她既這樣說了，謝夫人也不好相留。
    謝夫人又送他們出門，見他們再次登上了馬車，從積雪的街道上離開。
    看方向確實(shí)不是回永安侯府。
    倒像是朝著衛(wèi)國公府去的。
    兩人從謝府出來，跟著就去了衛(wèi)國公府。
    拿著衛(wèi)國公命人送到江南會館來的帖子，陳松意帶著游天登了門。
    見陳松意帶著一人來，聽她介紹了游天的身份，不管是衛(wèi)國公夫婦也好，晏夫人也好，都十分感懷她還記得晏英。
    晏英自那次發(fā)病之后，衛(wèi)國公府對他飲食的小心程度就翻了好幾倍。
    正是因?yàn)檫@樣，所以他之后沒有再有類似的情況。
    只不過冬天到了，他身體弱，還是咳嗽了好一陣。
    來給他看診的姜太醫(yī)醫(yī)術(shù)也很高明，但到底比不上游天。
    游天給他看過后，又在姜太醫(yī)的方子基礎(chǔ)上給他換了一張藥方。
    跟著，他又在道觀觀主寫的飲食禁忌上再添了一部分。
    小晏英很配合，見他這么乖，游天也難得多說了兩句：“好好吃藥，叔叔再傳你一套功法，練了以后強(qiáng)身健體，想跟其他人一樣正常生活，沒有問題。”
    晏英叫陳松意姐姐，從這里論，只比陳松意大一兩歲的游天讓他叫自己叔叔，也沒有問題。
    小晏英本來站在書桌旁，兩手扒著桌沿看游天寫藥方，聞言眼睛一亮，問道：“那我以后可以像爺爺跟阿爹他們一樣，上戰(zhàn)場殺敵嗎？”
    站在他旁邊，跟他像雙生子一樣的安地則大聲道：“游叔叔，我能跟阿英一起練嗎？”
    聽到陳松意來了，安弟也很快從府中過來，向她鄭重地送上了上回的謝禮，邀請她以后來自己的府上做客。
    他現(xiàn)在知道了，她獲封了大齊亭侯。
    雖然不知這是什么，但顯然跟自己的母親一樣，都是皇帝伯伯所封的。
    既然是這樣，她就是特殊的。
    就可以在京城的時候，來自己的府中做客。
    而他跟他的小伙伴永遠(yuǎn)都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做什么都是要一起的。
    如果只有阿英一個人能練的話，那他就不能在旁邊了。
    因?yàn)槲涔π姆ㄒＣ埽@對習(xí)武之人來說很重要。
    兩個小孩都緊張地看著游天。
    游天打算教的又不是不傳之秘，傳一個是傳，兩個也是傳：“當(dāng)然可以，我教你們。”
    ——不過學(xué)完之后，以后可未必有蠻夷讓你們打了。
    在游天先粗淺地教了兩個小家伙經(jīng)脈走向的時候，陳松意跟衛(wèi)國公夫婦正在正廳。
    在給晏英看診之前，游天先給衛(wèi)國公跟國公夫人把了脈。
    衛(wèi)國公的身體很好，只是有些舊傷需要調(diào)養(yǎng)，其他沒有問題。
    去打草原人的時候，他要是想再戰(zhàn)沙場，還能再上。
    這話令衛(wèi)國公十分開懷。
    在他離開之后，陳松意謝過了他送給自己的弓跟寶刀。
    “寶刀贈英雄，老夫沒有看錯。”說完，他又再道，“有機(jī)會的話，老夫希望能見一見你的師父，能教出你這樣的弟子，他是真正的高人啊。”
    看完診之后，衛(wèi)國公夫人留他們在府中吃午飯。
    安地也留下了，自從上一次的事情之后，他對晏英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記得比誰都清楚。
    聽孫兒說游天打算教他們一套強(qiáng)身健體的功法，衛(wèi)國公十分鄭重，要給游天束脩。
    盡管游天一再說不用，他并不收徒，衛(wèi)國公還是堅(jiān)持。
    于是，在下一次他來的時候，就收到了兩個孩子的束脩。
    而時間就在這樣的交際回禮中，平穩(wěn)地邁向了新年。
    劉相趁著休沐的時候去了一趟橫渠書院，見了趙山長。
    趙山長終于知道，當(dāng)朝首輔上一次為什么會來會館，重點(diǎn)考察了自己的弟子。
    ——說什么跟陸掌柜是舊識，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再想到松意幾天前寫來的信，跟自己說他們父母不在京城，兄長的年紀(jì)到了，他的人生大事需要老師幫忙留意。
    他還想著怎么突然說起這個，原來是應(yīng)在這里。
    于是在劉相來過之后，趙山長搞明白了整件事，就把陳寄羽叫來跟他提了一提。
    大齊不興盲婚啞嫁，雙方若是有意，自然是要先相看的。
    “劉相的千金？”整件事里，陳寄羽是最意外的那一個，“為什么會突然……”
    知徒莫若師，趙山長一看他，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說道：“劉相看中你不是因?yàn)樗梢猓憧蛇€記得在江南會館的時候，他來過一次？”
    陳寄羽當(dāng)然記得，他看老師撫著胡子自得地道，“那時他便看中你了——說起來，他會看中你，還跟老師我有關(guān)系。”
    見弟子還是困惑，趙山長便把當(dāng)朝首輔想選他為婿的理由分析了一遍。
    對懂得劉相心情的人來說，這太簡單了。
    “他的擇婿標(biāo)準(zhǔn)不外乎就是名聲好，而先前給你行卷揚(yáng)名，入了他的眼。再加上你學(xué)識也好，又跟世家豪族毫無關(guān)系，正好是帝王最喜歡的類型。”
    這就讓他勝過了很多人。
    “劉相為官生涯的當(dāng)中，最遺憾的就是他自己的官聲。培養(yǎng)一個名聲極好的女婿，成為他在朝堂上的引路人，這樣如果來日女婿有所成就，青史提及之時，也會提到一部分他的功勞吧。”
    這樣一來，也算是扭轉(zhuǎn)名聲了。
    “為達(dá)目的，劉相可以說是苦心孤詣啊。”
    趙山長說完，就見自己的弟子若有所思地問道：“這件事松意知道嗎？”
    “……嗯。”
    趙山長都不好意思說，這整件事里最后一個知道的可能就是你了。
    既然是妹妹知道，陳寄羽便沒有什么好猶豫的。
    不論松意，只論自己的話，要娶首輔家的千金，絕對是他高攀了。
    而這件事也不是他們說了就算。
    要等跟劉家小姐見了之后，若是她也認(rèn)可，婚事才會最終定下。
    新年已近，春闈卻還未至，兩家便將相看的時間定在新年之后。
    到時京中人家都會到寺廟里去上香，借著上香的機(jī)會，雙方就好相看一番。
    若是看中了，便可以給江南去信，然后等到春闈結(jié)束之后辦婚事。
    沒有看中，也可以悄悄散去，不影響雙方的名聲。
    ……
    經(jīng)過十來日的發(fā)酵，地動之后京城的消息以邸報(bào)為載體，傳遍了大半個中原。
    沂州王氏已經(jīng)在壽宴那日被厲王帶著軍隊(duì)查封，濟(jì)州王氏的家主也在那日被抓獲了。
    濟(jì)州城里樹倒胡孫散，王家的勢力徹底瓦解。
    曾經(jīng)受到威脅，要靠假死脫身的許老爺一家終于回來了！
    濟(jì)州知府受了妻族的牽連，眼下被革職查辦。
    接任他的一時沒有人選，于是任通判暫代了知府之位。
    任通判打死都沒有想到，自己這把年紀(jì)了竟然還能更進(jìn)一步，坐到濟(jì)州知府這個位置上！
    尤其當(dāng)好友的學(xué)生、那個救過自己的小姑娘封侯的消息傳到濟(jì)州，通判大人更是喜得差點(diǎn)要打破誓言，再喝上幾杯。
    “我就知道！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雖然現(xiàn)在自己只是暫代，誰知會不會做著做著就轉(zhuǎn)正了呢？
    不過，任通判還是先想起了正事，對自己的妻子道：“快，快去準(zhǔn)備年禮！快過年了，得給延年兄送去！他就好我們濟(jì)州的羊肉，還有給永安侯的那份，放在里面一起送去！”
    安排完之后，他在府里轉(zhuǎn)了幾圈，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痛快，痛快！
    沂州城，厲王的軍隊(duì)還停在這里抄家。
    沂州王氏的底蘊(yùn)深厚，積累的財(cái)富驚人，庫房里的奇珍比帝王私庫里的還要多。
    如果是讓他皇兄來，怕不是一雙龍目都要恨得滴血。
    不過對蕭應(yīng)離來說，這沒什么不好，因?yàn)楝F(xiàn)在這些都是大齊的了。
    它們會化成百姓的糧食、田地，會變成大軍的戰(zhàn)馬、糧草。
    讓大齊兵強(qiáng)馬壯，開啟一場早就該開啟的戰(zhàn)爭。
    許昭已經(jīng)康復(fù)，兩日前就回到了他身邊。
    他一回來，坐在二樓欄桿后的殿下就從沂州王氏抄沒的財(cái)產(chǎn)里找了一顆鴿子蛋大的珠子，扔了過來：“傷好了？這么快回來。”
    許昭接住了那顆珠子，謝了殿下賞，然后表示自己跟父母重聚已經(jīng)夠久了，該回來了。
    殿下便沒再趕他回去。
    他得了這么大一顆東珠，卻沒有人嫉妒。
    因?yàn)槊看问绽U戰(zhàn)利品的時候，殿下都會挑一部分賞給他們，這一次沒輪到，下一次也會輪到。
    不過要論受看重，當(dāng)然還是軍師更受看重。
    每一次打了勝仗，殿下都會挑最好的東西送給軍師。
    許昭跟在殿下身后，看他從沂州王氏被抄沒的寶庫里挑出了一副棋盤跟棋子。
    棋盤是一整塊白玉，棋子是用淡青色跟淺紫色的翡翠雕成，價值連城。
    這一看就是送給裴軍師的，許昭默默想道。
    他以為這便結(jié)束了，結(jié)果殿下又在這里盤查了兩日，直到看到了一個白玉把件。
    那白玉把件雕成一個小獸的形狀，握在成年男子的手中顯得有些小。
    可殿下卻像是滿意了，把它收入了囊中。
    厲王終于挑完了禮物，跟在他身后的許昭卻陷入了困惑——
    這不是給裴軍師的，這是給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