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第 247 章
侯府后院跟厲王府竟然有一扇門相連。
陳松意提著食盒,照小師叔所說的方向過去,發(fā)現是真的。
門并不新,顯然早就存在于這里。
她在這扇自己一直沒發(fā)現的門前站了片刻,想到原本要在這里跟厲王府分享同一扇門、同一群下人的是景帝,頓時便覺得一切合理起來。
門沒鎖,在這邊伸手一推就開了。
厲王府的春光透過這扇門,從墻的另一邊照了進來。
這扇門開的位置正對著厲王府的后花園,春日一至,園中的花草就欣欣向榮地生長起來。
罩著陽光的花草在她的眼底留下暖融的色彩,陳松意沉浸了片刻,才提著食盒走了過去。
她本來以為門后應該有人守著,結果卻沒有。
她踏入另一座府邸,只有一根斜生的梅枝擋住她的去路。
仍舊穿著青色官袍的人微微抬頭,發(fā)現兩座府邸內連種的梅花都是一樣的。
她伸手撥開了擋在面前的花枝,四周依然沒有人上前。
門開在這里,厲王甚至沒有留一個人守著。
這是景帝給予厲王的方便,現在成了厲王給她的信任。
撥開花枝后,陳松意往前走去,邊走邊想:“照小師叔所說,他們回來之后,厲王殿下先去了一趟上林苑,然后兩個人又一起進了一趟宮。”
今天正是殿試讀卷、公布排名的日子,景帝有不少事要忙。
所以在見過他們,聽厲王簡要匯報了一番開礦冶煉的進展之后,他就讓他們先回來休息了。
游天就是這樣知道了王府后花園這扇門的存在。
他剛剛就是走這扇門從厲王府回來的,出來的時候還把侯府這邊的人嚇了一跳。
蔓延的青草覆蓋了石板,踩上去的腳感很好。
陳松意想著待會兒見到蕭應離之后要先說哪一件事,可轉了一圈卻沒有見到一個人。
她不得不停下腳步,習慣性地抬手掐算了一番。
然后就像在新年宮宴上一樣,她用卦鎖定了他所在的位置,這才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蕭應離人在馬廄。
春日的下午,他剛從外面回來,入了一趟宮之后卻沒有去休息,而是洗刷起了自己的馬。
對武將來說,戰(zhàn)馬是他們非常重要的伙伴。
在邊關,只要是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他們都會帶自己的馬到水源邊去好好洗刷一番。
陳松意自己也有馬,名叫盜驪。
這個名字出自穆王八駿,因它的體格健壯,性格暴烈,顏色又是很漂亮的淺黑色而得名。
它是曾屬于厲王的名馬“絕地”之后。
在厲王英年早逝以后,絕地也不知所蹤,只留下后代在軍中,其中一匹就來到了陳松意手上。
她在重生回來以后,想念的除了自己的武功,就是自己的馬。
盜驪能夠日行千里,跑起來像一陣黑色的旋風,什么馬也及不上。
在軍中的時候,陳松意也經常見別的戰(zhàn)士與馬相處。
她見過軍中的小兵珍之又珍地梳理老馬的鬃毛,也見過自己的父兄站在及腰的河水里給他們的戰(zhàn)馬洗刷。
但她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見到厲王也這樣做。
春日回暖,他站在馬廄前,身上只穿著單衣。
他卷起了袖子,露出小半片胸膛跟手臂,線條有種屬于武將的、千錘百煉的英氣。
在他的右手上還有一道傷,卻不猙獰,在陽光下沾了水珠,就像盤踞在他手臂上的一條龍。
這里只有他一個人,馬廄前也只有那一匹馬。
仿佛厲王府的寬敞馬廄,就是為它一個而建的,其他馬匹都不配跟它站在同一個地方。
陳松意順著聲音過來,目光一開始被刷馬的人所吸引的。
可等看清那匹馬的時候,她的眼睛就徹底粘在馬身上了。
絕地,這是絕地。
是傳聞中厲王的戰(zhàn)馬,也是“盜驪”的父親。
它比尋常的馬都要高大,身體油光發(fā)亮,肌肉起伏,猶如被黑色的綢緞所包裹的山巒。
它的鬃毛很長,因為被水打濕,茂密而柔順地垂下,帶著屬于草原的瀟灑與不羈。
風珉的“踏雪”已經是頂尖的好馬了,可是跟“絕地”完全不能相提并論。
就算是身為“絕地”最優(yōu)秀的后代的“盜驪”,在它父親面前也黯然失色。
這時的“絕地”還很年輕,用人的年紀類比,它還是個小年輕,就跟她的“盜驪”來到她身邊時差不多大,陳松意在它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戰(zhàn)馬的影子。
原本把馬養(yǎng)在上林苑,這次去放鹿的時候想起了它,于是把它帶回厲王府的蕭應離拍了拍絕地濕漉漉的脖子,說了聲“好了”。
忽然察覺到左前方有目光投來,他于是抬頭,朝著那道目光存在的方向望去。
只見春日下午的陽光中,月余時間未見的人就站在不遠處,身上還穿著青色的官袍。
這一次,她打扮得不及宮宴那日正式。
因為是從家里過來的,所以沒戴官帽,手里還提著一個食盒。
陳松意見站在馬廄前的人一發(fā)現自己,就露出了她所熟悉的笑容。
叫他這一身不修邊幅、還被水打濕的裝扮一襯,比平時少了幾分貴氣,多了幾分隨性跟不羈。
陽光下,蕭應離朝她招手,手中還握著那把在滴水的刷子:“來。”
離開京城,他與她許久未見,兩人之間卻仿佛不存在半點生疏。
就是先前那徘徊在厲王殿下的腦海中,要如何與喜歡的姑娘相處、如何向她表露自己好感的問題,在見到她的那一刻,也被他直接拋在了腦后。
他一喚她,她就條件反射的朝著他走過去了。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來到了馬廄前的一人一馬面前。
一人一馬,兩雙眼睛都在看著她。
絕地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長,目光有著跟它高大的身軀和如同山巒起伏的漂亮肌肉不相符的溫柔。
它給陳松意的感覺跟脾氣暴躁、難以馴服的盜驪完全不一樣,令她很想上手去撫摸它濕漉漉的臉。
不過她克制住了,每個人的戰(zhàn)馬都是他們的伙伴,尤其是像絕地這樣的名駒,照顧都有專人來,不會隨意讓人觸碰。
從剛才發(fā)現她開始,蕭應離就見到她的眼睛一直粘在自己的馬上,自己一點關注都沒有分到。
直到現在,她調轉目光看自己,也還是在征詢能不能摸一摸絕地。
蕭應離拍了拍絕地的脖頸,很大方的對陳松意說:“摸吧。”
陳松意這才伸出手,向著絕地的鼻子探去。
仿佛察覺到了這是馴服自己的人所認可的人,絕地沒有閃躲。
陳松意成功地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掌下摸到了絕地濕潤的皮膚。
在它的鼻子上摸了兩下,她又克制不住地將手往旁邊移去。
她正在觸摸傳說中的黑色颶風,正在摸跟大齊的戰(zhàn)神一起征戰(zhàn)沖鋒、打贏了許多戰(zhàn)役的神駒。
這個認知簡直讓她目眩神迷。
掌下觸碰到的蓬勃生命力更是在證明她不是在在做夢。
很艱難的,陳松意才把手從絕地的身上移開。
蕭應離這才向她介紹起了自己的戰(zhàn)馬:“它叫絕地,是我在關外收服的。上回突襲草原王庭的右賢王,它立了很大的功勞。”
陳松意不由得點頭:“我知道。”
如果說,世間還有誰比他這個主人更清楚絕地的戰(zhàn)績,那就是她了。
她對絕地的戰(zhàn)績簡直倒背如流。
在駐守邊關的時候,她還幾次想過要去看它是不是回到了野外,想重新馴服它。
夢中情駒在前,叫人實在很難矜持,她又忍不住把手放了上去。
看到她的表現,蕭應離便意識到,自己先前想的那個問題有答案了。
該送她什么禮物才會叫她高興?自然是名駒了。
只是不能把絕地送她。
他想著,掌下又拍了拍絕地的脖頸,然后開口道:“冀州的礦已經全都開出來了,正在打造鐵具,今年春耕會有足夠的新農具可以分發(fā),邊軍也會配置一批新的武器。”
后者是他的封地中一直在生產,一直都沒有停。
“要派往草原王庭的使臣也有人選了,等母后的壽辰一過,我們就可以立刻動身去邊關。”
等蕭應離說完,陳松意才意識到自己還什么都沒問,他就都先答了。
而答完之后,他才問陳松意手上提著的是什么:“是送我的嗎?”
“是狀元餅。”
陳松意收回手,想起了自己過來的目的,“我娘做的。”
食盒的蓋子一揭開,里面的香氣就立刻彌漫開來。
狀元餅?蕭應離這才想起了這樁事,新科狀元的頭銜落在了她的兄長頭上。
陳母做餅的時候,大概傾注了很多歡喜。
她將這餅做得又香又酥,光是看著都叫人很有食欲。
不光是蕭應離看了,生出了想嘗一嘗的念頭,就連站在旁邊的絕地都忍不住用頭去拱了拱陳松意,然后將嘴伸向了食盒。
它的動作令兩人都愣了一下。
難得見到它對高級的草料之外的東西生出興趣,蕭應離用剛剛擦干的手拿起一塊餅,在它面前晃了晃:“想吃?”
絕地輕輕地“咴”了一聲。
它的主人便笑了起來,然后把手里的餅送到了自己嘴里,接著示意陳松意來喂它。
她提著食盒,又那么喜歡絕地。
喂它吃東西,正好增進一下感情。
陳松意想了想,從食盒里拿出一塊餅放在掌心,送到了絕地面前。
黑色的駿馬低下了頭,溫熱的鼻息撲灑在她的掌心上。
它從她掌心里銜走了那塊餅,很快地吃干凈了。
等它吃完,陳松意忍不住又喂了它兩塊,這才收手。
它跟盜驪不愧是兩父子。
盜驪喜歡甜的東西,它也喜歡。
她想著,又看了蕭應離一眼。
見他擺手表示不吃了,于是重新把食盒蓋上。
厲王殿下不喜歡甜口。
她將這個自己從來沒有了解過的偏好默默地記在了心里。
把食盒放在了一旁,陳松意這才提起他不在邊關的時候,自己找到了師父的下落。
這個消息果然讓蕭應離很振奮:“他人在哪里?”
“他在蜀中。”陳松意將自己得到消息的來龍去脈同他說了一遍,又提及了風雷寨,“蜀中一帶還有非常擅長陣法的兵家后人,等太后壽辰之后,我與殿下借道蜀中回邊關,正好可以前去招攬。”
她是記得的,為什么第二世的時候,厲王會去風雷寨招攬她爹。
因為張家在邊關擁兵自重,又自恃陣法能夠克制草原人,覺得自己無可替代,所以非常的自傲。
驕兵必敗,他們就是草原人在邊關打開的第一條縫隙。
前世就是這樣,這一世也不會改變。
她不著急,是因為這一次裴植活了下來。
有他在,在他們回去之前,邊關的局勢應該不會有太大變化。
前往蜀中,占據主動,先去風雷寨把她第二世的爹招攬到麾下,就可以隨時替代張世龍。
她眼底浮現出篤定的光芒來:“把此人招攬到手,殿下必將如虎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