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除夕
被說跟艾薩長得像的顧亦用舌尖舔了下后槽牙,忍著沒反駁。</br> 這要是換個人說,比如猴子他們,顧老板能分分鐘把他打成狗頭,讓人體會體會什么叫真正的跟狗像。</br> 但說這話的人是自己女朋友,是陸嘉音。</br> 還能怎么辦,忍著唄。</br> 顧亦能猜到陸嘉音為什么會有這句不合她性格的小失態(tài)。</br> 大概同某個深夜她無端出現(xiàn)在他睡著的沙發(fā)旁一樣,在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刻,這姑娘往往語出驚人。</br> 只不過上次是因為露出了喜歡他的端倪。</br> 這次是對能擁有一個溫馨的春節(jié)的感動。</br> 于是,顧老板不但沒發(fā)脾氣,還笑著從蓬松的羽絨服兜里掏出一個厚厚的紅包,丟給陸嘉音。</br> 陸嘉音條件反射地接住飛過來的東西,拿到手里才反應(yīng)過來是紅包,而且厚度驚人:“……員工福利?”</br> “我媽說給她未來兒媳婦的,你都接了,別想著賴賬,這個兒媳看來你是當(dāng)定了。”</br> 有時候陸嘉音覺得自己白談了那么多男朋友,道行真的沒有顧亦深,這人的套路總是那么多。</br> “你對別的女人也這么多套路?”</br> “當(dāng)然不是,只對你。”</br> 顧亦說完這句話又邁著長腿出去,從車上拎了一大盒餃子回來放在桌上,才脫了羽絨服掛在衣架上。</br> 陸嘉音被感動糊住的腦子這會兒才恢復(fù)正常,頭腦靈活地反應(yīng)著眼前的情況。</br> 她皺了下眉:“你家里不是說除夕再不出現(xiàn)就可以不用出現(xiàn)了嗎?怎么又回來了?”</br> 顧亦笑了笑:“回去才剛露了個面,我一說要陪他們未來的兒媳婦過年,我爸直接把我踢出來了,說讓我沒事兒少回家多陪女朋友,這不,餃子都給我打包好了,告訴我千萬別回去吃。”</br> 陸嘉音淡著臉,以為又是什么套路。</br> “沒鬧,是真的。不是挺多藝術(shù)家都終身不娶么,他倆頂怕我砸他們手里,”</br> 顧亦笑著指了指趴在地上裝乖巧的艾薩,“連狗都給我送出來了,老頭說了,要是人家姑娘不讓你進(jìn)門,你就用狗裝可憐,可能看在狗的面子上,就放你進(jìn)了,還說女孩們都喜歡動物。”</br> 陸嘉音沒忍住,眉梢高高挑起。</br> 怎么在顧亦爸媽眼里,他這種級別的帥哥還不如狗呢。</br> 透明的保鮮盒里是一層一層整齊的手工水餃,圓圓的肚子,不像機(jī)器壓出來的那么整齊,還有幾個漏了餡的,一看就知道是家里人手工包的。</br> “見笑,我媽手藝有限,這還是挑像樣的給你拿的。”</br> 大概是為了讓陸嘉音體會新年的那種氣氛,顧亦拉著她跑了一趟超市,又買了一堆對聯(lián)掛飾和窗花回來。</br> 陸嘉音靠在桌邊指揮,顧亦站在椅子上挪動著窗花的位置,擺正后陸嘉音再遞上膠帶。</br> 他高高的身影被落日余輝映在地板上,拉成一長條,艾薩叼著一只拖鞋踩著顧亦的影子,尾巴興奮地?fù)u著。</br> 工作室里彌漫著淡淡的溫馨。</br> 這一天,日歷上鄭重地標(biāo)著“除夕”兩個字。</br> 原來過年也是一件開心的事情。</br> 春晚都變得有意思有意思起來,甚至有那么一兩個小品鏡頭,陸嘉音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出聲。</br> 艾薩翻開肚皮躺在地板上,合著眼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br> 怕吵醒它,陸嘉音壓低聲音:“不吃晚飯?”</br> 顧亦從家里拿來的餃子還放在冰箱的保鮮層,但他好像沒有要吃飯的意思。</br> 陸嘉音這種淡漠的冷美人忽然壓低聲音的樣子有點(diǎn)可愛,像學(xué)生時代課堂上的悄悄話,顧亦沒忍住,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臉。</br> “我們這邊除夕有些習(xí)俗,”</br> 顧亦用遙控器調(diào)小電視里歌舞節(jié)目的音量,認(rèn)真地跟陸嘉音解釋,“除夕這天的餃子要在夜里12點(diǎn)吃,既是舊年結(jié)束也是新年伊始,有更歲交子的意思。”</br> 還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說這些,陸嘉音覺得新奇,鄭重點(diǎn)頭后,時不時地去看墻上的掛鐘。</br> 夜里11點(diǎn)多,陸嘉音起身去廚房煮餃子,顧亦跟著她一同進(jìn)了廚房。</br> 鍋里剛接好水,關(guān)上水龍頭,顧亦晃了晃手機(jī):“丹妮的處罰結(jié)果出來了。”</br> 陸嘉音把鍋放下,神色有些莫名其妙。</br> 愣了一會兒,她才反應(yīng)過來顧亦說的丹妮是Dawn以前的那個備用模特。</br> 在巴黎比賽秀場時丹妮企圖挑撥陸嘉音和Dawn之間的關(guān)系。</br> 后來陸嘉音腳踝扭傷,猴子他們氣勢洶洶地要去找主賽方討說法,被顧亦攔了下來。</br> 顧老板那天冷著臉撥了個電話,全程飆英文,語速快到飛起,句句都是質(zhì)問。</br> 主賽方被這位冠軍嚇得不輕,比賽過程中有人想要惡意舞弊不是小事,賽方也很重視,表示一定會徹查清楚。</br> 而后賽方查出來的、在高跟鞋上動手腳的人是丹妮。</br> 但丹妮一口咬定這件事是她一個人的主意,與帶她去巴黎的ZAZ無關(guān),是她個人看不慣陸嘉音。</br> 這個消息傳回Dawn時大家還都在巴黎。</br> 一向脾氣好的米老頭都怒了:“放他媽的屁!我在秀場外面都看見她和ZAZ那個德國設(shè)計師接吻了!”</br> 但Dawn沒有其他證據(jù)證明這次的事情和ZAZ有關(guān),賽方也一樣沒找到證據(jù),只能承諾會把秀場所有監(jiān)控錄像調(diào)查一遍。</br> 大概是依然沒找到證據(jù)吧,剛才顧亦收到的處罰信息里只有丹妮一人被罰,賠償Dawn全部醫(yī)藥費(fèi),并被禁掉了法國的所有走秀。</br> 顧亦看著陸嘉音的表情就知道,這姑娘一時半會兒沒想起來丹妮到底是誰。</br> 某種程度上來說,陸嘉音并不是寬容,而是稍微有些薄涼,她想做的事情達(dá)到目的就好,其他人其他事,她都懶得費(fèi)腦細(xì)胞去關(guān)注。</br> 就像這次,冠軍拿到了,丹妮是誰或者在背后搞小動作的是誰,對于陸嘉音來說并不重要。</br> 但這個薄涼又淡漠的姑娘,此刻正系著圍裙站在廚房里,準(zhǔn)備給他煮除夕的年夜餃子。</br> 顧亦笑了笑,這個認(rèn)知讓他心情愉快。</br> 他走過去,勾了勾陸嘉音的圍裙帶,忽然開口:“在不同國家不同文化里,也無論年齡,接吻都是用來表達(dá)’愛’的,如果你見到的接吻不是,那出問題的不是你,是他們。”</br> 陸嘉音蓋好鍋蓋的指尖一頓,眼前閃過某些7年前的某些畫面。</br> 但她此刻回憶起來,那些過去不敢去想起的事情好像變得平平無奇起來,她甚至笑了一下,轉(zhuǎn)身面向顧亦。</br> 陸嘉音靠在料理臺上,輕輕地挑了下眉梢,那雙勾人的眸子直直看向顧亦:“所以,你想接吻嗎?”</br> 比起顧亦的顧左右而言他,陸嘉音的表達(dá)更加直白。</br> 廚房的燈光撒在她的眸光里,像一把碎鉆,她的唇色又變成了那種深深的、猶如誘人深入的紅。</br> 圍裙帶子系在她纖細(xì)的腰上,哪怕穿著寬大的毛衣也讓人覺得盈盈不足一握。</br> 顧亦的目光比窗外子夜三更的天色更深,他直接用行動回答了陸嘉音的話。</br> 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拄在料理臺上,顧亦托起陸嘉音的下巴吻過去。</br> 這些日子偶爾吻一下額頭或者吻一下唇都是有的,但從來都沒這樣深入地糾纏過。</br> 唇齒間的相依讓人更加親密,陸嘉音擺脫了最初的僵硬后,竟然學(xué)著他的動作開始回應(yīng)。</br> 身后的鍋里水開始沸騰,水泡剛躍躍欲試地頂起沉重的鍋蓋,顧亦修長的指尖繞過陸嘉音的關(guān)了天然氣的爐火閥門。</br> 連煮水的聲音也消失了,只剩下一汪蒸汽繚繞著越發(fā)失控的兩個人。</br> 顧亦忽地一頓,退后半步,輕聲嘆氣,聲音還有些不穩(wěn):“抱歉,比計劃中吻的兇了些,還好吧?”</br> 陸嘉音輕輕笑了:“顧亦,我不太好。”</br> “嗯?”</br> 觸碰到顧亦有些緊張的視線,陸嘉音淡淡又勾人地開口:“我想繼續(xù)。”</br> 寒風(fēng)搖曳著光禿的樹影,廚房里的兩人重新?lián)碓谝黄稹?lt;/br> 后來是艾薩鍥而不舍地?fù)祥T聲打斷了兩人。</br> 顧亦面對被稱為閨女的艾薩沒有半點(diǎn)羞恥之心,拉開門就是一頓數(shù)落:“艾薩,你也太不懂事兒了,你爸和你媽這么美好的時刻就被你攪黃了。”</br> 倒是身后站在料理臺前的陸嘉音,扯下被顧亦推上去的毛衣衣擺,強(qiáng)作鎮(zhèn)靜地把目光落在裝著水的鍋?zhàn)由稀?lt;/br> 這么一折騰,鍋里的水又涼了些,陸嘉音重新開火煮沸才把餃子倒進(jìn)去。</br> 很多小巧合都能讓人心情愉悅。</br> 陸嘉音端著熱氣騰騰的餃子從廚房出來時,剛好是12點(diǎn)前的倒計時,電視里的春晚主持人一臉喜氣洋洋地在倒數(shù):“10、9、8、7……”</br> 好像她的時間拿捏得剛剛好,陸嘉音的眉眼間也染了些悅色。</br> 但有些人,臉皮厚,理解得也有偏差。</br> 顧亦胳膊搭在椅背上,看著陸嘉音,舔了舔唇珠:“就這么喜歡我吻你嗎?嗯?”</br> 陸嘉音懶得跟他解釋,正逢電視里的倒計時結(jié)束,她把顧亦拉得站起來,筷子往他手里一塞:“新年快樂。”</br> 顧亦用手里的筷子勾了一下陸嘉音的下頜,笑得吊兒郎當(dāng):“新年快樂。”</br> 餃子是白菜鮑魚豬肉餡的。顧亦說白菜是“百財”,鮑魚是元寶的形狀,代表著事事順。</br> 陸嘉音問:“那豬肉呢?”</br> 顧亦笑了:“豬肉能有什么寓意,估計就是因為做餡料好吃吧。”</br> 他這話音落下沒有3秒,剛咬了一只肥元肥元的餃子進(jìn)嘴里,這人發(fā)出一聲慘叫。</br> 蹲在一旁吃肉干的艾薩嚇了一跳,幾乎蹦起來。</br> 陸嘉音也是愣了一瞬,筷子上夾的餃子掉回盤子里。</br> 她不明所以地望向顧亦,然后眼睜睜地目睹顧亦吐出一枚挺大的鉆戒在紙巾上。</br> 陸嘉音被他小說女主角般的經(jīng)歷驚得怔了怔,沒反應(yīng)過來到底是怎么回事兒。</br> 顧亦捂著嘴“嘶”了兩聲,又瞪著紙巾上的大鉆戒愣了兩秒,突然樂了。</br> “哎,猜猜什么情況。”顧亦用下巴指著戒指說。</br> 陸嘉音想了想:“要是送我的,還太早。”</br> “這要是我準(zhǔn)備的我能這么蠢自己咬到?”顧亦有些無奈,“真服了,我媽包個餃子居然能把婚戒包進(jìn)來。”</br> 陸嘉音忍了忍,沒繃住,笑起來。</br> 她笑著夾了個餃子放進(jìn)嘴里,剛嚼了半下,整個人都頓住了,含糊不清地問了一句:“你媽媽,有幾個婚戒?”</br> “一個,”顧亦笑得眼睛都彎了,“你那個是硬幣吧,吃到了就是財運(yùn)滾滾。”</br> 顧亦伸手揉了一下陸嘉音的頭:“看來我們大模特今年要賺大錢了,我呢,就等你賺錢養(yǎng)我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